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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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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在周一凡印象中,只有徐飞母亲出殡那天的天气好得不像话,蓝天白云,气温有所回升,仿佛第二天就能迎来春暖花开,一片姹紫嫣红。

    葬礼后的天气,不是阴天就是连绵小雨,还卡点来了场暴雨,搞得打算靠萝卜翻身的他心力交瘁,仿佛老天爷都存心和他作对。

    淋了场冰雨后,周一凡浑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摸了摸额头,烫得很,估计是发烧了,不过他压根没当回事,穿了件外套去萝卜地里查看情况。

    幸亏及时铺了塑料膜,暴雨对种子影响不大。周一凡点了根烟蹲在田埂边抽起来,他皱着眉头吞云吐雾,突然一滴水落在他脸上,刺骨的冷瞬间让他的眉间充满了怒气。

    他抬头仰望,细小的雨点正从成片的乌云中缓缓飘落。徐飞的气都没来得及消,这下周一凡又开始生老天爷的气了。

    公司倒闭后,周一凡似乎憋了这辈子都生不完的气,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郁闷好几天。他还不属于爆发的类型,而是憋在心底,脸上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一本黑名单,徐飞就差点被他拉进名单里。

    抽完一根烟后,周一凡做好了万事开头难的准备,不过这种靠老天吃饭的感觉真是不痛快,又被动又存在太多不可控因素,他恨不得连夜盖大棚,再买几台智能操控机,要是没经过他同意敢下一滴雨,周总铁定亲自砸了这些不听话的破玩意儿。

    周一凡冷得双手抱在一起,搓了搓手臂。今年不但特别冷,雨水还多,泥土都冻成了石块,塑料膜上都是一层厚厚的霜冻,再这么下去盖一层可不抗冻啊。

    就当他这么想着,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影,那高大的个子、黝黑的肤色,再加上标志性的寸土就知道是徐飞,他把家里的塑料膜都拖来了。

    不过,徐飞的眼睛肿了,嘴角还破了,右边脸颊都是淤青。他卖力拖着塑料膜,从逆光中走来,一脸的杀气仿佛分裂出了另一个危险人格。

    周一凡起先看见徐飞身后的塑料膜时,还觉得这小子想得挺周到的,还有救,不过徐飞的脸着实把他唬住了,他仿佛看见了当年某些员工眼中对他的憎恨。

    徐飞假装没看见他,戴着手套清理塑料膜上的霜冻,然后再盖上一层塑料膜,双重保暖。

    周一凡也算是块老姜,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不屑地笑了笑,走过去礼貌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打架了。”

    “大清早的和谁打架?”

    “之前撞死我猪的那个司机。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堵在我家门口问我要猪头,我去他妈的!”

    周一凡从徐飞的最后一句话里看出了这小子性子其实挺烈的,不好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昨晚你手成那样了,没想到脸也没逃过。今天这些我来吧,你休息。”说完,周一凡把兜里一包烟扔给了他。

    徐飞没拒绝,他随地一坐,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周一凡忙碌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着,他注视着他眯起眼睛点了根烟。这次,他没呛着,抽得小心翼翼,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烟味,难闻得要死,这种味道也只有在好看的人身上才能忍受。

    经过昨晚和赵哥煲了碗午夜电话粥后,徐飞几乎没怎么睡,再次看见周一凡时,赵哥的诊断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句话在脑中回荡——要是你敢呢?

    他就这么一直问自己,敢吗?你敢吗?直到周一凡忙完向他走来,那张虽然俊气但很有威慑力的脸逐渐靠近时,他才对自己说不,我不敢。

    “走,吃碗面去。”周一凡脱下手套,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徐飞站起来说:“去我家吃吧,早上我做了萝卜炖肉,还在锅里呢。”

    “也行。“还省钱了。

    帮萝卜盖了两层塑料膜后,周一凡才没那么焦虑。叼着烟来到徐飞家时,门口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司机更是坐在一张瘸腿的破椅子上和人理论,那脸可比徐飞惨多了,鼻青脸肿是标配,装好的门牙又没了,后脑勺的头发被揪掉了一大撮。

    “徐飞这狗娘养的,他妈说好给我腌猪头的,却把老子打成了猪头!这就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下场!”

    王伯在一边劝他:“你都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你撞死了他的猪还没让你赔钱呐!”

    “那死猪闯红灯我陪什么钱?!我陪你个祖宗十八代!”司机狠狠朝地上吐了口血水,这一激动嘴巴张太大牵扯到被打肿的脸,疼得他捂着脸直哼哼。

    看戏的不嫌事大,人们七嘴八舌的试图再把打架的气氛炒起来,有人突然往人群里一指,嚷道:“哎!这不徐飞回来了嘛!一个猪头舍不得,就给他半个猪头打发他走吧!”

    司机急得站起来骂道:“打发我?他妈一个个当我要饭的?!说好一个猪头一斤都不能少!”

    看的人越多司机就骂得越起劲,王伯挥着手驱散人群,“走吧,都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这人死皮赖脸,干脆横躺在徐飞家门口,徐飞气得直接冲过去抬起脚,打算给他来上一脚,周一凡猛地拉住了他,并把他推到了身后。

    他上前问司机:“猪头没有,钱要吗?”

    司机眼前一亮,“傻子才不要钱!”

    “你要多少?”

    司机伸出两根手指,“两百!”

    周一凡拿出钱包,扔给他一张红票子,慢条斯理地说:“两百够买三个像你这样的猪头三了。你敲诈啊?我警告你,要么拿着这钱滚蛋,要么报警。一个生猪头菜市场才卖60,警察来了最多给你这些,你自个儿掂量着。”

    实际上,周一凡完全不知道一个猪头卖多少钱,但他就有勇气没皮没脸的说出一个不容置疑的肯定句,还带着股久经沙场的傲气。

    徐飞没拦住,生气地说:“你给他钱干嘛?”

    周一凡没理他,又对司机说:“还不滚,怎么,嫌钱少?”

    司机掂出了分量,赶紧抓起钱站起来,边走边骂徐飞:“死杂种!我看你早晚和你那老娘一样死粪坑里!”

    眼看徐飞抬起拳头又要追上去干架,周一凡抓住了他胳膊,说:“他都走了,别吵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可是!”徐飞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人群被王伯疏散得差不多了,他转身对徐飞说:“李先生说得对,这事就这么结了,再这么闹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周一凡朝王伯一笑,幸好还有个明事理的,他推了推徐飞,“进去吧。”说完径自走进了屋里。

    徐飞也跟着进去,气得直咬牙,问:“这是我和他的事,你给他钱干什么?不用你掺和!”

    “不给钱他能走吗?你受得了他成天躺在你家门口闹事?放心,这一百块钱以后我会算在你工资里。”

    “啊?”徐飞突然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却不知该怎么应付。

    周一凡揭开了土灶的大锅盖,里面的热气带着肉香味迎面扑来,但他正在发烧,这肉味闻上去腻得很。

    徐飞递给他几个碗,“饭在另一个锅里。”

    周一凡盛了一大碗萝卜炖肉,两碗饭,放到桌上。两人面对面吃了起来。他吃饭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退烧药,像吃糖一样硬嚼生吞了,随后一口饭一口萝卜,味同嚼蜡。

    “吃肉啊。”徐飞夹给他一块肥瘦相间的肉。

    周一凡说了声谢谢,继续吃萝卜,他能吃出萝卜里带着的肉香和鲜美,那肉想必鲜嫩多汁,肥而不腻。要是没发烧,这顿饭他肯定能干两碗饭,但发烧后的他现在嘴里除了药的苦味,只有一点咸味,完全提不起胃口。

    “这就是那头撞死的猪,我让王伯帮忙宰了,腌了放在大缸里。我们这儿冬天就喜欢吃腌猪肉炖萝卜,还会煲汤喝。”

    这道家乡菜没能勾起周一凡的乡情,他吃了半碗饭,感觉特别不舒服,恶心乏力,连手中的筷子都变得异常沉重,他放下筷子说:“有水吗?”

    徐飞给他倒了杯热开水,见刚才夹给他的肉没动,他问:“你吃不惯这些吗?我这还有些咸菜,你要吗?”

    “不要,”周一凡环顾四周,“有带靠背的椅子吗?我想躺一会儿。”

    徐飞拿出了夏天乘凉的躺椅,上面垫了层棉毯。他见周一凡脸色暗黄,说话的样子有气无力的,略担心地问:“是不是昨晚淋雨了身体不舒服?发烧了吗?”

    周一凡无奈地笑了,又吃了颗药,说:“嗯,老了身体抵抗力差了,淋场雨这身子骨像散架了一样,哪哪都疼。”

    “量体温了吗?”

    “我还能撑着说明没烧到39度,不然我就倒下了。”

    “我小时候发烧时会煮姜茶喝,我给你煮点吧。喝完用厚被子裹着,出身汗就好了。”

    这也是周一凡小时候发烧时常用的方法,不过是他自己煮自己喝。那会儿,他身高还不够,垫着小板凳点煤气灶,在锅里倒些水放块老姜,然后裹紧被子等水烧开。

    现在回忆起来,这一碗姜茶要煮好久,舌尖遗忘了姜茶的味道,脑中只残留着一个小男孩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呆呆地盯着火苗等待的场景,在他记忆中这是一场无休止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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