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要说这个小镇的cbd，那肯定是幽香面馆附近。
天气转暖后，一大早就聚集了一些小摊贩，形成了一个天然菜场，主要是卖肉类和鱼虾的。菜场大概中午散去，变成零星的小摊横在路边。晚上，面馆有烧烤之类的小吃，人们把桌椅搬到外面空地上，边吃边聊天。
周一凡卖了房后，特别想改善下伙食，吃了好几个月白馒头，再这么下去身体快支撑不住了。于是旁晚时分，他托徐飞去镇上买些烤肉和啤酒，这也是他俩的晚饭。
徐飞成了免费跑腿的，从山的另一边走到镇上，气还没顺平，就看见王丽云拎着打包盒迎面走来。
王丽云立刻抓住他，嚷嚷道：“这不是徐飞吗？”
她过大的音量引来了周围食客的目光，徐飞顺理成章成了他们的下酒菜。
从王伯那听了些风言风语，徐飞肯定没周一凡来得淡定，他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别人，于是很强势地说：“是我，怎么了？”
“最近忙什么呢？还好吗？”
徐飞禁不住王丽云装腔作势的关心，立刻霸气外泄，他放低了声音：“还行，就那样。”
接着，王丽云唉声叹气：“哎，你说你妈要是在的话，会眼睁睁看着你给别人卖命？”
徐飞知道她还没说完，默默等着，心里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
“周一凡租的那些田在以前可是坟地，多晦气啊！谁会去那里种地，你还跟傻子一样跟着他。他是看你没爹没妈才忽悠你，你看他敢叫周豪去帮他吗？他爸知道非打断他的腿……”
王丽云话还没说完，一旁吃烧烤的中年男人调侃道：“周老板给你一个月多少钱啊？王伯说你前阵子通宵种萝卜，看把小伙子瘦的。”
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小胡子起哄：“来，和我们说说赚多少钱了，让我们开开眼！”
王丽云没有阻止这些人，而是忍着嘴角的笑意，说：“徐飞，旁观者清，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什么事不得好好想着点。”
徐飞自幼被镇上的人关心着长大，突然被数落，心中的落差让他及其难受，他什么话也没说，低头钻进面店打包了份烧烤和啤酒。
刚出面店，徐飞又被王丽云拦住了，他心想还有玩没玩……
王丽云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说：“徐飞啊，你妈在的几年可被你气得不轻啊，如果你娶个媳妇什么的，说不定你妈病还能好转，可你就是倔，你看看你妈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徐飞握紧了拳头，一股怒气堵在胸口。如果别人这么说的话他早挥起拳头过去招呼了，可王丽云平时挺关心他的，徐母在时还叫过她一声姐。
有火发不出实在是郁闷，徐飞打算扭头就走，谁知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琢磨着第三个掉粪坑淹死的怎么着也该轮到你了。”
王丽云和一些食客闻声望去，看见周一凡缓缓走来。当她得知周一凡是周毅国年轻时惹下的祸根时，周一凡便成了扎进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发誓早晚要把这根刺亲手拔了。
周一凡走过去不爽地拿过徐飞手里的打包袋，说：“等你半天还没买回来，害我饿得自己跑过来了。”
徐飞的眼神没了光，沮丧地往回走，却看见几个看热闹的大妈已经悄无声息地围在他们周围。而刚才插话的中年男人和小胡子更是相视一笑，挪了挪椅子准备看大戏。
周一凡拍了拍徐飞的肩，“走吧，别理他们。”
徐飞点头，跟在周一凡身后。
王丽云可不是省油的灯，被周一凡呛了句她不得回上十句心里才舒坦。她拉起大嗓门拴住了两人的步伐：“我家豪豪说得对，徐飞你是真变了，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王伯家的狗都没你这么听话。”
徐飞立刻停住脚步，恶狠狠地回头，却被身后的周一凡猛地一推，他催促道：“快走，别理她。”
徐飞对他抬了抬下巴，“你先走。”说完挽起了袖子。
周一凡诧异地盯着他，连忙拉住他手臂说：“别动手！”要是在这“cbd”打一位老妇人，那徐飞和他就成了千古罪人，说不定明天徐飞那座土屋就会被人给推了。
徐飞甩开他的手，朝王丽云走去。他的身高配合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王丽云感受到了十足的压迫感，她慌张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徐飞深吸口气，压抑住怒火，信誓旦旦地说：“王姨，我和周先生一起种萝卜，种了就拿出去卖，我俩做了什么得罪你了？谁不希望多赚些钱，以后能过好日子。他也没忽悠我什么，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王伯都和我说了，是你先不要周先生的，他才一个人去了a市，可这是你和周先生的私事，和我还有我妈有什么关系呢？你一口一个要是我妈在就怎样怎样，今天我告诉你即使我妈在，我也会和周先生一起创业的，赚了钱就给她看病，我不想再靠你们的施舍活下去。”
这些话听得王丽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周一凡摸着下巴咧嘴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能说的。
王丽云想尽办法找茬，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一凡说：“你居然相信这种人说的话，他连自己亲爸的命都不顾！”
矛头又指向了周一凡，被这么指了十八年，周一凡的内心早已毫无波澜，只觉得烦，本来他急着回去吃烧烤，但眼下的情况逼得他不得不加入战队。
周一凡叼起一根烟，轻描淡写地问：“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是什么人？他生我可是一点力都没费，养我和养那些阿猫阿狗似的，他没把我当儿子，我怎么好意思认他做爸？”
王丽云：“他怎么不把你当儿子了？供你吃喝供你读书！”
“笑话，不给我吃眼睁睁看我饿死？不给我接受义务教育等着坐牢吗？说的像是在我身上花了什么大钱似的。”周一凡说得直摇头。
周围的看客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周一凡扫了眼人群，三人站在面馆前就跟说相声似的，免费提供众人娱乐，太丢人了，如果王丽云三秒之内无法反驳他就拉着徐飞撤。
没想到王丽云直接踩地雷，尖锐的声音愈发刺耳：“据说你妈也是这样的人，就那张嘴最厉害，能把死人说成活人！”
这下，周一凡的脸彻底黑了，上前劈头盖脸就给她来了个脆的。
“啪”的一声，挨了一巴掌的王丽云懵了，连徐飞也惊愕地盯着周一凡，周一凡虽面无表情，但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肯定会变得更嘈杂，但只要他们挤进这块“cbd”，在现场氛围的烘托下就一个个变得鸦雀无声。
呆愣了数秒后，王丽云捂住了被扇的右脸，双腿慢慢弯曲，作势倒在地上，挎在手腕上的打包盒落下，热腾腾的面条撒了一地。
周一凡指着倒下的王丽云，对周围的看客说：“这可是她自己倒下的，与我无关。”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王丽云只剩下唯一一个必杀技，泼妇式撒泼，她嚎啕大哭，似乎人世间的委屈都她一个人受了，“我真是命苦啊，摊上了个什么孽种啊！你这个老不死的周毅国啊！看看你这辈子做的好事……”
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周豪大喊着“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丽云以为他是来帮自己干架的，眼泪一秒就没了，赶紧站起来对他嚎：“小兔崽子你来这做什么？！”
周豪惊慌失色，像是见鬼了一样，他都没看徐飞和周一凡，慌乱地拉住王丽云结结巴巴地说：“妈、妈……爸、爸他快不行了！他、他吐了好多血啊！！”
“啊？！”王丽云大叫一声，连地上的面都顾不得了，转身就往家里跑。
对手走后，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似乎他们把之前看的好戏都忘得一干二净，重点转移到了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身上。
“周老看来是真不行了。”
“是啊，这种病拖不得啊……”
“发现都已经晚期了，先别说大儿子有多少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撤！”
“真是各有各的命啊……”
徐飞拽了拽周一凡的袖子，小声说：“你也去看看吧。”
周一凡瞪了他一眼，打算往山的方向走去。徐飞拽得紧紧的，不让他转身，“周先生……哥，去看看吧，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你他妈烦死了！”周一凡沉下去的气又上来了。
徐飞不放手，“他们都看着呢，就当做做样子……”
周一凡轻叹一声，去就去吧，去看看这个王丽云口中的老不死的到底有多惨，他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答应了徐飞的请求。
周豪家的大门敞开着，看来他们是真急了，无暇顾及。两人跨着大步走了进去。
再次踏入这个“家”时，勾起了周一凡的很多回忆。
虽然地上贴了瓷砖，墙壁重新粉刷了，但他熟悉的东西还是逐个映入了眼帘。
比如那张吃饭的八仙桌。曾经在这张桌子上，他第三次把筷子伸进红烧肉的碗里时，拿筷子的手被王丽云重重拍打了下，紧接着那碗红烧肉被端走了。
周一凡对着八仙桌骂了句c，然后听见徐飞说：“周大伯应该在里面。”他便跟着徐飞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