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宋言书对此缄默不言,安苑也就不再提。
周边积雪融化,两人现在宛若置身于一个偌大的洞穴之中。
安苑抬手灭了宋言书手中的那束明火,然后恢复了平日里一贯淡漠的模样,“可以了。”她指着面前的一方雪墙,“打断这里,我们就能出去了。”
说完后,自她指尖迅速发出一道灵力,一步一步冲开阻挡在前的积雪。
出口就在眼前。
然而本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的安苑突然感觉心口处一阵发涩,她挺直着身子努力突破最后一点封闭的地方。
只是当她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不自知地倒了下来,全身的灵力在短短时间内快速封闭,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普通人。
如同上次那样,她跪倒在地,全身因为突如其来的寒意瑟瑟发抖。
“安苑!”宋言书急跑到她身边蹲下,“发生什么了?”
他原本还在因为自己的灵骨压抑着烦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安苑施法,却没想到仅一秒钟内,安苑就像受了重击一样狼狈而脆弱。
“宋将军。”安苑冷的发颤,牙齿止不住地打哆嗦,脸色惨白,浑身皆被散开来的积雪覆盖着,“你可以继续吗?”
宋言书没有回答她,却是赶忙站起来,一边给倒下的安苑施加温度,一边打破最后一层屏障。
直到出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安姑娘。”宋言书再次蹲下来。
安苑从没受到过如此轫人心骨的寒意,连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冰凉无比,她衣服薄弱,虽然不过短暂一会儿,但几乎已让她身在地狱。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一片明亮,慢慢应声,“劳将军扶我起身。”
宋言书便轻轻搀着她的胳膊,让她能借力站起。
“今日谢谢了,接下来便不打扰将军了。”安苑借着他的灵力恢复了些,一直走到平野上时,才不着痕迹地与宋言书拉开距离。
“你这般情况,还能去哪里?”
宋言书见她虽然虚弱,但到底也能撑住,便随之放下了扶着她的双手,“我那小屋纵然简单,但这风雪还是能避上一避的,安姑娘可…”
“不用了。”安苑拒绝的很是果断,“谢谢将军的好意。”
她慢慢向前行进几步,略观察了一下四周,“只要出了这里就好,我还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
其实安苑也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不想再跟着他回去,她只觉得自己心里乱乱的,没怎么思考拒绝的话就脱口而出。
“安姑娘。”宋言书站在原地,内心纠结不已。
安苑却已经转身走开了。
她走的艰难,一是因为大雪封路,几乎每走一步就要深陷进去一次,二则则是因为她此刻没有灵力护体,寒意渗入,煎熬万分。
但是从来都灵力傍身畅通无阻的她实在是过于高估自己了。
没有宋言书为她聚暖,她越远离越寸步难行。
“安姑娘…”宋言书从远处向她走来,“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安苑躬着身子,努力把自己蜷缩着不让好不容易聚起的热量散失,她这时眼神已有些涣散,却还在强硬着不让自己倒下。
“宋言书。”她突然叫眼前人的名字。
宋言书默默看着她低下头。
“我没有骗你…”
安苑的声音哽咽,还带这些沙哑。
“我在大雨里跪在师父门前,求了他好久。”
宋言书紧紧地攥起拳头。
“你知不知道…没有人愿意帮助我的…”
“都说我有罪…我要赎罪,可我偏偏又在不停地犯错。”
她似乎在哭泣,却闭着眼睛把哭腔压下去,“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安苑倒下的毫无征兆,她前一句话刚落声,后一秒就骤然坠了下去。
宋言书慌忙接住她,怀中的温度却冰冷的让他也为之一颤。
“对不起。”他对她说,然后抱起她回了那间小木屋。
安苑整整昏迷了两日,这两日里,宋言书无数次地用灵力给她暖身,又无数次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修炼不够导致灵力不充溢。
为何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身体都像最初倒下时那样冰凉,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他想带着她出山回城,但又害怕路途颠簸,只能等着她慢慢醒来。
“难道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这样的吗?”
“这么会逞强。”
要不是他跟着,安苑怕是倒在雪地里也不会向他来求助。
又想起初见时她看人看事都带着懵懵懂懂又天真的模样,怎么样都不十分强悍。
安苑醒来的时间很是巧合,那时宋言书不知因何没有守着,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就这么被丢下了。
心中的委屈无限延伸,她突然就想回到天涯海再也不出来了。
“其实不相信也没什么的。”
她轻声对自己说,“至少宋将军是个好人。”
安苑边下床收拾着床铺,边后悔自己不应该对他使性子。
“我相信你。”
宋言书突然站在门外出声。
安苑被吓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宋将军?”
宋言书瞥了一眼她手下整齐的床被,把怀抱着的一堆野菜似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是在做什么?”
“我…”安苑突然有些紧张,“我收拾收拾。”
“噢。”宋言书坐下来,“那你收拾。”
看安苑站着不动,宋言书淡淡笑了下,“收拾完了就过来坐着吧。”
安苑听话的走了过去。
“你灵力恢复了吗?”
安苑慢慢摇头。
宋言书拨着手中的野草,把一些残叶褪去,“你这也真是挺奇怪,我还没见过哪位修士会突然断了灵力的。”
安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中的动作,迟疑着开口,“我也不知原因。”
“出现过很多次?”
“并没有,这次是第二次。”
安苑桌前被放上了一些摘取好的野草,宋言书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几根枝叶,然后认真地对她说:“还好情况并不危急,如果…”
他停顿片刻,“如果你运气再差一些,说不定就在这山中醒不来了。”
安苑心想,并不会的,她有令石护身,就算是只有弱弱的一口气也能恢复过来的。
但她还是向宋言书道了谢,毕竟说不回来的是她,如今在这里休养的也是她。
想起刚才他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那句话,安苑心里暖了暖,总算是没有当初无辜被冤枉的那种感觉了。
而且看样子,宋言书也没有丢下她。
缓过神来,她心情也渐渐放松,不过一会儿就把这两日不舒心的琐事忘了去,“宋将军,这些是什么?”
安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野草,然后伸出一只手拿起来细细研究。
“山间的野菜。”
“这样寒冷的地方也会有?”安苑有些惊讶。
宋言书慢慢道:“走远些就会有的。”
安苑抿抿嘴,小声开口,“将军辛苦了。”
“不辛苦。”宋言书边又把自己桌前的向她这里拨了些边徐徐说道:“都是洗净了的,那里有一座不冻泉。”
安苑点点头,也没问是哪里。
她没吃过这种野菜,虽然认知里晓得这些东西但也从未接触过,不过简单品尝了一番味道还是不错的。
很生涩,但是也有一点甜。
“你对这里很熟悉吗?为什么会知道有这种野菜生长的地方?”安苑此刻已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用手抓起几根便细细咀嚼了起来。
宋言书觉得她像一只兔子。
“你笑什么?”安苑眼尖发现他嘴角弯起。
“你这样吃东西的模样很像是小兔子。”宋言书很诚实的把自己的心里话讲了出来,面上却依然沉静。
安苑“啧啧”几声,“有点虚假啊。”
宋言书不看她,可却自然地问出来,“为什么虚假?”
“当然是没什么可比的啊,虽然兔子的模样的确可爱,但你这样说我总觉得怪怪的,而且看将军这样,也不像是能养兔子这种动物的。”
“的确。”宋言书点点头,“我没养过,但很久之前风凌养过。”
“总是跟在你身旁的那位?”
“嗯,他是我的副将。”
安苑陷入回忆,“他也不怎么像啊,你们拿刀拿枪的人骤一跟这种可爱的动物联系在一起,画面有些微微可笑。”
宋言书却不赞同了,“他年岁应该与你差不多,也是个孩子,看着很有威严,实则总会耍笑罢了。”
“他说他家里的夫人喜好这些,院子里养了许多,当年离家来参军时不知怎么想的就带了一只兔子,藏在军营里。”
安苑好奇心被勾起来,坐直了身子认真听他讲。
宋言书就继续慢慢说:“大概被他夫人影响了,风凌养这兔子还是很有水平的,不过军中自是不能出现这些,没过几日,就被巡营的我发现了。”
“你一定没收了!”安苑听到这里,突然开口呛了一句。
宋言书忍不住笑了,低头与她对视,“怎么这么想?”
安苑听闻心中略有些尴尬,难道她猜错了?
像是明白了她的所想,宋言书没听她的回答就又开口了,“我的确没收了。”
安苑随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当日他那只兔子乍一跑进训练场,刚好到我脚下,我就算是装看不见都不成。”
听得入神的安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风凌当然也被吓到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上前来也不是,不上前来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通红。”
“后来呢?”
宋言书喝了一口茶,顺便也给安苑倒了一杯,“后来自然是我派人把兔子抓走了。”
“你就没问那是谁…不对!你知道那是谁的?”
“那是当然,军营纪律严明,如果没有授意,谁都不可能从外面带进来任何东西。”
“不过若是出现在众人皆知的场合,我还不管,那我这将军岂不是空有个名头了?”
安苑很是明白这种规定断不能随意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