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呜咽的哭声扰乱了周一凡的心神，他一个人去了吸烟区，默默地抽完了两根烟。
农场的投入还没收回成本，现在又要支出万把块钱，还是预料之外的钱，周一凡越想越生气：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凭什么让老子掏钱？老子绝对不认怂！
待三人的情绪平复后，他们聊起一些关于徐飞的事，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不过当周一凡带着穿着制服的两人走向他们时，王丽云、秦文、赵文涛脸上的表情都瞬间凝固了。
那两个人是警察。
“警察同志，我说的就是他们。”周一凡说。
两位警察一高一矮，高个子的目光把这几个人都扫了遍，说：“这里不方便说话，走，去外面。”
三人定在原地，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周一凡。
周一凡以敲诈的名义报警，他就不信斗不过这三个乡巴佬。
他不屑地笑道：“刚刚这位王女士说要报警，我也十分赞成，一些事情都是当局者迷，徐飞的费用问题我觉得还是需要谈谈。”
周一凡的这一举动，让秦文和赵文涛都看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特别是秦文，就算自己被人甩了，心都没这么凉过。而王丽云这边，她根本没料到对方真的会报警，一时哑口无言，全然没了主意。
秦文被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当初和周一凡吃饭时他觉得这人还可以，现在在他眼里已经成了彻底的人渣，对于人渣他根本就不想理会，他第一个站出来接了周一凡的话：“警察同志，我们不需要谈了，徐飞的医疗费用都由我来。”
紧接着，赵文涛也站出来说：“我和你对半吧，互相减轻负担。”
秦文无奈地笑了，露出两只小虎牙：“嗯，还是赵哥最体贴人。”
掏钱的事从王丽云和周一凡身上神奇地转移到真正毫不相干的两人身上，卸下了包袱的周、王两人脸色由阴转晴。
两位警察也懵了，还以为会发展成肢体冲突，没想到这些人都这么好说话。高个子警察忍不住教育了一番周一凡，让他先搞清楚事态的严重程度再报警，不然就是浪费公共资源，还谎报警情的嫌疑。
周一凡乖乖点头，接受批评，心想反正不要老子掏钱了，你们说什么都对。但他还是担心秦文和赵文涛到时耍赖，拉着他俩在警察面前写了份保证书并按了指印。
秦、赵两人似乎很有默契，都一声不吭地按照周一凡的要求做了，在他们看来，救徐飞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钱没了可以再赚，可这朋友没了，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了。
他俩厌倦了和世人争执，两人也都有工作，存了些小钱，十万以内能摆平的事，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钱的事摆平后，周一凡和王丽云在医院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一个急着回农场，一个急着去买吃的给周豪送去。
秦文和赵文涛也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如狼。
两人商量后，决定秦文先请假一周照顾徐飞，然后再换赵文涛，半个月后如果徐飞的情况有所好转，就请护工照顾，期间他俩会隔三岔五来看望他。
徐飞醒来时，头痛欲裂，明晃晃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只能眯起眼，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向他走来，耳边是液体的流动声和有规律的嘀嘀声，眼睛适应了一分钟亮光后，他才看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检查他的伤势。
“晕吗？”其中一个女医生问道。
徐飞刚想摸头，被医生按住了手，他点点头说：“晕。”
“想吐的话和我说，除了眩晕还有什么感觉？”
“吐倒是不想吐，不过感觉头部又晕又疼……”
“麻药过了会有痛感的，如果疼到你无法忍受的话，我会给你开止痛药。”
医生说完拿起医用手电查看他的瞳孔，再记录了生命体数据，然后说：“这瓶水挂完后，你可以去普通病房了。”
普通病房？徐飞疑惑地看着医生的背影，直到只剩一个护士，难道自己不在普通病房？他吃力地转动脖子才发现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病床周围被昂贵的医疗仪器围绕着。
他知道自己撞到了头部，被抬上120急救车时还算清醒，不过此刻，他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以为是周一凡特意把他送进了vip病房。
不过当他被推出去那一刻，他看见了门上贴着“icu”的字样，才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同时他还想多了。
徐飞在icu待了三天，出去时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秦文，而不是周一凡。秦文几乎边走边趴在病床边，激动又担心地询问徐飞的情况，而徐飞的第一句便是：“周一凡呢？”
这个问题让秦文沉默了，他不忍心对病床上的人说实话，只能说：“你刚住院时他也在，这几天回农场忙了，放心，他会来看你的。”
徐飞冲秦文笑了笑，安心地住进了普通病房。
一周后，徐飞的伤势明显好转，他可以下床了，但因为右脚脚踝韧带撕裂，医生嘱咐他尽量别走路。他的右脚戴上了固定康复护具，于是他拜托秦文借了一辆轮椅，打算走出病房透透气。
徐飞第一次坐轮椅，好奇地说：“你肯定推不动我，我自己来，看看轮椅的速度能不能赶上脚踏车。”
秦文握住了轮椅后面的把手，“你就别折腾了，我推得动，别把我想那么弱。”
“那我们去食堂后面吧，听同病房的人说那里有个小花园。”
“嗯。”
出病房时，秦文背上了背包，里面塞着水果和日常用品。
两人来到小花园后，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兴奋地像孩子，虽然花园里只有一个小亭子，几颗掉光叶子的树，剩下的都是草坪，花园里适合秋冬晒太阳，但也抵不住呼啸的寒风。秦文大笑着边跑边推着轮椅，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徐飞的脸，他抓紧了扶手喊道：“慢点！你慢点！太快了！”。
还别说，轮椅跑起来和脚踏车不相上下。
两人就这么兜了几圈后，秦文把徐飞推到太阳下，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他放下背包，拿出一顶毛线帽递给徐飞。
“这是我今天早上路过一家小摊买的，你试试。”
因为手术，徐飞之前的板寸剃成了光头，深秋的风吹过，头皮凉凉的，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戴了上去。
“好看，”秦文竖起大拇指，“这款很适合你的脸型。”
“多少钱？我转你。”
“你又来了，我不要，你戴着舒服就好。”
“你和赵哥帮我垫了很多钱了，我怎么好意思再……”
前一晚，秦文还是忍不住把医疗费的事告诉了徐飞，在徐飞看来，这事正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的存折上有三万块，是他已故家人和他自己所有的积蓄，他决定出院后就把钱都取出来，还给他俩。
而周一凡报警的事，徐飞多少感到些心凉，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凉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后，他便把那份凉意沉入了心底，拒绝细品。
秦文又拿出一个橘子，剥了皮给他，“钱的事再说啦，我和赵哥又不急，你先把身体养好，医生说你脑部受创，以后容易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徐飞说着把橘子塞进嘴里。
“头晕啊，记不住事情啊之类的。”
“那还好……”这两样都在徐飞能忍受的范围里。
两人晒着太阳，吃着橘子，望着远处变黄的树冠，时间仿佛停止了。
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飞过后，秦文突然开口问道：“徐飞，你还喜欢他吗？”
徐飞没说话，点了点头。
“你打算这辈子都不让他知道吗？”
“我没想那么远。”
秦文先是长叹一声，接着又是轻叹，随之他看向徐飞，这个男人不丑，就是肤色黑了点，长得高又心地善良，光看他对周一凡做的那些，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如果周一凡真答应和他在一起，天知道他会把那个姓周的宠成什么样，也许连命都不要了。
“说吧，告诉他，不管是拒绝还是怎样，也算交待了一份感情。”
“那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徐飞也看向了秦文，他也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周一凡那样的直男，而不是秦文这样的。如果对象换成了秦文，一切是否会轻松很多？
“他拒绝你的话，你就和我……和我试试。”秦文的脸有点红，移开了视线。
徐飞笑着盯着他看，以前的他喜欢看可爱的男孩子脸红的样子了，秦文既可爱又是男孩子，如今徐飞也喜欢看，但“喜欢”变了味，他没有心动的感觉，就像看见小猫小狗一样，有种莫名被治愈的感觉。
“你的话，还是算了吧。”徐飞说。
秦文开玩笑似的哼了声：“追我的人可多了，别到时候后悔啊。”
徐飞完全当成了玩笑，“那我提前祝福你了。”
这时，徐飞的手机响了，是周一凡。
秦文瞥见名字后，一脸厌恶又不耐烦的样子，但他保持沉默，竖起耳朵听他俩在说什么。
徐飞轻轻“喂”了声，他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声，像在浅笑。
周一凡：“你的手机终于通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农场那边你忙得过来吗？”
“还行，我找了王伯帮忙。”
“别忘了给他们工钱。”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周一凡停顿了下，转入了正题，“——不过，你不在农场了，即使找人帮忙都挺费劲的，特别是直播那块，很多人问之前那个小兄弟去哪了。你也知道，王伯他们年纪都大了，这种活教也教不会。”
徐飞猜测周一凡又在盘算什么了，他说：“那暂时只能找其他人顶替我了。”
“不需要，”周一凡斩钉截铁的说，“你有手机，直接在医院直播就可以了。”
“医院？”徐飞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医院能直播？”
周一凡身后传来了喊声，看来是农场哪里又出问题了，他急匆匆地说：“我这有事，晚点发你消息。”
挂了电话后，徐飞若有所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感觉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