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贪心
宋父苦涩饮下一杯，点了点头。
“闲言碎语陆某从不会放在心上，阿瑜若是因此而怕入府受到委屈，岳父只管教她放心，这类事情绝不会发生。”
宋父见他语气笃定，神情坚定，口中又称呼女儿的闺名，不由有些松动。
“此事我还需回去问过女儿的意见。”他想了想，最后说。
以为陆二公子必然会有些恼怒，便起身要告辞，不料陆赟一掌按住他的肩膀。
“无妨，岳父今日受了怠慢，这一桌便是小婿为岳父赔罪用作赔罪的，只管畅饮，若还有不周的地方，开口便是。”
宋父细细观看他的眉眼，非但没有一丝不耐和怒气，反而温润知礼，比刚才还要谦和，若不是他一向都听女儿的话，此下简直就要替女儿一口应下婚事了。
忙说“够了够了。”
正事说完，想来这位陆二也是个大忙人，宋父以为他招待一会儿便会离开，不想他一直作陪到底，最后还亲自将自己送出府。
早早已让人备下轿子在外等候，这一番安排又是体面又是周到，宋父虽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却也很是受用，对这位“女婿”满意至极。
在轿中时，他便想着回去该如何劝说女儿，哪知一到门外就看见女儿的身影伫立在院中，似乎很是焦心，他担心直接劝说恐怕不易，干脆就来了个装醉。
等明日女儿心中冷静一些，他再劝说也会顺利一些。
……
次日一早，宋父正打算在早饭时候开口，陆家追加的聘礼便一车一车地来到了，送礼的小厮和气地立在门口，并不着急走，说是等他们回话。
宋瑜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有些埋怨地望了一眼父亲，她让他去退婚，不是让他去狮子大开口啊。
宋父本欲解释，干脆趁机又出言相劝：“谣言的事，那陆二公子说了，完全不在意，阿瑜，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宋瑜万万没想到一顿好酒好菜就把老爹给收买了。
但是她的心意依旧没变。
这位陆二越这样，表示他对原身感情越深，宋瑜就越不愿嫁过去。
宋母看出女儿心事，帮说道：“常言道众口铄金，他不在意，难保府里头其他人不在意，他现在不在意，难保以后不在意，我看还是算了吧。”
宋瑜感激地拉了拉母亲的手。
“那女儿后半辈子可怎么是好！”宋父叹息，心中又对陆二的盛情招待很是愧疚。
“我养她！”宋母拍了拍胸口。
就在这时候，一个邻居少年风风火火跑到他们院门口大喊：“不好了宋大伯大婶，阿明打了唐越，被唐家太太扭着要送去衙门告官法办——”
……
原来宋明昨夜将母子二人的夜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本就在打铁铺子做学徒，练得一身好力气，加上性子血性方刚，平日虽总与姐姐斗嘴，但实际将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姐姐一夜不归，他一宿没睡，将家周边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次日见姐姐平安回来才放下心来，和宋瑜一样睡了个底儿朝天。
突然得了这样一个消息，他恨不得当晚就冲进唐家，去将唐越那淫贼给剁了。
上半夜一直没怎么安睡，好容易到了后半夜眯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一些，想着阿姐也没有大碍，不能给家中添麻烦，抱着冰凉的井水咕咚喝了个痛快，硬是将肚子里的火给压了下去。
谁也没惊动，还是照原样轻轻出门去铁匠铺子干活。
一个早上没事，偏偏到了早饭歇息的时候，唐越和唐母来铁匠铺子挑菜刀。
宋明蹲在里头吃饭，强忍着不出去，听得外头人问他为什么要买新菜刀，唐母兴高采烈地跟人说一会儿要去宋家提亲，买新的厨具给家里添点喜气。
宋明冲了出去，指着他的鼻子：“你胡说！我姐才不会嫁你！”
唐越还没说话，唐母半笑不笑地说：“你姐都是我儿的人了，不嫁他嫁谁呢？”
旁边的人都有听到传闻，听唐母这样说，难免浮想联翩，莫非宋家姑娘不归家的那晚便是和唐越在一起来？
宋明一听那还了得，也不管手里抓的是什么铁榔头，就要往唐越脸上捶。
“你这一下下去他命就没了！”旁边人帮工大喊，又回头对唐越大喊，“你傻啊，他打你你快跑啊！”
唐越反而挺身往前一站：“我确实对你阿姐有亏，你打我便是，我绝不还手！”
他本意是激宋明，让他不敢动手。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手中那样厉害的铁器，一锤下来，他没命了，宋明也落不了好。
何况宋明一向冲动鲁莽，唐越一直都想管教管教他的性子。
却不知这话听到宋明耳朵里，越发不是滋味，反倒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宋明虽彪悍，却也不是个蠢材，“哐当”一声扔了手中利器，抡起拳头就往唐越脸上打了一拳，他力气之大，唐越整个人往旁边踉跄了三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人又挨了宋明好几拳。
唐母早已经嚷嚷开了，却不敢近身帮忙。唐越这时候终于反应过了，想要还手，可是宋明身高体壮，拳头密不透风，他根本无力招架，想要转身避开，衣领又被宋明给拽住。
“将来我可要做你姐夫，你不怕你阿姐以后为难么？”
唐越这话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宋明的拳头打得更凶，直到后来见了血才罢休。
他罢休了，唐母岂肯放人，揪着宋明的胳膊不松手，就要拉着他和儿子去报官。
……
“人现在在哪里？”宋父拍案而起。
“已经去往衙门了。”小童说完，一溜烟又跑了。
一家三口连忙着急赶去衙门，这时官司已经匆匆断完了，宋明被收监进牢房里说是要关三个月，还让他赔唐家五十两纹银，赔不出来就要关三年。
除非唐家谅解。
宋母当场就晕了过去，宋父还算冷静，上前与唐母沟通。
“想要谅解，行啊，五十两银子，再让你女儿给我儿子作妾！”
唐母扔下这么一句话，扯着满脸是血的儿子走了。
……
宋明打人的事情没在街坊里传开，倒先在陆家传了起来，老太太听陆瑶说了，心中对宋瑜的厌恶更添三分。
“小舅子是个这样的无赖，还要坐牢，这种人怎么能进咱们陆家！”
陆赟也收到了消息。
“案子判得这样快，想来是有人在里头做了手脚。”刘良分析道。
陆家和县衙从来都是穿一条裤子，宋家出事，婚事不成，对谁最有利，便是谁出的手。
刘良觉得自己都能明白的道理，公子心中必然也清楚。
但是为何公子没什么反应呢？
“刚才去送聘礼，宋家那边怎么说的？”
刘良把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宋老爷倒是赞同，就是……宋太太和宋姑娘似乎不大乐意——”
果然，女人。贪得无厌的永远是女人。
“公子可要相助？”他忍不住问，“那牢房又冷又脏，那宋家小公子恐怕受不住啊。”
“不管。”
宋家既要拿乔，那就等着他们上门来求他。
中午的时候，宋家那边回信了，说是辞谢陆二公子抬爱，希望能将聘礼收回。
……
宋家一家三口魂不守舍地回了家，出门太着急，没有带银子，没办法打点官差，他们连宋明的一面都没有见着。
宋瑜望了望双亲的神色，这事儿是自己引发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突然穿过来，唐越就不会把她带走，宋明也不会去打人。
“爹，娘，我嫁。”她说。
陆家是豪门大户，必然和县衙能攀扯关系，她若嫁过去，陆二必然会出手帮忙。
“不行，我绝不能让你为了救弟弟，轻易就许下自己的下半辈子。”
一直主张宋瑜嫁人的宋父突然一口否决，神情十分坚毅，“那臭小子确实打了人，做错了事就该罚，五十两银子……虽然有点不太公道，但是咱们四处借一借，总还是能凑出来的。”
宋瑜内心受到了一丝震撼。
她出生便没有妈，她爸将妈妈所有的照片都撕了，说那个女人不配让她记住。自她懂事起，他爸就没有清醒过，家里永远都是浓烈的酒味，他喝了酒，她就会挨打，一开始是身上挨打，后来就会转移到她的脸上。
她爸给她最好的礼物就是在他七岁那年去死，酗酒，半夜冻死在外面了。
“爹，我愿意嫁给陆二公子。”她不能因为自己内心那点自私的道德感让家人受苦。
“嫁你个头！”
宋母直接拍板，刀子似的眼风朝宋瑜扔过来，“你弟打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娘我平日里太惯着他了，把他养成这样的炮仗脾气，让他关上三个月，正好搓搓他的臭脾气！”
宋瑜眼鼻有些发酸，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宋父怕她还要再说，直接跑出去跟外头陆家的小厮回话。
……
陆赟站起来：“你们没跟宋家说如果嫌少，聘礼还可以再添么？”
“公子吩咐的，小的们全都说了。”
人心不足，实在可鄙。
看来这个宋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贪心百倍。
“聘礼再多加两倍，现在就送过去。”
陆赟手中毛笔微微用力，“另外准备五百两银票，送进衙门去，让他们即刻就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