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变（1）
中秋虽过，但假期还有两天。
昨夜两人不知道何时入睡，不过今日八点同时醒来，都状态良好，不觉劳累。
“要不要再涂点药油？”顾晴问。
“不用，没有很疼。”
“那下次我可不可以……”
“……还是轻一点的好。”
“抱歉，弄疼你了。”顾晴轻轻吻了一下季洋额头。
“没关系。”
顾晴很快起来，到卫生间洗漱。但对季洋来说，醒了不代表就会起来。直到顾晴洗漱完回到卧室，他才慢悠悠地忍着些微疼痛，就着伤口从床上爬起来。
“我买早餐回家了。”顾晴在门旁温和地说，“床单就让我洗吧。”
季洋不太能自然地迈开腿走路，看到顾晴忽然出现在卧室门旁，有些尴尬，干脆就先不走了，立在原地，看着顾晴。
“怎么了？”顾晴又问，“是不是……还疼？”
顾晴一如一开始同居时那般，声线温柔，嘴角带着温和笑意，丝毫没有大魔王的气息。
他站在光线柔和的落地窗旁。柔和阳光从拉开幕帘的明亮玻璃窗倾泻而下，沐浴在日光中的他，散发的暖意便直直渗入人心。他仿佛就是日光派来的天使，散发光芒眷顾人间。
“顾晴。”季洋忍不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顾晴带着询问地应了一声。
“没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那句深藏心底的“我爱你”说出口。
过往，他为了不失望，宁愿相信世间没有希望，没有美好，宁愿一生荒芜，宁愿对世上任何世间之美熟视无睹。但他现在，明知道与顾晴没有结果，他最后必然失去顾晴，却仍然想要捉住他，想和他多些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他想在他们不知道何时会结束、十分有限的时间里，把他们之间的一切变得尽量浓烈，尽量充实，尽量深刻。
顾晴却朝他微笑，温柔地说：“我爱你。”
对他说最想说的话，把最好的都给他。
季洋闻言心底涌起一股热流：“我也爱你。”
或许世间美好终将难逃覆灭的命运，只可存于瞬息之间，当希望消逝之后，伴随而来的必然是荒芜与失落，痛苦与悲鸣，但不妨碍此刻这份美好照亮世间、暖入人心，不妨碍曾经存在过的美好在回忆中永不褪色，熠熠生辉。
不问未来，不求结果。只求此间美满，回忆生动。
季洋不知道这一刻的欢喜可以留存多久。但它曾经存在过，便已足够。
吃早餐时，白猫又把三颗糖放在他的面前。
“现在已经八颗了。”季洋一边在茶几旁，坐在沙发吃着顾晴带回来的吐司面包，一边看着那三颗晶莹的糖。
他忽然灵机一动，说：“我是因为不知道任务，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发任务。如果我吃下糖，知道下一个任务，故意不做，不就可以了？”
“不会的。”白猫说，“你知道的任务内容只是其中一个，很多替代事件都可以触发完成任务。那些替代事件都是隐藏的，不为人知。”
“这三颗糖，都是因为什么事情拿的？”顾晴忽然走过来问。
“嗯……”白猫脸红了一下，说，“你们在浴室、卧室分别进行的事情，还有今天早上洗床单。对应的是蜜桃味、樱桃味和圣女果味。”
“还有两颗。我们……就要分别了吗？”
季洋吃着吃着吐司，忽然不想吃了，想把它珍藏起来。
“如果你我不想分别，就不会分别。”顾晴走去和季洋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最终挽救的前缘，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们两个人的前缘？”
“可是你我从前……没有在一起过。”季洋略感失落。
要是早些年遇见的人是顾晴，就好了。
“一面之缘也是缘，那我们见过，还在宿舍一起住了四年，为什么就不能算是前缘？”
季洋一愣。这么说真的很有道理。
顾晴说：“别担心。我必然会和你一起走到终点。”
“说起来，任务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应该不会到了最后就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这么魔幻吧。”
“我想，那段被挽救的前缘，是我和你曾经错过的四年。”
顾晴紧紧握住季洋的手。
惟愿永不分离。
时光匆匆飞逝。
国庆中秋之后，一年的公众假期宣告结束，迎来了无比规律的工作日期。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人对任务的心结解开，日子平凡，却越来越温馨。只要想到顾晴，所有的一切辛苦劳累，都会变得甘甜美满。
但这个傍晚，季洋放工回家做饭时，格外心神不宁。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切肉时甚至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
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深秋下起冷雨，淅淅沥沥，在只开了一线窗的屋内，都能感觉到寒凉入骨。
“难道是下雨天的缘故？”
他做完饭菜，给自己食指被刀划了的小伤口擦上药油，用止血贴包好。
“糟了糟了。”白猫在小厅不停踱步走来走去，神色不妙。
“怎么了？”
白猫看到季洋手上止血贴，像见鬼一样瞪大眼，惊恐地说：“血光之灾，黑猫降临！”
“什么意思？”
“就是说黑猫降临，会有血光之灾！”白猫焦急地说，“你快让顾晴回家。立刻马上！”
“我打个电话给他。”季洋拨通电话等待时说，“不过他要上班，不可能用这个理由请假回家吧。”
“总之让他小心，小心，再小心。”
“……打不通。”季洋忽而更加心神不宁。
白猫惊慌，说:“你你你不如去找找他吧？”
“你是白猫。黑猫……是像你一样奇奇怪怪的猫吗？”
“我才不奇怪。它也不奇怪，它变态。”
季洋把饭菜打包好，打开门，竟见黎凯。
他立刻关上门锁上。
黎凯立在下雨阴天出租屋的漆黑楼道里。那在漆黑光线下黑瘦黑瘦，昏黑凹陷，带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脸真如鬼煞一般过目难忘。
他目露盘算精光，手里，竟还拿着一把菜刀……
“季洋，顾晴失踪了，不打开门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黎凯问。
季洋心一颤，但很快冷静下来说：“我不会再信你。”
“可他的手机在我手里。确定不问问吗？”
“别别别……别开门。”白猫恐慌道，“他他他有黑猫系统。”
“嗯？”
“白猫系统让人得到永恒幸福，黑猫系统可以让人没有后果地得到永恒激越。”白猫说，“黑猫系统纵容人性之恶，崇尚兽性掠夺，所以格外变态残忍。”
“那现在……”季洋迅速反应过来，“我马上报警。”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为什么喵星会突然和人类有交集，为什么我会遇到你。”白猫恍然大悟，“一定是黑猫违背喵星规定找到了黎凯，害惨了你。而我是来拯救你的。”
“你好，是110吗？”季洋说，“我是星空街道a131号住户，有个人拿着刀堵在我家门口……”
“我马上派人过去。你别慌，不要开门，等我们过去就好。”
警察挂掉电话。季洋心定下来许多。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白猫虔诚地双手合十，念道。
“这你也知道……”季洋说。
“那当然，我是中国粉。”
季洋没有心思闲聊，说：“不知道顾晴现在在哪。”
黎凯突然在门外用力敲门，边呼叫他的名字：“季洋！季洋！”
他不知为何想起父亲过往醉酒，在奶奶家门外要债一样向奶奶借钱的恐怖黑夜。
季洋隔着门，说：“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黎凯停止拍门，十分恳切地说：“以前是我的错，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还能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季洋没理他，只是一直尝试联系顾晴。□□、微信、短信、手机，什么都试了一遍，却还是没有结果。只是打手机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门外竟模模糊糊地传来顾晴的手机铃声。
“你不用再打顾晴的手机了。他的手机在我手里。”黎凯说。
“你到底对他怎么样了？”
“你开门啊，开门我们慢慢聊。”
季洋不理，黎凯仍继续大力敲门，恳求：“开门！季洋你开门啊……！”
许久，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季洋避免黎凯拍门吵闹，走进卧室，关了门接听。
手机传来一个婉约的女声：“顾晴在街上被人刺了一刀……”
“他怎么样了？”季洋忙问。
“在医院昏迷，已经脱离了危险。”
“嗯，谢谢你告诉我。”季洋说，“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柔声道：“我是他女朋友。”话语柔媚，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到对面此刻的面红娇羞。
“哦，好。”
“我猜你是他很重要的朋友。要来医院看一下吗？”
“不了。他没事就好。谢谢你告诉我。”
“嗯，那好。我先挂电话了。”
“好。”
通话结束，白猫一直在一旁，它看着季洋暗淡的神色，却听着他一如既往温和的话语，顿觉神奇。
“人类心里的情感和表现出来的情感，原来可以相差这么大。”它说完又问，“你脸色不怎么好。怎么了？”
“顾晴刚刚在街上被人刺了一刀。”
“啊，那那那……怎么办？没事吧？”
“已经脱离了危险。”
季洋拿出藏起来的七颗糖，一下子全部拆开来吞了下去。
“你你你干嘛一下子不吃，一下子又吃这么多？甜死你啊……！”
季洋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边慢慢融化嘴里的七颗糖。
好像很甜，又好像没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糖吃完，他自嘲地问：“很甜吗？”
“你吃完糖了，我看到了原来爬山之后的四个任务的主线，本来是看花看海看山看水，看电影，照相馆拍照？”白猫说，“为什么你们可以全部任务都选到最简单的一项。”
“或许这段情就是这么廉价。”
“最后通向的是幸福，过程越简单不是越好？怎么能这么说。”
“幸福吗？”季洋说，“他女朋友在旁边看着他。”
“他怎么会……”白猫目瞪口呆，“这么渣呢……”片刻又说：“那那那那……你最后的幸福该不会真的是和……黎凯吧……”
季洋沉默。
“季洋！开门。我知道之前我做错了很多事，你开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赔礼道歉……”黎凯在卧室门外敲门。
“黎凯，怎么进来的？”他坐起身惊道。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白猫也很害怕，跳到季洋怀里疯狂发抖。
门外忽有一个陌生声音说：“直接开就是了。他拦不住你。”
白猫一听就惊了：“是黑猫！？”
“什么黑猫？”
卧室门突然被打开了。就见黎凯穿着西装，拿着一束黑纸包着的殷红玫瑰，站在面前。
恐惧弥漫全身。他仿佛将要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