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陪嫁丫鬟
宋母终于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宋瑜看见她身后站了两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有些奇怪,是办婚事的礼童吗?
“这两个你带过去陪嫁,给起个名字吧。”宋母咬咬牙,还是说了,不敢看女儿的脸。
宋瑜一愣,望向两人稚嫩的小脸。两个女孩都生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洁白的皮肤,见她望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来喊“姑娘好”,声音脆亮清甜。
宋瑜从来没被人跪过,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看了眼宋母,就没扶。
刚穿过来的时候,宋瑜其实还有点期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日子,现在看来,她可能暂时还接受不来。
何况,眼前的现实是,她们年纪看着可能才十一二岁,刚上初中的年纪。
宋母见她不说话,道:“我要是不买走,她们就会被卖去窑子里。”
宋瑜的脸垮了下来,一番心理建设之后,让女孩们起来,问过姓名,便想就这么叫。
但是一转念,顶着爹娘起的名字当下人,反而不好,而且她只嫁过去三年,三年之后她就还她们自由身,到时候她们再叫回自己的姓名,嫁人也好,自己做点小营生也好,也算是重头开始。
“你叫糖心,你叫糖饼吧。”她最后说,没文化真可怕,取不出多么古风的好名。她只惦记吃的,又不能叫什么chees,chocolate这种。
宋母准备了一大段台词,瞬间被她起的名儿给堵了回去。
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自己满脑子都是女儿将来婆家的日子,女儿却只惦记吃,唉。
宋母交代了两个丫头几句,让她们出去候着,拉着女儿说悄悄话。
宋瑜以为宋母花钱买人这事儿已经够让她惊世骇俗的了,没想到让人叹为观止的还在后头。
“你起名叫糖心的那个我是比着你性子挑的,往后你总有身子不方便的时候,要是后院里头有那些什么不安分的小蹄子,你就把糖心推出去,要是陆二瞧着不喜欢,就再试试糖饼。她们俩的身契都在我手里捏着,你只管放心用。”宋母说。
宋瑜呆愣到根本说不出话。
“你放心,这两个现在年纪还不到,她们就是这会儿动了邪心,爷儿们也瞧不上她。阿瑜,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女人,必须得替自己做好打算,我知晓你们二人是情投意合,走到一起的,但是就怕这么个万一。”
“那样的大户人家,你若受了欺负,为娘根本没法子上门去替你做主,你只能自己小心地试探着过。”宋母说着,有些哽咽了,“这两丫头秉性都是纯良的,哪怕将来不能……你留在身边,也能陪着说个话解解闷。”
她也不想在大婚前夜说这样的话去刺女儿的心,但是她没办法!
于是她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以后你总是要有身子的,头几个月还不成什么事儿,到时候身子重了,爷儿们跟前自然要人伺候的,你不答应,府里头做婆婆的只怕那时候也会给你男人塞人,那时候这两个在你身边也养熟了,你推出去,好歹还是能把人笼络在你房里头。”
宋母说的会发生吗?宋瑜突然都有些懵然。
她是知道陆家的结局的,不到三年就会破产,陆二会离世。但是宋母说万一万一,会有那个万一吗?
如果有那个万一,她该怎么办?
她忽然有一种从虚无梦境被拽回现实的感觉,三年好似弹指一挥间,可是的确要一天天地过下去。
她突然对明天和将来开始真正地担忧起来。
她真的能扮演好原身,真的能顺利地走过这三年吗?她不知道,但是她尽量去试试。
……
一夜乱梦,天没亮就被宋母拎了起来,然后像布娃娃一样拖来拖去地穿衣梳妆。
原本就有些迷茫的宋瑜,被宋母一番忙乱的搅和,弄得更加紧张起来,她要嫁人了啊。
看着镜中戴着凤冠霞帔一身火红的女子,那就是十六岁时候的自己,她回到宋家第一天照了一晚上。
连身上的痣都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时候自己是短发,比现在更瘦,黑一些,脸上架着一对眼镜,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样,不只是长相,连身高、甚至胸型都是一样的。
她是在上大学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是漂亮的,每次打饭的阿姨都会多给她一些,然后班上开始有男生追她,后来系里面有人来追,院里也有了,还有人来宿舍楼下告白,她才知道自己原来长得挺漂亮的。
所以是因为自己和原身模样相似,才会被选中穿过来吗?
陆二公子对宋家有恩,对原身有情,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按照原身的性格,扮演下去。
只要三年!她给自己鼓劲。
“要不要去解手?一会儿时辰就该到了,恐怕不方便。”宋母推门走进来,握着宋瑜的手,两个人手心都是汗。
其实现在已经比预定的迎亲时间晚了一个时辰了,但是宋母没跟女儿说。
已经让人去问情况去了,现在还没回信儿。
她来是怕女儿等的着急。
但是宋瑜压根就没注意时间问题,只是略有些心神不定地“嗯”了一声。
宋母把安慰的话吞回去,面带笑容地陪着她一块儿去后院。
……
陆瑶美美睡了一觉起来,丫鬟小兰忽然来报,说二公子刚刚出了门。
大惊小怪的,陆瑶白了她一眼,“出门就出门,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小兰舔了舔嘴唇,紧紧咬住下唇,脸色惨白如纸,矮身跪了下去:“公子穿的是喜服。”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小兰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陆瑶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姣好明艳的面容如恶鬼一样狰狞,额头上的筋鼓了一根起来。
外头的丫鬟们听见房里传出一声尖锐的惨叫,不知是陆瑶的,还是丫鬟小兰的。
“娘——”陆瑶冲进老太太房中,披头撒发,衣冠不整。
除非关键时刻,她一般都是称呼老太太母亲,院中下人见了纷纷避让。
秦嬷嬷在门口看着陆瑶这个样子,皱了皱眉,但也没有上前阻拦。
“李珠儿那个贱婢竟敢这般欺瞒我!”老太太还没起,陆瑶只能坐在屏风后头等待,说话间手一用力,一直带在腕上的一串佛珠便断了,瓷白的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慌什么。”老太太的声音从屏风内传来,沉稳干脆,完全不带刚起床的惺忪睡意。
可这非但没有安抚陆瑶躁乱的心情,反而让她更加慌乱愤怒。
老东西自然不着急,亏她回娘家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伺候她,外孙女儿说是孙女儿,到底带了个“外”字,比不得她的亲孙子亲呐!嘴上说得倒是好听,说什么一定要给婉儿做主,做了什么?真是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
她还不如回佟家当大太太去,陆瑶心中愤懑,打算说两句刺老太太的话,忽然屏风那头传来脚步声。
“给你娘看看。”老太太慈爱地说,拍了拍佟婉的胳膊。
陆瑶疑惑不解地抬头望去,入眼就是一片夺目的红。
“婉儿?”她傻眼了,眼珠子定在女儿身上艳红的嫁衣上。
“母亲这是何意?”过了一会儿,陆瑶才回神,走到佟婉跟前,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还真是嫁衣,但是今天是老二娶那个姓宋的过门,婉儿做什么穿上嫁衣?
老太太笑:“有你娘我在,你那一颗心就给我放肚子里去。”
“母亲,我不明白。”
“我让南城最出名的喜娘给婉儿梳妆,你瞧瞧,可还满意?”老太太的目光在佟婉娇艳的面庞上掠过。
“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母亲是和打算——”陆瑶看了看女儿,佟婉的头垂得更低,耳根染上一片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太太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
陆家主母——陆赟的母亲——陆夫人又往地上砸了个杯子。
陆赟嫂子郭氏正打算来请安的时候,在外面听见了,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敢直接进去,悄悄拉了个丫鬟先打听缘由。
如今陆家由郭氏操持,她开口问,丫鬟自然乖乖回答。
“天没亮的时候,老太太请太太过去了一趟。”
“可晓得说了什么?”
丫鬟摇头。
郭氏抿了抿唇,提着裙子走了进去,陆夫人正好举高茶壶要往下砸。
“母亲——”郭氏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陆夫人瞥她一眼,冷笑道:“如今这陆家还真没我说话的份儿了?连我砸几个杯子都不行了?”
郭氏知道她是指桑骂槐说老太太,老二今儿办喜事,老太太不乐意,估计是又把她喊过去骂了一顿出气。
她挥手让下人将地上碎片收拾了,将郭氏手边的茶壶抢走,“杯子事小,母亲伤了手,多不划算?”
她这话贴心,放在往日,郭氏肚子里的气也消了一半,但是今天不行。
郭氏不砸杯子了,板着身子往椅子背儿一靠:“今儿你二弟办喜事,让贤儿多陪他喝两杯。”
郭氏早就猜到这其中恐怕跟老二有干系,面泛难色道:“大爷出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呢。”
“叫他回来!”陆夫人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我是他娘!我让他做什么,他能不听?!”
“是。”郭氏连忙站起来回话,面容肃穆恭敬。
过了一会儿,见陆夫人面色通红,胸口仍在剧烈地起伏,心中称奇,往日老太太骂她,也不见她动这么大怒啊。
陆夫人又气又烦,没工夫让她伺候着用早膳:“你回自己房里吃吧。”
要在过去,郭氏乐得不伺候陆夫人,但是今天处处都透着古怪,她实在有些奇怪。
“我伺候娘。”她喊娘,将关系拉近一层。
“不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你操的什么心,赶紧把贤儿喊回来才是正事。”陆夫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郭氏实在是太奇怪了,老二办喜事又不是什么要紧大事,让大爷陪他喝酒那就更无关紧要了啊。
可是她再好奇,也不敢再问,只能按下一肚子的疑问,一福身子退了出去。
刚走出去,耳边传来“哐当”一声,陆夫人到底是把那个茶壶给摔碎了。
郭氏觉得脸上热热的,母亲挺不给自己这个大媳妇面子的。
陆夫人挥手叫来自己的心腹:“她管不住贤儿,你让赵管家跑一趟,一定要把贤儿给喊回来。”
心腹领命而去,陆夫人眯着眼坐了一会儿,手揪着桌上靛蓝色绣花桌布,越揪越紧,突然一个用力,那桌布被她扯下来,桌上所有的瓷器都摔倒了地上。
她的脸色也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老不死的只会把这种腌臜事儿让她来做。
五年前大夫就说这老不死的没几年活头了,她现在怎么还没死?
抢了她的儿子去养还不算,现在还逼着她这个当娘的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
她耳边又浮现出老太太说话时的表情,半笑不笑的,好像这事儿天经地义就该这么办似的。
“过来给你婆婆请个安。”
她当时一进屋,老太太就先砸下来这么一句话,等她反应过来,佟婉已经在她身前福了半天。
“娘什么意思?”
陆夫人没理那个还半蹲着的外甥女儿,她和陆瑶从来就不对付,自然对这个外甥女没好感。
老太太一挥手让佟婉进屋,将自己的谋算,详细地和陆夫人说了一遍。
她听完,脸色白了又白。
老太太斜她一眼,“两个人都盖着盖头,你怕什么?”
老太太高高坐在上面,眼睛半盍着,陆夫人记得当年老二小时候被老太太抱走的时候,她也是这个表情跟自己说话。
“这不是盖头的事儿,老二迟早要掀开盖头的啊。”
“所以我把你叫了过来。”老太太忽然睁开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睛,朝她看了过来。“你想个法子,把老二灌醉了,等一宿过去,他想反悔,也晚了。”老太太轻轻地说。
陆夫人感觉脊梁骨有点凉飕飕的。
“母亲,你这可就为难我了,老二和我一直都不亲近,我说的话,他肯定不听。”
“是他和你不亲近,还是你和他不亲近?”老太太突然抬高了声音。“他要娶媳妇的事儿,你有过问过一次吗?你知道他要娶进门的人姓什么吗?品行如何?家世如何,你这个当娘的清楚吗?”
陆夫人撇撇嘴,要不是当年你把他抱走了,他能和我不亲近?我能不过问?
陆夫人心里很不服气,但是没有还嘴。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要我翻出来说一遍不成?!”老太太冷冷一笑,“这些年,赟儿养在我身边,你但凡问一句,你们母子俩关系也不至于这样!”
“娘说的是。”陆夫人马上回了一句,眼睛盯着地面,语气恭敬,神情却平淡,显然口是心非。
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陆夫人这副冷淡的模样,让她又想起孙儿当时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的样子了。
要不是为了孙儿的婚姻大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个媳妇一眼,更别提还要吩咐她做事。
“我这边婉儿和那个姓宋的掉包的事情,你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让赟儿喝得不省人事,认不出人就行了。”
老太太一锤定音。
陆夫人张嘴仍然要争辩拒绝,老太太脸色往下一沉,眼睛阴沉地盯着她:“这事儿要是有人给赟儿透出半个字,我第一个就问你!”
张开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陆夫人把喉咙里的话咽进了肚子。
老太太又坐了回去,苍老的面容恢复了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