第11章 神庙
日月如梭，转眼间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按前几天遇到的村民所说，这方圆百十里之内除了他所在的村子，再没有其他山村。
结合现在的天色，看来今晚只能在这情况未明的神庙过夜了。
在得到凌生首肯后，容神秀拖着两个鼓囊囊的大包小心翼翼走到门前。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现在她还真如一个小丫鬟一样伺候着凌生。
她也没办法啊，不然迟早得离开。
但凌生竟然丝毫不担心她会遇到危险，让她随随便便就走上来。
将大门慢慢打开一条缝后，容神秀如做贼般悄悄朝里探去。
入目是一大片庭院，庭院由四四方方的小石块铺成，石块缝隙内无杂草，地面无落叶，干净整洁。
若这神庙是在烟火气十足的村庄附近，眼前这番景色也没什么稀奇，但在这丛林密布的深山老林中就显得分外反常了。
门外新上的红漆还可以解释成是前不久有人特意进山来翻新的，几日内样貌不变倒也正常。
可这神庙位于古木参天，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内，多日不洒扫竟没有一片落叶。
实在是奇哉怪哉。
但容神秀怎会想到这些，见庭院既无尸体也无妖鬼，甚至地面非常干净整洁后，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动作也不再小心翼翼，直接将大门全部打开，大刀阔斧般进了门。
“小道士，进来吧！”
凌生倒是看出不对劲，但见庙中暂时并无不妥，也任由她去了。
只是她这心思以后可得好好教导一番，头脑简单，鲁莽至极。
庙内寂静空旷，一阵风吹过，引得头顶树叶沙沙作响。
往内走去，青灰屋脊，杏黄外墙的神庙全貌映入眼帘。
“有人吗？”靠近庙门时，容神秀朝内大声喊了一句。
声音在空荡的庭院内绕了一圈，又化作回音传回耳内。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
看来是没人了。
“小道士，我们进去吧。”
“小道士？”容神秀连着喊了几声也不见凌生回应，这才转身看去。
凌生仍站在外墙处，一身白袍与红色围墙形成鲜明对比，倒衬得更加姿容俊逸。此时正垂眸看着右手指尖，面色有些凝重。
只见指尖上透着几丝红色，似是沾上了围墙新上的红漆。
“小道士，你在看什么？”
声音突然靠近，凌生收回手，将手指在帕子上随意擦了擦，道：“没什么，进去吧。”
“好。”
虽然疑惑，容神秀也没多想，跟着他走回庙门外。
这次凌生倒是没再让容神秀开门，自己率先将门推了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神像，腰系长裙、肩绕丝带，眉心有一特殊花纹，俨然一座女神像。
是个女山神。
再细细看去，神像赤足而立，脚踩莲花座，头歪向另一侧，眼睛却看着庙门，正好是两人所在地。
凌生绕着神像走了一圈，发现庙内空空荡荡，除却神像，别无他物。
容神秀则一直站在门旁，仰头盯着神像，一张秀丽小脸上泛着些许疑惑。
好像有点不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在宗门经常闯祸，没少被戒律长老罚跪宗祠，所以对宗祠熟悉得很。宗祠内置有供桌，供桌上摆有历届宗主长老的魂牌，还有罚跪时跪的蒲团
既然山神庙是村民供奉上香之地，那就应该和宗门宗祠有一样性质。
但庙里除了神像竟什么都没有。
想通后，容神秀刚想告诉凌生这一处异常，却发现庙内没有凌生丝毫踪迹。
“小道士？”
话音刚落，神像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容神秀屏息，提起裙摆慢慢朝前挪去。
天色昏暗，因神像的遮挡，后方更是一团漆黑，看不真切。
容神秀挪着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看不清啊，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脚抬起又落下，容神秀刚想转身，阴影处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容神秀嘴后便将她彻底拉到神像背后。
一阵温热气息拂过脖颈，容神秀不自觉缩了缩脖颈，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别动。”
是凌生。
容神秀第一次与凌生靠这么近，后背几乎全贴在他身上。
鼻尖微缩，一阵清醇檀香被吸入心间，交织着沉香的幽深，格外好闻。
“神像有异。”凌生沉声道。
被捂着嘴没法说话，容神秀只好在心里暗暗责怪。
所以她现在知道神像有异了，但是拜托他以后能不能不要突然消失，很吓人的好不好。
为了表示自己听见他说话，容神秀顺势向上看去。
屋内阴沉昏暗，不知是不是因为环境太过模糊，总觉着上方有一片阴影沉甸甸压下。
眨了眨因多日劳顿而干涩的眼睛，容神秀眯着眼仔细向上看去。
阴影越来越近，经过神庙窗棂时，被透出的丝丝落日余晖照耀出半边脸庞。
竟是那神像！
神像头部竟以一种扭曲的弧度转到背后，头朝下阴测测地盯着两人。
冷不丁与一双细长空洞的眼睛对上，容神秀呼吸一滞，一时间忘了动作。
等反应过来时，那神像已近在眼前。
凌生见她这副呆滞模样，似是察觉到什么，也不向上看，直接抱着她飞快朝一侧滚去。
“轰隆”一声巨响，空中气流涌动，尘土飞扬，细小石块夹杂着泥土随气流吹来，密密麻麻打在身上。
容神秀趴在地上，只听到地面传来细碎响声，除此之外再无不适。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焦糊味，只见一张黄符纸燃烧着飘到神庙屋顶，将庙里整间照亮。
那符纸仿佛定格般在空中燃烧着，始终烧不尽。
方才护在她身上的凌生已经起身，手心紧紧环握拂尘，面容严肃。
庙内因符纸的照耀瞬间明亮起来，容神秀这才朝那神像看去，只见那神像周围丝带仿佛活了过来，在身旁不断环绕飞舞，原本僵硬的泥制身躯也仿若真人。
视线再往下移，方才两人所在地已经泥土翻起，破烂不堪。
要是再迟一秒，被砸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心中暗叹自己不争气的同时，容神秀又默默朝神庙边缘移去，尽量远离中央危险地带。
没办法，她也不能拖累凌生不是。
一阵咯吱声传来，那神像手臂已经化为利爪，直直朝凌生抓去。
身形灵巧一闪，方才还在原地的凌生已然绕到神像身后，手指微动，一道刻着不明纹路的符篆被扔到神像身上。
神像动作停顿片刻，又很快转身。
没有作用。
又是几道符篆飞出，牢牢贴在神像身上。
这次神像明显受滞，动作迟钝起来。
符篆确实对神像有抵制，却仅仅只能延缓神像移动，起不了太大作用。
凌生捏着符篆，再次朝神像扔去，趁神像动作受滞时又提起拂尘朝神像头部一挥。
拂尘平时细软的白色兽毛此时宛若利剑，直接将神像当头斩断。
神像头部裂成几瓣散落在地，莲花座上残留的身躯停止动作。
凌生微喘口气，停下身，目光依然警惕盯着神像。
碎块在地上停留一阵后迅速转动而后突然升起，在半空中凝聚，又迅速融入神像。
普通的攻击对神像没有丝毫用处。
凌生眉心紧蹙，心下快速思量着。
又是一阵利爪划过，神像似被惹怒，速度骤快，凌生躲闪不及，手臂被划破，鲜血滴落在地。
脸侧被细汗打湿，凌生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整座神像。
这神像速度极快，力道也大，但交手这段时间，眼前这神像却只在脚下莲花座上移动，从未走下地面，似乎受到某种桎梏。
脑中灵光一闪，凌生从怀中抽出一张空白黄纸，随手在手臂一抹，沾上鲜血的手指飞速划动，在黄符上落下一字。
手指微动，手中黄符朝神像飞去，落在神像脚下莲花座上。
赤红火焰凭空而起，楠木制成的莲花座很快被火焰烧成灰烬。
随着莲花座的消失，座上神像发出急促的吼声，在烈火中挣扎许久后神像忽然变成男身。
一阵风刮过，大殿内景象骤变，密密麻麻的蛛网爬上角落，厚厚尘灰洒满殿内，殿中央凭空出现一张供桌。
这才是神庙本来面目。
凌生低头沉思一阵，方才释然。
原本神庙的神像因久未有人供奉渐渐破败，不知哪里来的女妖就占了神像石身，为祸往来者；依靠神像体内残余的神力，这才不惧符篆。
这残余的神力恐怕就附着在那莲花座上，没了莲花座，女妖自然被精血加持的符篆烧死。
在神像恢复原貌后，凌生又四下察看了番，见没有异样，这才朝容神秀走去。
“小道士。”
缩在墙角的容神秀起身，快步跑向他。
凌生被抓伤的手臂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血肉翻飞，颇为吓人。
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臂，容神秀垂眸，没说话，默默上前为他包扎起来。
她应该跟着学点技艺了。
“小道士，虽然我身手不行，但我医术可是很好的。我母亲可是有名的神医，我爹当初就是被她的盛名吸引去的。有我治疗你放心就是了”
不知过了何时，夜已深了，庙外隐约穿来几声鸟叫。
次日一早，容神秀亦步亦趋跟在凌生身后朝神庙外走去，慢慢不见了踪影。
身后神庙重新安静下来，一阵阴风刮过，神庙又恢复到来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