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早上八点徐飞开始忙农活，他一向没有起床气，今天干起活来却像打架一样——水桶挡到他的路了，被他狠狠踢了几脚，桶身一侧凹陷了；可怜的猪被泼了一脸饲料，伸着舌头在大脸盘子上舔吃的；洒水车因为不出水也在劫难逃……
“他妈怎么没水啊？！”徐飞几拳砸在水箱上，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紧接着他又检查了几遍，车子还是无法正常运转，他气得干脆拎起脚下的水桶往空中扔去，水桶哐当一声正好落在车头上。
他指着水车大声骂道：“连你都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周一凡蹲在沟渠边刷牙，目睹了徐飞的一举一动，他叼着牙刷赶紧跑过，说：“你这是开车还是拆车？”
没想到徐飞黑着脸对他大声吼道：“你行你上啊！！”
这一声把周一凡都唬住了，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反而他像个因为睡懒觉被老板骂的员工。
他心想这小子是怎么了？过了一夜性情大变。周一凡一开始觉得这小子挺野的，居然能把别人的牙齿给揍没了。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徐飞是个既腼腆又憨厚的大男孩，吃苦耐劳，同时徐飞还带着点自以为是的正义的感。这个印象一直保持到现在。
“一大早的吃炸药了？”周一凡瞪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水桶，检查车头有没有被砸坏，“买车修车不要钱啊？搞坏了怎么灌溉？你想累死可别拉上我。”
徐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声确实过分了，可是名片和香味带来的猜忌和忧虑久久无法消去，最后他略带内疚地说：“已经坏了，水已经灌满了，但就是洒不出。”
周一凡走过去，把杯子和牙刷气呼呼地塞进徐飞怀里，钻进车里检查，但他不是专业修车的，同样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和你只懂皮毛，抓紧时间开镇上去修吧。”
徐飞上了车，把头探出车窗问：“你来吗？”
周一凡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路过包子铺帮我带两个肉包。”
徐飞哼了声，没理他，踩足油门往镇上开去。
修车店在公交站对面，也就是进沙镇的路口。店面是一个简易木棚，像收废品的摊子，旁边堆满了各种废轮胎之类的零件。
老板姓王，年近60，因为家里排行第八，所以名老八，本来叫王老八，结果被人口误叫成了老王八，大家觉得这么叫特别顺口，于是老王八就成了他小名。
徐飞下车后没看见老板，兜兜转转撞到了周豪。
周豪在补轮胎，余光看见徐飞后向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在这？”徐飞好奇地问，“要是被王姨看见了非揍你。”
“我爸走后，我妈就想开了，”说到这周豪放下了手里的活，一脸兴奋，“我上周还去了老王八认识的朋友店里，就是在a市那个。天呐！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豪车，法拉利、保时捷、玛莎拉蒂，哎哟！那场面那其实！我去！”
“上周你去a市了？”周一凡也去了，可是……徐飞又忧心仲仲。
“对啊，徐飞你真该和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啊！”说着周豪望向洒水车，“那个人没和你一起来吗？”
“周一凡吗？”
“是啊。”
徐飞冷哼道：“谁知道他——不说他了，老王八呢？快叫他出来帮我看看这洒水车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不出水啊？”
“他去新城了，明天才能回来，要不我帮你看看？”
“你行吗？”
“嘿！小瞧我是不是？”
周豪立马拎起工具箱跳上了车，不出五分钟他笑道：“你这洒水车心泵启动前没灌满水，乍一看灌的水已经从放气孔溢出来了，但是没有转动泵轴把空气完全排出，所以空气残留在进水管或泵体里，你这水就出不来啊。”
“没想到你还有点意思。”徐飞说，他以为周豪说学修车只是过一把嘴瘾，看来是真花功夫了。
“那是，我去a市修了两天车，赚了800，我妈乐死了，所以你放心交给我吧！”
看来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周豪考试次次年级倒数第一，没有意外，说不定在修车这行能创出一片天。
两小时后，车修完了，徐飞一听费用差点跳起来，“600？！你他妈抢劫啊？！”
“我给你换的可是进口货，原价1000多啊！”
“谁要进口货了。”
“老王八这只有进口货，”周豪挤眉弄眼的，“听说非凡农场赚了好多钱，你老板还差这点修车钱嘛。”
徐飞：“我今天出门没带那么多钱，先欠着，改天我让周一凡来结账。”
“别超过三天哦，”周豪看出徐飞的烦躁，他问，“农场那边没事吧？我看你怎么像有心事的样子。”
“没事，”见别人关心自己，徐飞又忍不住寒暄起来，“你和你妈还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这下，周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爸走后我妈就常提起他，就是……就是我大哥，哎……说什么我爸在时他说如果我大哥能回来，这家就圆满了，可我压根没听过我爸这么说过，又说我大哥现在有钱了看不起我们一家人……”
“你知道你哥的事吗？”
周豪“啧”了声，小声说：“我就是在我爸走后听杂货铺的阿婆说了……我、我知道后现在都不敢去农场找你玩，我怕死了，怕我大哥掐死我……”
徐飞好笑地问：“你又没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掐死你？”
“我总觉得我碍着他了。”
“他没那么不讲理，你想来就来，提前通知我就行了。”
周豪握拳捶向徐飞的肩头，笑道：“行，一定——还有啊，我说你这车也得定期检查保养，刚才我发现手刹松了，我帮你紧了紧。”
“知道了，走了。”
徐飞上车后，看见反光镜里的周豪向他挥手道别，心里暖暖的，即使他知道王姨对他的好肤浅又虚伪，但他还是能从其他人身上得到安慰，比如周豪。
秋风吹进车窗，沙镇的一草一木他都了解，他没周一凡那样愤世嫉俗，非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他只想和眼里看见的这些美好安静地生活下去，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似乎没那么郁闷了。
“修车钱600，三天之内去付清。”徐飞说。
周一凡倒没觉得贵，而是眨巴眨巴眼，问：“肉包呢？”
“啊？！”徐飞忘了，这次他是真的忘得彻底，如果周一凡不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事。
“我饿死了，谁给你发工资？”
换成以前，徐飞会飞快地找些吃的，挖红薯切萝卜，总能做出一样吃的。不过此刻他不爽地看了眼周一凡，说：“说的你像发过似的。”
周一凡伸出手，一样样和他算：“学车的费用是不是我出的？你一日三餐是不是我这吃的？第一批货出手后我他妈没给你钱吗？”
随着周一凡的语气越来越凶狠，徐飞低头看着脚下，嘀咕着：“我又不贪图你钱……”
“什么？”由于对方声音太轻，周一凡没听清，“你刚才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突然就没声了？”
徐飞实在忍不住了，世间万物的大爱都无法缓解他的郁闷，他直接拿出了那张小卡片，递给周一凡说：“这是昨晚从你西装口袋里掉出来。”
周一凡定睛一看，莫名其妙地问：“我的？”
对方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徐飞怒火中烧，他皱起眉头吊儿郎当地走到周一凡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另一面，“他妈不是你的还是我的？什么女人能跑几百公里翻山越岭帮我服务？卡片上地址都写了a市塘南街，你他妈老了眼瞎吗？”
这是周一凡这一天里遭受到的第二波打击，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不好招惹的男人才是徐飞的真正面目，对，不再是那个憨憨傻笑大男孩的模样，而是类似港片里称之为古惑仔的男人。
可是周一凡软硬不吃，他也不是好惹的，他抢过卡片说：“就算是我的那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徐飞发现自己确实无法站在任何立场去指责他，胸口堵得很，他来了句：“你不怕得病吗？”
本来严肃、一触即发的氛围来了这么一句，周一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想起了那个古灵精怪的莉莉，又看看徐飞气得爆青筋的脑门，他深深叹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周一凡我现在和和尚没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这张卡片怎么进我口袋了，估计是我喝多了，被谁塞进去的。”
美人一笑，徐飞心软了，立刻收起那股痞气问：“你和谁喝酒了？”
“酒吧一个女的，我也不认识她。”
“然后呢？”
“没有然后，喝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是正经女人吗？”
“你这说的……普通喝酒而已，”周一凡无语了，“手都没碰到的，你瞎想什么呢！”
徐飞豁然开朗，笑呵呵地说：“a市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一凡白了他一眼，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突然浑身僵硬——不会是他吧？他怎么这么烦！
果然手机上显示了一条消息：吃早饭了吗？
徐飞好奇地凑过去看，被周一凡挡住了脑袋，他急忙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慌张地嚷嚷道：“你干嘛！洒水去！”
徐飞没再纠缠，默默坐上了洒水车。
他总觉得周一凡从a市回来后就变得不太对劲，周一凡以前没这么在意自己的手机，经常随手一放，这么注重隐私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