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院子里，承文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人。
承兮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眨着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你何时去的安魂殿？”
承兮愣住，眼睛迅速低下来，但又害怕自己这一躲避让哥哥看出什么来，只能又再度迎上他的目光。
承文洞察一切的眼神顿时让他无地自处。
“就…”他小声说着，“就前日。”
“去养魂的？”
承兮小心翼翼地点头。
“养谁的魂？”
承兮不敢应了。
“承兮，我只再问你一次，是在养谁的魂？”
“我的…”见哥哥隐有发怒迹象，他迅速回答，声音却低若蚊蝇。
承兮抬头，眼睛睁大看着承文，仿若明明星河，然后低声细语道：“只是一会儿，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出来了。”
承文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告诉过你，不要去接近族长。”
承兮听闻刹那间就急了，“我没再怎么见少主。”
“那药粥是怎么回事？”
“少主前些日子脸色不好，我们做下属的，难道不应该照料一些吗？”他答的理所当然。
承文不听他的解释，只果断下了命令，“从今以后不许再做了！也不许你再去见她！”
承兮迅速拉住他的胳膊，“哥，你明知道这没有用的…我只是不想看少主劳累。”
承文抿着嘴唇，把他的手拉开向外走去。
“哥！”承兮颤着声音。
承文继续走。
“哥！”承兮眼中含泪。
承文终于停步。
他回头，眼神间满是阴霾。
“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死在她手里。”
承兮却笑了，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小少年，眼睛里残留的泪水闪着光，“哥，为少主而死…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所以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阻止自己呢。
从见到公主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为公主而死，他永远心甘情愿。
——
旧林斋中，安苑一个人静静坐着，看着手中的这一株曼珠沙华陷入沉思。
师父的疑问不断在她脑海中徘徊：
“仙神们的伴生武器大多可抵其身五成的功力，为何你的曼珠沙华，却不达二成？”
为何呢？
安苑盯着眼前的这朵花，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却瞧不出什么问题。
曼珠沙华妖艳魅惑，盛开在手心与她的苍白极为有对比之感，看起来更加震慑人心。
“你自身的灵力不足，如若…如若我强加给你呢？”
她抬起手，灵力瞬间从指尖溢出，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曼珠沙华之中，蓝光逐渐被层层包围，绚丽无比。
一直到这株花所能承受的灵力达到最满值，安苑才收回手。
然后她走到院落之中，曼珠沙华随着意念被猛地坠往泉水下。
只是当她抬起衣袖，想要遮挡一番溅出的泉水之时，那河泉却只是在周边小范围内震荡了一下，不曾伤及她身边。
安苑眉头紧蹙，只觉得不应该。
虽然只是一株，但受了她如此多的灵力，怎会有这么浅弱的爆发。
她走过去，那朵花已成溃败之势，残落在水流里。
安苑深呼一口气，闭上眼把它抹了去。
“族长，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平常的院子里太过安静，如此突然的一声也会惹人心慌，白汎听到后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无事。”安苑收起心中的疑虑，不想让其他人为自己担忧。
不过白汎来的及时，她正好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守三界的天官那里记一笔，我想派你下人间一趟。”
白汎神秘兮兮地看着她，“族长不亲自去啦？”
安苑苦着脸，“我安稳一些，对哪里都好，还是你这个小仙使替我去吧。”
白汎嘻嘻一笑，“这样当然好，族长尽可交代。”
安苑把从药师那里取来的几瓶药丸交给白汎，托她交给温子逸。
温然已是风烛残年，支撑不了多长时日。
但温子逸还小，正是离不开亲人的时候，只可怜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母亲就要临终的境况。
只能拿一些灵药，日日吊着。
她此刻去往不了人间，只希望然姨能够再多坚持坚持。
白汎领命而去。
安苑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件事，不再整日压抑着。
这几日正是天涯海入口结界大开的日子，人间亡魂一一来此，聚在一起祈来生之福。
白柒和其他几位灵君正分别在奈何桥前后与忘川河边为这些生魂做指引，看样子忙得不可开交。
安苑走过去，正遇见白柒和几人起了争执。
白柒：“对不住，此两日没有余下的位置暂供歇息了。”
白面修士：“是吗？那为何我前面那位就可以去？”
白柒再度开口，“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本来前面那位姑娘也是没有位置的，只是刚巧垂云台有一位没有住满时间，才腾空了出来。”
“那姑娘在你之前，这才能够进去。”
白柒说完，不再与他继续争论，准备向前走去。
然而那人却执意想要个满意的说法，见白柒走远，便推过前面的几人快步跑过去。
白柒被熙熙攘攘的声音影响，只得停下。
“这位公子，请问您想要如何？”
“你说没有地方就没有地方了？我怎么觉得是你看我不顺眼故意坏我事的，我不管，我人间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白柒依然面无表情，“这里没有人会无故坏事。”
说完后挥手探了探那人的心境，探完后开口，“您死于挑衅，签生死状后不敌师弟，不属于意外而亡，且无父无母无亲人，死后也并未有人问询您的消息，按理说本就达不到在此暂休的条件。”
“但若您执意想往人间带些消息，我们有专人负责。”
“明忆。”白柒唤来人，“这个交给你了。”
“是。”
然而那人却不领情，脸色在听到自己的生前时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大怒下猛地一推白柒。
白柒正交代着明忆，没有顾及到此，乍然间被推险些掉下桥。
安苑隔空发出一道灵力，将白柒和明忆安稳住，然后飞了过去。
“族长。”两人低身行礼。
安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怔愣住的那人，“若有遗愿，便交给我身边这位，若无事，请尽快入忘川投生。”
“族长？”那人撇撇嘴，“就这种破地方还有族长啊。”
见安苑神色突变，那人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慌张，连忙又道：“是你手下的人不按规矩做事！为何旁人都能休息，我们就只能苦苦投胎。”
安苑：“只是暂歇，投胎误不得。”
“况且每位住在此处的人都要符合条件，您并不符合。”
在那人继续想要说些什么时，安苑冷冷开口，“你有遗愿吗？”
面前这人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样，脑袋疯狂摇了摇。
安苑便迅速抬手，使灵力将他从众魂中抽身，那人突然间升空而起，惊慌无比。
简单使了个小性子之后，安苑不顾他的尖叫，把他即刻丢下了忘川。
这一切做完后，安苑才回过身来看着奈何桥上拥挤的亡魂们。
只是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地方，现下只安静一片，没人敢抬眼与她对视。
安苑什么都没说，径直飞离了此地。
白柒跟在她身后。
“结界前的告示没撤？”安苑问她。
“撤了，归人亭满员后就撤了，只是前面那位姑娘问时被听到了。”
安苑点头，“下次再遇到这种无故闹事的，早些让投生就好。”
“不过归人亭怎么就没有位置了，我记得前些日子还空着许多。”
白柒解释，“不知道这几日人间又发生了什么，天涯海入门结界大开后，亡魂便一拥而入，数量极多。”
“这种时候，更要好好调查，不允许谁妄想混入其中。”
“如果实在需要帮助，就让专负责此的灵君多跑几趟，能多完成一个遗愿就多完成一个，尽量不留遗憾。”
白柒：“嗯。”
房间内刚安静下来，就又有人来通报，“族长，清漓神君来了。”
“清漓？”安苑不甚理解，“她来做什么？”
她和清漓幼时也算是相熟，因为灵力高下总是打打闹闹争个不停，各种玩笑事也做过不少。
不过…
自从她嫁给玄胤和南音被贬后，两人就再没什么交集了。
白柒问道：“要在这里见她吗？”
安苑想了想，“还是去垂云台吧。”
白柒便示意那位通报的小仙使先带清漓去垂云台。
安苑也随之起身，“你去备些苦丁茶。”
“苦丁茶？”白柒似乎是在确认。
“对。”
安苑到垂云台时，清漓正在四处转着，时时对她派去的那位小仙使问几句话，还佯装不满意让她好好回答。
小仙使惶恐自己伺候神君不适被罚，急的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看到安苑站在面前后，清漓倒是不再折磨那仙使了，而是端端正正地坐下来，像在等待着什么。
安苑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天宫礼，“清漓神君。”
清漓方才抬眼，眼睛稍稍一撇，“坐吧。”
“谢神君。”
“不知神君有何要事？”
清漓神色冷淡，“无事。”
安苑料到如此，站起身来简单回道：“族内杂事繁忙，神君若无要事，我便调人来陪您。”
“怎么，你小小一个仙君，陪不得我？”清漓心中不爽，偏要安苑来作陪。
安苑只好坐下。
白柒把沏好的茶放桌上，正要倒给清漓时，她却出口让白柒离开。
白柒看向安苑。
安苑微微一笑，“你下去吧。”
然后亲自为清漓倒了满满一杯茶，“神君请。”
“这什么茶？”清漓不常闻见这个味道。
“神君可先品尝。”
清漓依然抱有怀疑，“你是不是下了毒？”
“安苑不敢。”
清漓看不得她这副模样，伸手把茶杯一推，“你喝。”
安苑默默拿起茶杯，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清漓看不出她神情有什么变化，却还是强硬着不肯喝这茶，“我就要你从前喝的那种，不是这个味道的。”
安苑暗想，没想到许久不见，她竟然变聪明了些，只得唤来白柒重新沏一壶。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喝这杯茶。”清漓觉得自己脸面受损。
“是是。”安苑含糊应道，心里却在唾弃自己跟她计较什么。
像是在证明自己一样，新一壶茶刚上桌，清漓就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品完后还继续吐槽，“好好的换什么茶，还是这个喝着舒服。”
“神君若是喜欢，我便命人备一些送去清凉殿。”
“不必了，玄胤那里这种茶多的是。”
安苑笑应，“也是，玄胤天君自不会亏待您。”
清漓扬着脸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