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又见
第11章
刘良来到山洞，终于寻到了陆赟。
“二公子——”当看见平安无事的陆赟时，刘良伏在到他的身侧，几乎痛哭流涕，又是向他告罪，又是向上苍告谢，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番话。
见陆赟靠坐在穴壁处，面露烦躁不耐之色，才急忙收了声，垂目走上前去。
“公子怎么会有这手持弓形钻？”刘良道，眼神奇异地看着陆赟手中的工具。
“弓形钻？”他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自宋瑜离开后，他坐在这里的一个时辰里，他都把它握在手里，手指轻抚她曾经握过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当看着她的背影变成远处的一个黑点时，他的心口好像被烧了一个洞。
他知道，当他们走出这个山洞，走出这片郊区，今日这样的时光就再也回不来了。
刘良想取过来观察，却见公子将它握得很紧，便只得靠近，细细地将它看了一会儿，笑道：“是新做的，公子真是厉害。”
陆赟心中更是不解，面上却不流露半分，但是刘良常在他身边侍奉，观人入微，早已看出他的疑惑，心中不禁纳闷这工具难不成不是公子所做，又见他如珠似宝地护着，更是奇异万分。
便在一旁耐心解释这钻的用法，奈何陆赟并不打算将那物什给他，他只好假装拿在手里，凭空做了些手势。
陆赟专心地看着，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也露出些惊异，“这原来是改良版的钻木取火，倒是很有巧思，省去了许多气力。”
“这种法子费时费力，这洞中又十分潮湿，想要生火，不磨上个一两个时辰，恐怕不能成事。”刘良环顾四周，最后看着依然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他实难想象，昨夜这样寒冷，若是不能生火取暖，公子会发生什么。
“需要这么久？”陆赟愕然，眼前又浮现出她泛红几乎破皮的手指。
若是做戏，她为何要用如此费劲的法子生火？她受了苦，却又不在他面前卖弄，莫非，她真的不知他的身份？
“这样多的柴火？”刘良看见火堆旁的木头，惊讶道，“昨夜暴雨，树枝大多淋湿，想要寻到这些干的可不是件易事。”他看了看陆赟，见他衣着整洁，不似曾深入丛林拾木。
陆赟注意到了他视线的打量与脸上的困惑，他当然没有满身泥污，形容狼狈，但是有个人是。
他忽然发现自己刻意忽略了许多细节，宋瑜素日最好整洁，尤其在他面前，必然是最完美的妆容姿态。可是今日的她，满身泥污，甚至连发梢、侧脸都沾了泥点。
刘良朝火堆走去，想要用泥土将火堆熄灭，陆赟叫住了他，“辛苦拾来的柴火，让它们烧尽吧。”
“是。”刘良心中纳罕，面上不敢流露半分，默默站到一旁。
一个时辰后，刘良用宽大的叶子取了洞穴一隅积存的雨水，浇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公子，咱们回去吧。”
陆赟伫立在火堆前，身后的冷风从他宽大的袖侧穿梭而过。“再等等。”他说，凝视着还留有一缕细小余烟的火堆。“等烟都灭了再走。”
陆赟回到马车上，等待启程，忽然听见外头刘良与车夫调笑。
“北边多有郊狼、毒蛇野猪出没，那一对母子怎么从那儿出来？”车夫疑惑地问。
“许是想要猎上头野猪拿到城里去卖。”刘良瞥了一眼，见那二人蓬头垢面，衣衫尽数破损，身上多处挂彩，面上也是鼻青脸肿，似乎正在愤恨地咒骂着什么。
待他二人走近，刘良才看清那年轻男子英俊的容貌，竟是那个姓唐的，“真是自不量力！”他往地上用力啐了一口，挥动马鞭，启程回城。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风将车窗帷幔吹起，陆赟看见一个一瘸一卦的身影正在道旁缓缓行走。
刘良发现了，让车夫放缓速度，躬身入内，向陆赟询问：“公子，可要停车？”
这是前往南城的路，她未走错路，她是骗他的。
“不用理会，让车夫加快脚程。”陆赟将窗帘放下，手无意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一直置于他身侧的那秉弓形钻随之跌落到地上。
行至一处露天茶棚，刘良贴心，下车为陆赟添热茶，陆赟则坐在车内闭目养神。
茶棚外的声音传入车内。
“阿哥，那姑娘孤身一人，脚又受伤，实在可怜，我们再多等一等吧。”一个女子说。
“不是已经等了一碗茶的功夫了吗？她自己不按时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我们既收了她的首饰，总要再等一等的，如今一盏茶的时间未到——”
“我不理会，谁让她无端说还要带上一人，平白在这儿多等了这么些功夫，这簪子我可不算白拿！”
“我们一路赶路，本来也要在此歇脚啊。”
“你休要废话，快快启程。”
刘良提着自家添满热茶的精致茶壶回到车内，见陆赟愣神，不敢打扰，悄悄在他手边的茶碗里倒满新煮的茶水。
那对兄妹驾车离去不一会儿，宋瑜便匆匆赶到，环顾四周，只有一辆很是华丽庞大的马车停在茶棚边，不见那兄妹二人身影。
宋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们恐怕是久候她不至，便先行离开了，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上前去向茶馆老板打听。
老板对着她一路赶路而变得潮红的面容望了一望，面露同情，给她递来一碗热茶，并不收钱，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走了。”
宋瑜点点头，感激地接过，一饮而尽，放下茶盏，侧目望了望没有尽头的小道，“请问老板，此地前往南城还需多远。”
“大概三十里地。”老板喟然而叹，眼中同情又增加了一些。
那就是十五公里，十分之一个马拉松，宋瑜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珠汗，神情放松了一些，这点路程应该在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可惜原身这具身子太过柔弱，不像现代的自己，每日都会去健身房跑十公里，闲暇时间还会室内攀岩和户外登山，十五公里，对她而已，也只是多跑一会儿的事儿罢了。
“方才那二人肯载你，你不该回去的。现下他们走了，又把你的首饰给拿走了，如今你没有盘缠，再想要让过路的车载你，恐怕不容易。”他低头看了眼宋瑜的脚，那薄薄一层的布鞋也几乎快破了，“你看，这天阴了，一会儿又要下雨，你想靠这一双脚力走回去，绝无可能。”
老板观察着她的神情，很是奇怪，他说出脚程有三十里远时，她似乎并不担心的模样，可是当他说天要下雨，她又面露浓重的忧色，可是她身上半湿漉，不以为意，显然也不是害怕淋雨啊。
陆赟收回视线，将车窗放下来。“走吧。”
车夫一个翻身跳上马，正要启程，忽然一辆骡车冲过来，车夫快速调转马头，马儿一声长嘶，险险避开一场祸事。
那骡车车夫正欲下车怒斥对面，一记马鞭利落地击在他的脚边。
“你这人驾车好是莽撞，若是冲撞我家主子，非让你没有好果子吃！”马车车夫对他一声暴喝。
骡车车夫抬头一看，那车夫穿着整洁华贵，一脸凶相，又往向他身后的马车，精致宽敞十分华丽，想必这定然是大户人家，不敢造次得罪，只好忍了下来，反而赔了个笑脸诺诺应下。
茶馆老板望向这边，眼睛突然一亮，将脸转向宋瑜，抚掌大笑：“今日该你走运，你有车能回南城了。”说罢，便领着她前去和骡车车夫周旋。
车夫不耐烦地说：“车上坐满了人，再添一个恐怕会挤，我是没意见，你问问他们吧。”
宋瑜掀开帘子，车内坐了四女三男加两个女童，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望来。
她礼貌地对他们微笑，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乘客都是村民打扮，应该是去城中赶集的，几个妇人听了她的遭遇，又望了望她狼狈的打扮，纷纷面露同情。
“没事，上来坐吧，我们挤挤没关系！”一个大婶热情地说。
“那边两个娃娃太闹，姑娘来我边上坐！”一个男人眼珠子上下在宋瑜身上瞥了一圈，腾出一点地方，在边上拍了拍。
宋瑜很是感激，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诚心地道过谢之后，便依言在他身侧坐下。
骡车走了，原本该早就启程的马车却还停在原地。
两辆车隔得不远，陆赟能清楚看见刚才对面骡车上那些男人看宋瑜的眼神。
“一会儿驾车超过那辆骡车。”他吩咐。
“哎哟——今儿老张这车驾得可真不稳啊！”宋瑜旁边那男人一面喊，一面装作被颠簸，将整个身子朝宋瑜的方向靠去。
宋瑜不疑有他，很是愧疚地往旁边避让。
好在她生得娇小，靠着角落，又腾出些空间，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对面一个妇人瞧见，捂嘴扑哧笑了一声，眼睛白了一眼男人，“赵二狗子，你少耍那些花花肠子，当心我回去跟你娘子说！”
宋瑜不解，正要朝那赵二狗看去，忽然骡车一个急刹，众人都朝前仰去。
“老张你是想摔死我么！”赵二狗揉着磕疼的脑门大声骂了一句，见宋瑜似乎也跌了一跤，连忙伸出双手要去搀扶，“姑娘，你没事吧，可有磕着哪里？”
宋瑜揉了揉脑门，对他摆了摆手，往一侧让了让，避开了他的搀扶。
赵二狗好像根本没懂她的拒绝，一双手继续朝她肩膀伸来，宋瑜皱了皱眉，身后无路可退，抬手便要挥开。
忽然一阵风掠过帘子被掀开，探进来一张戴着面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