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童向华和童向前也不约而同地朝着童湘湘看来。
这可不是件小事。
兰花大队和十里坡大队都是长在大林河边上的，同属龙门公社。
只是兰花大队要更靠近上游些，地势也低些。
往往大雨一下下来，兰花大队就得遭殃。
可要是兰花大队的人挖了田堤，让水泻入大林河，他们十里坡肯定挡不住。
十里坡仗着地势高些，又大十几年没遭过灾，堤坝上回修整，还得是建国那会儿了！
谁能想得到呢？
往年十里坡可是没少帮衬兰花大队的人啊。
童湘湘着急，递着书给她们看。
“这儿写着呢！”
“大晚上的，不知道是哪个混球掘了田堤。水势猛涨，冲垮了十里坡的堤，冲毁了十里坡的屋子。夏粮的收成就这么绝了！”
童湘湘语速快得惊人。
童向华和童向前一个字都看不见，两人脸上都有些半信不信。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童向军倒是当机立断。
“我去找大队长。”
童向华也连忙站了起来。
“我得去找大舅！”
童母林采芝就是兰花大队的人。
林家在兰花大队也还算是一户大家，就算不知道这事，也肯定能听到风声。
“我……我……”
童向前着急起来，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能做什么。
童湘湘冲进厨房拿了铁锅和铁汤勺出来，塞进她手里。
“咱俩就一边敲锅，一边把队里的人都喊出来！”
童向前死命点头。
四个人披着斗笠就冲进了雨里。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童湘湘和童向前一路喊着，喊醒了不少人家的鸡犬。
一时间犬吠声，鸡鸣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大部分十里坡的人都还没有点灯，但也有好几家有了手电筒。
星点的光透了出来。
知青院的人也被吵起来了。
宋玉瑶不耐烦地揉着眼睛：“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呀！”
“你没听外面喊吗？发大水了！”
和她一屋的知青抄起自己的军绿布挎包，披上斗笠就跑出去了。
宋玉瑶看了眼外面白茫茫一片的雨。
她禁不住嘀咕：“上辈子，也没听二哥说这边发过水啊。”
宋玉瑶想了想，还是跟着冲了出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那本《数理化丛书》带上。
她可是打算靠着这本书发家致富的。
乒铃乓啷。
各家各户响声不停。
刘三娃他爸一巴掌铲在自己儿子屁股上。
“睡睡睡！瞌睡虫转世啊！”
“赶紧起来！涨水了！”
“屋里头都还干得可以晾腊肉，哪里有水？”
刘三娃睁开一只眼，觑着屋里平整过的地，不肯起。
刘三娃他爸听得这话气冲斗牛：“等淹到屋头，你就没得命咯！”
说完，刘三娃就被他爸拎着后领子给拽起来了。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
长吁短叹。
怎么最近个个都拿他领子当狗绳子一样牵？
十里坡大队的人抄着家里值钱的物件，抱着随手抓的衣服跑到了十里坡上。
往下一看。
水田里的秸秆还看得见呢。
“哪个龟儿子，大半夜地不睡觉，出来乱喊哦！”
脾气暴的几位叔爷叠声抱怨起来了。
村桥头的黎明嫂子把怀里哭闹的小娃掂着，抻过头问自己男人。
“要不，我还是先带着三娃先回屋？”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作怪。等下三娃更睡不着，今晚上咱们都得哄到他去了。”
黎明她男人童向满拉着她：“再等等。等三叔爷同支书来了再说。”
十里坡大队大队长是童家本家人，童湘湘一辈的多是喊一声三叔爷。
支书也是部队上转业来的，姓周，闯过淮河，去过北边，在十里坡是一顶一的厉害人。
周支书和三叔爷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各家出的挖田沟的正劳力也过来了，领头的还是童向阳这个女人。
再往后一看，这后面还跟着童向军和拿着锅铲和大铁锅的童湘湘、童向前。
罪魁祸首，一看就明白了。
“就你娃儿把我们都吵起来了？”
“又不是没在十里坡过过夏，不晓得这边暴雨下起来就这么吓人迈？”
“就这点水还值得叫？”
自觉受到了欺骗的乡亲一窝蜂地吵闹起来。
童向前护在童湘湘面前，大声地喊道：“我们是防患，又没亏着你们。到时候水涨起来了，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还说呢。这么大雨，把大家都薅出来。万一来个小偷，咱们怎么办？”
蹲在那边的柳嬢嬢喊了一声，立马有人附和。
“对头，对头。”
童向前不服气，还要再辩论。
那边，颇有威信的周兴武，周支书开了口。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也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今天的雨确实有些大。”
“我刚才拍电报给县里气象台了，估计明天早上就有消息。今天咱们就在坡上将就一晚。”
“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
周兴武的话，队上的人肯定都是听的。
却还是止不住大家的埋怨。
“我早就说了，这个童湘湘迟早要给我们乡带来灾祸的。”
小脚的马姨婆看着跟在周兴武后面狐假虎威的童湘湘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她，这不就跑出来妖精了？”
“娘，你少说两句。”
她小女儿陈麦子拽着马姨婆小声劝道。
“娘可没说错，童湘湘就是他们家的丧门星。”
旁边，马姨婆的好大儿陈振国啐了口唾沫。
一双肿泡眼直往童家姐妹那边瞅。
“要不是童湘湘……”
他心里话还没说完。
“不对……声音不对……”
那边正准备安排老人小孩先找地方落脚的周兴武动作忽然停住。
他目光如鹰隼一般，望向了十里坡外。
“爹爹！发大水了！”
刘三娃连滚带爬地从望得见大林河的坡顶下了来，慌张张落了地。
十里坡大队的人顿时吵嚷起来。
“真的发水了？”
刘三娃拼命点头。
“小见多怪。”
马姨婆犹自不满，嘀嘀咕咕。
“往年就没发水了？你们是没见到过，那年大林河河神伯伯……呸……”
她正拉着陈麦子教育，唠唠叨叨没个完。
自己的记忆被拉回到了少年时候，她在地主家的小姐屋里伺候着，比现在干农活不知道强多少倍。
那会儿大林河涨水的年份不少，地主家在这坡坡上头，从来就没有被淹着的时候。
哪有大晚上在这儿喝西北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