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招待
第18章
宋父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宋瑜正站在院中焦心等待,门一被推开,她就迎了上去,刚靠近一点,先闻到一阵酒气扑鼻而来。
低头,宋父俊秀的脸庞透着淡淡酡红,一脸满足惬意,不像是去退亲,倒像是被人好好招待了一番似的。
宋瑜正要开口询问。
“阿瑜,那陆二公子一表人才,为人和气知礼,我实在替你可惜啊!”
宋父万分遗憾痛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宋瑜一肚子问号正要问,忽然见宋父脚下一个趔趄,人似灌了铅一般往下滑落了下去。
宋瑜双手孱弱,哪里搀扶得住,连忙呼唤母亲。
一个容貌清丽的年轻妇人疾步走出,“怎么这么重的酒气!”上前抓住宋父的一条胳膊,母女俩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挪到房中睡下。
“喝成这样,想来问不出什么了,明儿再说吧。”
宋母替宋父盖好被子,拉着宋瑜在床边坐下,侧目望了望女儿花儿般娇艳的面容,“方才我在屋里,听你爹在外头说什么一表人才,恐怕是说那个陆二公子。”
宋瑜沉默不语。
“当真想好了?”
“外头谣言传的那样凶,哪怕陆家不来退亲,我也不好再嫁过去。”
宋母点点头,神情复杂地望了女儿一会儿,女儿一夜不归家,这事儿外人本是不知的。
但是不知为何一夜的功夫,大街小巷全都传遍了,想来陆家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即便他们不计较这些传闻,真的还将女儿迎娶过去,恐怕女儿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女儿说要退亲,其实她心里是赞同的。
只是可怜一对有情人,最终却不能成眷属……这也就罢了,感情的事,日子长了就淡了,但是这门亲事一退,女儿的终身大事可该怎么办?
“其实,唐家除了他母亲性子有些急躁,唐越那小子人还是不错的。”
宋母突然说。
宋瑜知道她这是又把心思动到唐家去了。
“娘亲,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失踪一天一夜?”宋瑜低声说。
“你不是说出城去散心吗?”宋母问,表情有些懵,似乎完全对她之前的说辞毫无怀疑。
“是唐越将我绑走的。”宋瑜说,语气十分平静。
宋母脸色瞬间雪白。
屋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被不小心踢翻的声音,宋瑜抬高声音问道:“谁?”
“娘,阿姐,是我——”
弟弟宋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宋明性子冲动,这事儿不可让他知道,宋瑜连忙跟宋母使了个眼色。
“阿明,灶上温着鸡汤,你去喝了吧。”宋母强自镇定地说了一句。
“哦!”宋明的脚步声走向厨房。
宋母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宋瑜的手腕:“他可对你——”
宋瑜摇摇头,脑海中又闪过那个公子,如果没有他替她遮掩那一下,唐家可能就真的得逞了。
“我寻个机会逃了。”
见宋母的眼圈泛起一层红,身子也轻微地发着颤,宋瑜轻轻捏了捏母亲的手,脸上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你真的没有……你莫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让你爹去退亲……”
“不是!”眼见她竟然这样想歪了,宋瑜赶紧又语气坚定地安抚了一番,宋母看着女儿平静如水的眼眸,虽还是惊怒难消,却也没有初听见时那样慌乱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若敢动你,我非要去报官,让他被拉去充军!流放!”
这听起来像是气话,回忆里的印象,宋瑜知道这位宋母言出必行。
看来唐家的亲事也是彻底断了。
宋母一路跟着宋瑜来到房中,“上午我摸着你的手十分冰冷,想必是前几日在郊外受凉还没恢复,又给你添了床褥子,被子也加厚了一层,若是再冷,你再与我说。”
宋瑜点头,心中泛起淡淡暖意,将头埋进宋母温软馨香的怀里:“我要和娘亲一起睡。”
“傻丫头。”宋母把一根青葱食指放在她鼻尖点了点头,“行是行,你爹吃了酒,我先去瞧他一眼。”
……
宋母吹熄了灯,摸索着爬上床,宋瑜翻了个身,脸朝向宋母,对她抿嘴微微一笑。
宋母摸摸她的额头,替她将被子盖上,宋瑜把头靠在宋母的肩头。
“睡吧。”
宋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劳累了一天的她哪怕刚才经历了如此之大的惊吓,也只是辗转了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
宋瑜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睁开眼睛,望向床头从窗边透进来的淡淡月光。
这几日她总梦到原身的前世,她与那位陆二公子耳鬓厮磨,琴瑟和鸣,恩爱甜蜜,结合现在的记忆,她知道,那位陆二一定对原身情深意切,情根深种。
为人子女,改弦更张,她哪怕真的跟宋父母说了,他们也只会当她胡诌,但是至少她还可以继续扮演原身,替她尽孝身前,让他们免去将来受到书中剧情的戕害。
可是两性感情的事情,她实在无法做到欺骗。
她的个性与原身全然不同,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哪怕知道他活不了三年,她也不愿意这样去欺瞒他,何况她自己也藏了私心,她不想就这样嫁给一个陌生人。
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跟宋父说退亲之事时,谣言突然起来了。
说她夜不归宿,与人在外私会,传得活色生香,十分逼真动人,最夸张的是,还有人说自己亲眼看见了那窃遇偷香的画面,描绘得活灵活现。
加之她那日失踪,宋父宋母吓得慌了神,四处寻找,邻里街坊都知道些情况,如此一来,谣言便和现实对上了,宋瑜的风流韵事可算是传遍街头巷尾。
她等了等,或许陆家会主动上门退亲,但是没有。
所以她便顺水推舟,对父母一番游说,说名声受损,嫁过去恐怕会受到婆家白眼,二老通情达理,眼见现实如此,无奈只好同意。
她以为宋父去去便回,不想人中午过去,到了夜半才归,归来之后又是一副醉酒模样,真不知道这婚事到底退没退上啊。
……
宋父刚刚走出陆赟的院子,便有些晕头转向迷了路,他凭着记忆走了一会儿,结果越走越生,好似离回去的路越来越远似的。
于是便停下问路,府中仆人一向市侩,见他穿着打扮,根本理都不理。
宋父只好继续低头探索,寒冬腊月里,因为着急,他身上珠汗却是一层接着一层往外冒。
“就是他!”
不知哪里冒出一声厉呵,宋父不明,只管自己找路,继续往前走。
“还跑!站住!”
又是一声暴喝,比方才还要大声。
宋父正要回头望去,突然身子一阵悬空,低头一看,两只胳膊被两个奴仆一人一边给拽了起来。
“方才那条路只有他去了,姑夫人的镯子必然是他偷了去!”方才暴喝的那人又怒斥一声。
宋父一听便知道这应该是误会了,所以并不慌张,冷静地正要自辩,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无法发声。
紧接着手腕又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条粗麻绳已经缠绕了上来,将他两只手死死地捆住。
“府中并没有他这个奴仆,像是翻墙进来的贼子,打一顿再拉出去报官!”说话之人又厉声吩咐了一句。
宋父抬头,看见两个粗壮奴仆凶神恶煞地朝他走来,手中分别拎着两根圆棍,那棍子粗细有如成年男子的大臂一般,一棍下来,恐怕身上肋骨就要断上几根。
宋父连忙挣扎,可是双手被麻绳束缚,胳膊被人铁爪一般的力气紧紧攥着,半分动弹不得,口又被堵住了喊也喊不出口,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按在地上给我打!”
板子竟然直接朝着他的脑袋就挥了下来。
宋父恐惧地闭上眼睛,想不到竟然会这样冤枉地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喊“二公子”,回过头,便看见一个身穿墨蓝色直裰的年轻公子朝他走来,其容貌俊秀,身形挺拔,通身的贵气逼人。
宋父正猜测他的身份,又看向他身旁,正站着方才那个给他传话的小厮。
“赟来迟,岳父受累。”
一晃神的功夫,那年轻公子已经来到他跟前,将他塞在口中的布条取下,又替他将绳索解了下来。
宋父劫后重生,望着眼前这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有些茫然失神,不知所措。
迟钝地投目看向他的身后,刚才还那群咄咄逼人声势吓人的奴仆,现在已经齐刷刷跪了一地。
之后,便是觥筹交错美酒佳肴,宋父被拥作上宾,陆赟亲自在旁招待。
“大婚将至,岳父为何突然要退亲?”
酒过三巡之后,陆赟微笑着问,那笑容之亲切,真是让世上最疑心的人看了也会对他有三分好感。
何至于宋父本就不胜酒力,三杯下腹脑子早已迷糊,抬头望着他俊逸非凡的面容非但不带一丝恼意,反而非常和气与谦逊。
对这个女婿他还真是越看越喜欢,但是……
“我与孩儿他娘一向都没什么主见,凡事还都是听女儿的意见。”
宋父如实答了。
陆赟眼中阴影一掠而过,面上笑意不改,又敬了一杯:“是因为外头那些谣言的缘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