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那你怎么做了?”安苑好奇结果。
“那日晚上,风凌前来寻我,踌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问出一句兔子在哪儿…”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言书忽地低下头淡淡一笑,“我告诉他晚间不是见过了吗?”
安苑怔住,“什么意思?”
宋言书摇摇头,继续说着,“风凌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眼睛憋得通红,双手握拳,我想啊如果没有将军这一个名号,他早都冲上来与我打一架了。”
安苑这时才反应过来,没有好气道:“谁让你这么诓骗人家的。”她是不信宋言书会这么把那只兔子炖了。
“过了一天我便还给了他。”
风凌失落间忽然看见自己的兔子向他飞跑过去,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过宋言书还是警告了他此后不许出现在除他就寝地之外。
安苑也笑了,“想象不出来风凌副将还有这样一副面孔,他怎会这么注意那只兔子?”
“他说…”
宋言书停住了。
“他说什么?”
宋言书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他说那就像是他夫人…需要关心照料着。”
安苑有些明白了,风凌离家,他夫人自然是要守着家的,也许风凌把对他夫人的愧对都寄托在那只兔子上了吧。
“你在想什么?”宋言书见她久久不开口。
“我想风凌一定很想念他夫人。”
宋言书低低一笑,“夫人是他擅自称的,两人其实还没有结亲,不过…是个童养媳,也从小养在家里的,情分确实有些不同。”
“啊…”安苑有些不自在,称一个未婚的姑娘为夫人,她内心实在有些抱歉。
“没关系,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的,觉得风凌真是有些厚脸皮,但是他想念那个未过门的夫人是真的。”
安苑点点头,听了他一段故事,倒想是急着想祝愿他的结局了,“宋将军不成全一下这一段佳缘?”
宋言书饮尽一杯茶,“就快了。”
一段故事结束,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份平静。
安苑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稍过片刻,她才慢吞吞地问出口,“宋将军,我想问你,军营既已定了纪律严明,也有规则,但你并没有寻风凌的错处,就算是被当面捉到了,后来也并没有怎样,你不觉得,这算…是一些不对的事情吗?或者或者…”安苑的语气有些慌乱,“是某种徇私?”
宋言书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思索了一番才认真答道:“你说的其实也是个问题…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特别我身处军营,就更要注意。”
“只是规则自有用处,人心却不可轻易揣摩,对我而言,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既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造成多不善的结果,我也不会总拿捏着禁令一个一个去追查。”
“安姑娘,你要明白,错可大可小,惩戒也可大可小,重要的永远都是人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皆是有情之人,不可能做到永远冷心冷情的。”
安苑愣愣地点点头。
宋言书又说,“当然,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要有的,若是大错也就此放任,那可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安苑垂下眼睛,想着宋将军看起来不过比她大了几岁,却懂得这么多人情世故,自己这么多年真是傻傻的白活了。
宋言书起身打开屋门,明光照进,房间里也变得透亮了一些。
安苑抬头看他。
他就站在门前,挡了一些要闯进来的冷风。
“南山的雪停了,要不要出来看一看?”
“好啊。”安苑笑着应道。
宋言书的灵力自始至终都没有断过,时时刻刻在为她聚着暖,因此即使再次站在这茫茫大雪中,她也没有多么冷的寒意。
“宋将军,灵力收起来吧。”
“你恢复了?”
安苑摇头,“你修炼不深,灵力不稳固,不要这么浪费了。”
“而且…”赶在宋言书说话之前她接着道,“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应当能受得了冬雪寒风的,我习惯了几日,已不像那天一样无法支撑了。”
“你总不会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废人一样吧…离了灵力就什么都做不成。”她又抿抿嘴,“即使真的如此,将军也给我留点面子啊。”
宋言书沉默,不过还是收起了灵力。
安苑对温度的感知明确了些,虽然发冷,但心里却热烘烘的,她又跳着向前走了几步,看起来一场潇洒。
“宋将军。”
他们离得远了些,安苑便扯着嗓子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到大,这是我见的第一场大雪。”
“我信。”宋言书站在原地,回答的话轻飘飘的被风吹走。
安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隐约看见他嘴动了动,不过她并没有在意,依然大声叫嚣着“原来四季如春也没有那么好,落雪的南山才是极美的地方。”
她笑的开心,心中欢喜,在这高山之中独享了这一段自由自在的时光,前方积雪身后,安苑一时不察半倒了下去。
她无所谓,倒在雪地里还在回头朝宋言书笑。
“安姑娘…”宋言书无奈走到她面前,“寒风太烈,深雪冰寒,你注意一些。”
安苑就这样随意地坐了下去,
宋言书站着,并没有抬手拉她起身。
额前的碎发时不时沾染过她的眼梢,随风吹着,有些模糊了她的思想。
她低下头来整理自己的衣裙,发出呢喃细语,“宋言书,我先前晕倒时说的那话,是故意的…故意说给你听的。”
安苑也不看他的表情,就那么缠着自己的裙摆开始玩弄,“我就想啊,不知道像将军这样冷淡疏离的人会不会也因为我这寥寥数语而感动。”
说着她又笑了,但是依然自顾自地低着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于纠结这件事情了,我是有些优柔寡断,还总是为一件事而喋喋不休…”
“安姑娘。”宋言书突然打断她,“你没有错,是我太决绝,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对你试探。
”
“从你出言答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到。”
安苑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有莹光在闪,“谢谢你。”
谢谢你会信我。
谢谢你明知我有问题,还愿意如此待我。
然后她站起来,面色也恢复了些,感叹道:“宋将军你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与我初见你时不一样。”
“我被拿起刀剑的你吓了一跳,恍惚间以为我刚遇到一位俊俏的小生就要命丧当场了。”
宋言书没被她这话影响,像是知道她故意玩笑,“看不出来你那时有何惧意。”
只是那个时候,是初见吗?
安苑笑笑没说话。
这之后他们又向前走去,整个白色的山野上只有两个人的身影。
安苑努力往前跑,
宋言书就跟在她身后。
天色快要阴沉下来的时候,他们已走过一大圈,绕回了小屋外。
“又下雪了…”
安苑伸出手来接,“果然如传闻所说,南山终年落雪。”
宋言书:“邺阳城的冬日也会下雪,安姑娘可以寻时间去看一看。”
安苑转过身,抬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是现在?”
宋言书眼眸越过她,望向远方,冷静淡然却又油然而生一种瑟瑟萧杀的气息。
“我不日就要启程了。”
“去哪里?”
“塞北。”
“塞北?”
“嗯。”
“邺阳还未稳固,为何这么急着要离开?”
“塞北虽是一片荒原,却终年受边疆民族骚扰侵袭,塞北不安则中原不安,那里是围固中原的根本。”
安苑恢复正色,“如此,我自是不能再去叨扰。”
她眨眨眼睛,轻轻后退几步转过了身去。
宋言书目光沉沉,静静地看着她。
少顷,她又重新回过身来,低着眼神柔声轻语:
“此一去山河暮远,便是经年悲喜。”
“我尚为戴罪之身,往后岁月不知该如何缭乱。”
“但我住的地方有埋了许久的陈酿,从前每每都是我一人独饮,找不到可畅饮的朋友。”
“如若能再得见将军…”
“如若将军…也愿意认我这三两日的朋友。”
“待将军归来后,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为将军烧酒喝?”
宋言书神色暗暗,一时没有出声。
安苑等的有些急,抬头与他对上了眼神,只是这眼神里的干净澄澈让她莫名有些心慌,随即又很快低下了头。
然后她听见面前的人轻轻应道:“约定好了,不能不作数。”
安苑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抬起胳膊,轻轻躬身,补上了一个初见时没有做出的恭敬行礼,
“白身宿愿,将军冻骨。”
“我在邺阳,等你平安归来。”
——
宋言书走了,殿下派来的接应轰轰烈烈地赶到,风凌在看到安苑时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敌意,安苑却对着她淡淡一笑,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眼神该落在何处。
宋言书走过去,对他轻点头。
安苑突然紧张起来,心中一股她说不明的情绪在四处流窜,扰的她格外不安。
她想,她应该是在盼着他回头。
然而他没有。
宋言书对风凌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伸手拿过他那把佩剑,停顿了片刻就离开了。
安苑甚至没有看清他停顿的瞬间是不是侧过了一点点眼神。
宋言书随着他们出了南山,登上马匹快速赶回京城。
安苑的话音还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将军,你刻意逃脱话题的企图真的很明显,要不是我乐意陪着你,早都追着你问个喋喋不休了。”
“等下次,等下次再见面,你可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