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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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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作以前,周一凡会劈头盖脸骂过去,奈何这是他曾经拥有过的气势,他尽量克制地说:“晚饭还早,我不吃。你想吃啥就吃点啥。”

    徐飞看着人高马大的,心思却特别细腻,别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品出些东西来,更别说周一凡皱着眉头满脸不爽的样子。但这让徐飞有点懵,眼前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排除种种可能后,他把原因落那条围巾上。于是他陷入了某种猜想:也许李先生只是装装样子,我却真把围巾拿了过来……

    徐飞沉默地扯下围巾,还给周一凡,见对方低头盯着手机没理他,他吱声说了个“给”。

    周一凡接过围巾扔在杂草上,脸上的表情更不耐烦了,甚至带着怒气说:“你他妈怎么还不滚?”

    被下驱除令后,徐飞呆愣了会儿,在飘过来的烟味中回过神来。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却没勇气抬头看周一凡,反而连说两声“对不起”,最后拔腿就跑,一溜烟地消失在田埂中。

    本来王丽云的出现已经让周一凡够郁闷的了,现在徐飞又突然道歉,像是他欺负小孩似的。他更搞不懂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不就是回避下吗?有这么难吗?

    周一凡实在没心思查资料了,直接关机,围巾都没拿揣着一肚子气回去了。

    俗话说作为一个老板,除了心狠手辣以外,人尽其才也是必备技能之一。

    回去后,周一凡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矫情,并认识到徐飞对他在翻身之路上的重要性。

    说白了以他目前的状况,也就这没爹没妈,心思单纯的愣头青愿意被他剥削了,只要他哄着点画几个饼,虽做不到百分百压榨,但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可以的。就像他当初成立公司那样,趁着刚进来的新人还年轻,还没学到老员工那一身臭毛病,得抓紧时间最大程度地榨取他们的剩余价值。

    周一凡还是当年那个周总,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只不过变得一穷二白。隔日,他手里拎着两个肉包子、心里兜着张大饼去拜访徐飞。

    周一凡发现徐母尸体的那天,他没进徐飞屋里,一直在外面张望。今天他踏进这座瓦房后着实震惊了,家徒四壁已经无法形容这家子的穷困。放眼望去,唯一能说明徐飞是生在文明社会的东西就是那座用红砖砌成的灶台。

    用木板拼凑成的桌子上摆着遗照,徐飞正在清理香炉里的灰,重新上香。这个香炉还是那天王丽云带来的。

    徐飞的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周一凡,他本想不动声色,继续做自己的事,生怕又招惹了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不过,周一凡微微上翘的嘴角透着常人无法抗拒的温柔,徐飞只要看一眼,脸上那股酷劲儿就动摇了,他上好香后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问:“你怎么来了?”

    周一凡笑着拎起袋子,边递过去边说:“早饭吃了吗?”说着瞟了眼冷冰冰的灶台,“还没生火吧,我就猜你没吃呢,所以给你带了俩肉包。”

    经历了围巾事件后,徐飞可不敢随便接他递来的东西,他赶紧摇头说:“不用了,我正准备煮粥。”说完他挽起袖子,找来一把斧头开始在灶台后劈柴。

    周一凡算是长见识了,煮粥还得从劈柴开始,这小子怎么不干脆去稻田里收稻米呢?他心里急得很,按照这进度什么时候才能谈正事。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周总深知如何让一个员工为他卖命赚钱还乐在其中,秘诀是必须走进员工的心里。于是他放下包子,收敛急躁的心情,问道:“米在哪?我先帮你洗。”

    徐飞指了下屋里一个没门的小房间,“在那,黄色麻袋那个。”

    知道了米在哪,周一凡仍站在麻袋前束手无策,因为找不到淘米篓子,他又问:“没盆吗?用什么洗啊?”

    “袋里有个小碗,直接舀出来放锅里,在锅里过遍水就可以了。”

    在a市的纸醉金迷中浸泡了十几年的周一凡,早忘了该怎么用土灶,面对这个能装下半头猪的大铁锅他束手无策——该放多少米?多少水呢?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讨好员工也是件苦差事。

    徐飞虽然在劈柴,但眼神压根没离开过周一凡,他看出了对方的窘迫,于是捡起劈好的木柴走到周一凡身边,说:“这里我来吧,能麻烦您去生火吗?”

    “不麻烦,”周一凡积极地说,还把肉包子拿过来,“包子凉了,放锅上蒸一蒸,不吃多浪费啊。”

    徐飞没接话,只是按照他说的做。

    生火没难倒周一凡,他点了根烟,先抓起把稻草打成结塞进灶肚里,引燃后慢慢添加硬柴,零星的火苗烧成熊熊大火,周围暖烘烘的,他解开了外套,叼着烟望了眼坐在斜对面的徐飞。

    锅里放好米和水后,徐飞端来一个大木桶配猪饲料,他徒手把干枯的红薯藤掰断扔进木桶里,细看那双手,根本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不仅黑还粗糙得很,手指上有很多细小的划痕。

    周一凡终于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吐出烟圈问道:“你家养了几头猪?”

    “本来有八头的,不撞死了一头嘛……”

    “你家猪平均一年的产粪量有一吨吗?”

    徐飞疑惑地“啊”了声,说:“我咋知道它们一年能拉几斤几两,也没称过。”

    “我查了些资料,一亩地每年大概需要一吨有机肥。我先买了两亩试试水,接下去得解决肥料和种子的事,我看……”

    徐飞打断道:“粪是肯定够的,每年的猪粪我都用不完,镇上会有人来买。实在缺的话,王伯家的粪坑里多的是,他家粪坑纯,都是鸭粪,不掺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王伯怕别人乱扔垃圾或偷鸭粪还特意上了锁,到时我和他说一声就是了。”

    “你能保证用鸭粪种出来的萝卜和用猪粪种出来的一个味儿吗?”

    “差不多就是了。”

    周一凡差点又用上了很官方的说辞,他笑了笑,委婉地说:“其实只要是有机肥都可以,我只是担心最后长出来的萝卜和我尝到的不一样,到时卖不掉我俩就惨了。”

    徐飞胸有成竹地说:“不可能卖不出去。”

    周一凡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种的萝卜在新城确实卖得不错,但我们得扩大销售范围。比如说a市,新城的人可没法和a市的比,他们尝遍了山珍海味,嘴巴挑得很,如果不是一口就能惊艳到他们的程度,多半是死路一条。”

    徐飞放下手里的红薯藤,迷茫地盯着地面,他从没想过卖萝卜还能卖到a市,他犹豫片刻说:“a市?a市好远……”

    周一凡把嘴上的烟夹在手里,缓缓走到徐飞对面,蹲下后和对方平视,他直勾勾地盯着徐飞,徐飞眼神闪躲,急忙低下头飞速掰起红薯藤。

    “徐飞,别忙了,你先看着我,”周一凡抓住徐飞的手说。

    “怎、怎么了?!”徐飞慌了,身体猛地往后仰,手上传来的热度瞬间蔓延到脸上,他想缩回手又舍不得,僵硬地端坐在小板凳上,目光飘忽不定。他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而且这个男人长得清新俊逸。

    周一凡最喜欢用眼神感动下属,他再次强硬地说道:“看着我,你又不是小姑娘,成天低着头害什么羞。”

    “我……”徐飞抬起头,几番尝试后,勉强把目光落在周一凡肩上。

    周一凡轻叹一声,关心地问:“徐飞,你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吗?在这个镇上每天养猪种地,到时随便娶一个隔壁村上的女人,再生下一个孩子跟你住在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的屋子里,他们不会幸福的。”

    处在慌乱中的徐飞一听见结婚立刻冷静了,斩钉截铁地说:“我这辈子不会结婚。”

    周一凡一愣,马上调整战术,说:“结不结婚无所谓,人总要过得开心。作为一个男人,不好好打拼怎么对得起你自己。现在这种日子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徐飞不吭声,抽出手继续掰红薯藤。在心底,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却要不起,也不敢想。在他意识到自己性/取向的那一刻,他就放弃了一切,他默认自己会孤独终老,或是和他母亲一样疯疯癫癫地过完一生。

    周一凡开始走温情路线,希望能让徐飞产生共鸣,他继续说:“我母亲也不在了,我从小没见过她,就连她死在粪坑里也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我还从小被人看不起,所以只要我剩一口气就不会放弃,我他妈一定要出人头地!谁敢拦着我,我不杀了他也要打断他的腿!”

    说着他察言观色,能看出徐飞动容了,于是决定再刺激他一下,好巩固这份亲手培养出来的“动容”。

    “徐飞,你以为这个镇上的人是真对你好?他们是可怜你。这镇上没庙,没地方烧香拜佛,乞求宽恕,只能靠给你吃喝来展现他们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善意。难道你不好奇哪天你重新盖大楼,开着豪车回镇上,这些人会用怎样一副嘴脸迎接你吗?他们肯定会在背地里说这小子一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捞了一笔横财!”

    周一凡仿佛进行了一场洗脑演讲,徐飞的情绪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内心汹涌澎湃。周一凡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知道全村人是可怜他,还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接济。一开始他还心存抵触,可在外人看来这种尊严一文不值,还会被贴上不懂事的标签。那还不如习惯这种可怜,安静地趴在最底层,就像一条流浪狗,只要不咬人,乖乖装成弱者,谁敢招惹你他就是全责。

    他们太需要徐飞这样的人,衬托出他们的富有、善良,并从中获得生活的意义。

    徐飞的脸色变了,低声说:“我没想那么多,只要活着就好。我也没什么追求,最近只想翻修屋顶,因为会漏雨,一下雨屋里地上的泥就烂了,不好走路。”

    夹在手里的烟燃尽了,周一凡把烟头按灭在地上,说:“翻修屋顶的钱够吗?”

    徐飞摇摇头。

    周一凡又点上一根烟,说:“跟着我干,我保证你一年之内别说翻修屋顶,重新造楼的钱都能赚到。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俩认识不久,还非亲非故的,总要拟一份协议。”

    徐飞被他彻底攻陷了,当初含泪压下去的那股志气被点燃了,他急问:“什么协议?”

    周一凡早有准备,拿出一份自己修改过的合同,避重就轻地说:“我这人做事比较直接,你别放心上,但总比以后为了钱的事咱俩闹不愉快。简单来说就是分成的事,在我回本前咋俩五五开,回本后四六开,你能接受吗?”

    徐飞问:“我四你六吗?”

    “对。”

    “无所谓。”说完徐飞主动拿来笔,飞速地在合同上签了名字。

    项目的进度在周一凡手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着签完字的合同,周一凡心满意足地笑了,他轻拍徐飞的头,笑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你,你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徐飞压根没仔细看合同,只看了眼期限是三年,这意味着他要和眼前的男人朝夕相处三年。

    徐飞朦胧地意识到签下协议的自己抱着某种期待和幻想,却没料到这份协议在今后的日子里差点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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