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老王八的修车店、周豪经常去的面店，徐飞都一一找过了，不见其踪影。他又拨打了几次周豪的手机，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徐飞仔细看了遍和周豪失联前的消息，周豪说他不认识去农场的路，让徐飞发一个定位给他，徐飞便发了，难道是导航有问题，把周豪给导丢了？
于是徐飞按照发给周豪的导航原路返回。
导航直到徐飞家还是准确的，但出了这个范围便失灵了，不但显示信号弱，还经常原地徘徊。
徐飞仔细一想，这荒郊野岭的有导航才怪，只有几条藏在杂草里的泥路，当初为了把周一凡买的那几辆车开进来，司机都捏了好几把汗，差点掉进泥沟里。
周豪就没发现导航有问题吗？
想到这，徐飞拍了拍自己脑袋，心想我当时发给周豪导航时也没觉得有问题啊……
真是一个敢发，一个敢来。
徐飞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岔路口，左边的那条是通往农场的路，如果按照这条路直走，不用拐弯，走到尽头就能看见农场了，如果周豪走了这条，除非他瞎，那他一定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农场。
而右边那条路，徐飞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于是他选择了这条路。
刚下过暴雨，路上泥泞不堪，野草上的雨水打湿了徐飞的裤脚，他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眼前亮起一束暗淡的光，由于照明范围太小，他还是踩到了好几个水坑，鞋里都能养鱼了。
正走着，他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下，身体失去控制地往前冲去，幸亏一手撑地稳住了重心，但当他站起来时左脚却使不上力，原来脚踝扭伤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后退去，看见了绊倒他的东西，是一只沾满泥点的白色塑料袋。他走进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烤鸡。烤鸡倒是完好无损，表皮油光锃亮，散发出阵阵香味，不过此鸡被烤熟了居然还睁着眼，那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激发了徐飞无与伦比的恐惧。
他愕然盯着那只烤鸡，犹如晴天霹雳，下一秒他慌张地环顾四周，大喊“周豪”，呼喊声却被风声和树叶的哗哗声淹没了。
“妈的，他到底去哪了？！”徐飞惊慌不安地骂道。
徐飞拎起塑料袋走进了周围的灌木丛里，决定在附近找找——如果这只烤鸡是周豪的，那他一定没走远。
隐约间，徐飞似乎听见了喘息声，他边喊着“周豪”，边打闪光灯，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能辨别出方向的叫声：“我在这！我在这！”
徐飞猛地转身，喊道：“周豪！我是徐飞！你在哪？！”
“这儿！下坡下坡！”
徐飞顺着声音找去，发现路的另一边有个小坡，坡上有向下滑的痕迹，他用手机往下照，看见半个身体浸在泥潭里的周豪。
周豪的脸上、身上满是泥水，狼狈不堪，上半身紧紧趴在地面上，抓着石块的手指冻得发白。
徐飞忍着心痛把手机放进装着烤鸡的油腻塑料袋里，把袋子系在手腕上后，准备往下冲去，却发现扭伤的右脚根本不配合他做俯冲的动作，他只能像只残缺的壁虎一样慢慢爬下坡。
“别使劲！稳住！我立马拉你上来！”徐飞慌乱地脱下外套，打了结丢给周豪。
周豪试了两次，终于抓住了外套的一端，随后用仅剩的力气把衣服挽在手腕上。
徐飞扎起马步，忍着脚踝处的刺痛嘶吼道：“千万别松手！！”
“我、我知道……快……”
周豪被冻得感觉不到四肢了，刚才的呐喊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身体在慢慢往下沉，他苦苦等待救援，大声喊救命，放声大哭，最后惊恐变成了麻木，每下沉一分他的心就离绝望更近一步。
他本以为自己就这么和周毅国去了，没想到徐飞出现了，他欣喜若狂，此刻手里被拧成麻花的衣服成了真正的救命稻草，但经过一系列挣扎后，他筋疲力尽了，根本感觉不到手在用力，而是机械地做出了“抓”的动作。
“千、万、别、松、手！”徐飞咬牙往前拖，右脚踝的刺痛蔓延至大腿，整条腿又麻又酸，但眼下是条人命，就算骨头断裂他也不会放手。
周豪的身体被缓缓地拖出泥潭，到臀部时，徐飞闷声喊道：“能爬出来吗？！赶紧往前爬！！我、我快撑不住了！！”
“哦、哦……我、我试试……”周豪松开了一只手，像游泳一样往前划去，同时抬脚往前蹬，终于他摆脱了泥潭，翻着跟头冲向灌木丛。
衣服一头的力骤然消失，如拔河时对方突然松手了一样，徐飞四脚朝天，往后摔了一大跤。
两人相隔一米左右，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这死寂般的几秒仿佛隔了几个世纪，两人都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
意识到彼此都平安后，徐飞笑着哼了声，低声骂了句c，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又对周豪说道：“我他妈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吃烤鸡了。”
周豪有气无力地惨笑，衣服和裤腿里的泥浆不停地往外流，他的手和脚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脸部的肌肉也同样如此，笑起来像哭似的。
“你还能走路吗？”徐飞问。
周豪摇头，“腿、腿软……没力……”
徐飞无奈地叹气，拿起刚才的外套，选了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割出一个小口子，随后“嘶啦”一声，布料被扯开了，他用长块的布条裹紧扭伤的脚踝，试着站稳后，他说：“我背你。”
“这、这坡根本……没法背着人爬上去？你手机在吗？快联系其他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徐飞拉起他，“快上来。”
周豪犹豫地咽了下口水，只能把生死交给徐飞了，他慢慢爬上了徐飞的背，小声说：“要是……要是咱俩又掉进那泥坑里，真是做鬼都是兄弟了……”
“你他妈能不能闭上乌鸦嘴！”徐飞骂道，说完爬上了山坡。
山坡不高，但比较陡，徐飞凭借多年爬山的经验，一步一口气，稳稳当当地爬了上去，当他双脚踩到平坦的路面上后，周豪的心也落地了。
“你行吗？直接送你去新城的医院吧。”徐飞说。
惊魂未定的周豪说：“没车了……”
“打120，”徐飞的脚疼得眼冒金星，如果背后是周一凡，他或许还能撑五分钟，但换了周豪他实在没有支撑下去的毅力，“你快下来，我腿不行了，我扶着你走。”
周豪仔细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说不上具体哪里疼，但就是浑身僵硬，还觉得喘不上气，他不敢下来，生怕脚尖一着地就入土了。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我走不了……等我到家了再叫救护车吧……这山里车也开不进来……”
“服了你了！”徐飞掂了下背后的重物，每走一步便是钻心的疼。
咬牙硬走了一段路后，徐飞疼得眼都花了，直到他望见了小镇上的灯火，他才感到整个人清醒了，他奋力往前冲，没想到听见身后的周豪大叫一声，他先是被声音吓到了，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一脚踩空了，两个人一只鸡滚进了田沟里。
“啊……徐、徐飞你……c，疼死我了……”周豪哀嚎着，还以为又掉进泥潭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普通的沟渠，他吃力地爬起来，手掌下软软的还带着温度，他这才反应过来徐飞做了他的人肉垫子，他急忙滚下去，“徐、徐飞……你没事吧？”
底下的人没有动弹，死死地躺在地上。
周豪叫了几声徐飞，对方没有反应，他又推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他心跳加速，凑近看徐飞，一声脱口而出的尖叫被手捂住了。
徐飞的额头正中一块岩石，双眼紧闭，满脸是血。
周豪呜咽地喊徐飞，本不灵活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徐飞……徐飞……你、你……徐飞……”他颤颤巍巍地在塑料袋里找到手机，拨打了120。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死神从他身上游走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隔日清晨五点，周一凡得知徐飞出事了，是周豪用徐飞的手机通知他的，他的第一反应是农场该怎么办？像徐飞这样几乎什么都愿意做，还拿着微薄工资的人可不好找了，他喜欢徐飞的单纯，更是利用这份“单纯”剥削着这具青春又充满活力的躯壳。
一路走来，他也习惯了身边来来去去的员工，眼下他担心的是如果徐飞离开农场，那该找谁代替呢？
周豪在电话里没有透露具体情况，而是请周一凡立刻、马上来医院，周一凡以为两人只是一些皮外伤，到了医院后他才知道一个确实是皮外伤，而另一个进了icu，毋庸置疑，那人便是徐飞。
徐飞的诊断是由于脑部外力撞击，导致颅内出血，经过ct查看颅内出血量后，结合临床症状，已经出现了休克、瞳孔散大的情况，已经及时进行了外科手术，切除了坏死脑组织清除血液，进行电凝止血，手术完成后送入了神经重症监护室。
icu门口空无一人，周一凡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半晌他听见了脚步声，王丽云迈着小碎步匆匆赶来，她把一叠厚厚的医疗账单甩在周一凡脸上。
“徐飞住院的定金我付了1000，这钱你马上打我卡里，”说着她拿出了之前周毅国给的银行卡，“这是徐飞的手术费和杂七杂八的费用。”
眼皮底下的银行卡，周一凡看都没看一看，账单也没接，而是皱眉说道：“我又不是他爹，给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