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避雨
刘良坐在马车上无聊等待,忽然猛地往脑门上一拍:“坏了!”
车夫不解看向他:“怎么了?”
刘良张嘴要说,看了他一眼,又把嘴巴给闭上了,只是一脸焦急地跳下了马车。
公子失眠症的事情,除了他以外,旁人并不知晓,自打三年前一场病之后,公子便落下了这个病根。
起初他在外间能听见公子在里屋辗转反侧,后来公子似乎是习惯了,入夜后便也不着床,不是在书房练字读书,便是在院中锻炼,直至不知道会过上几日,便会陷入突然的晕厥,昏迷上数个时辰,然后周而复始。
刘良掰着手指头数,三四天,坏了坏了,在这荒山野地里,二爷若是突然晕倒,那可如何是好!
他连忙起身,朝方才那处寻去,等他到了那里,却哪里还有公子的半个人影啊。
“你醒了。”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陆赟睁开了眼睛,一双纯净的眼眸撞入他的眼帘,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抱歉和担忧。
他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这是从未有过的,他从未被女子这样看过,更何况是宋瑜。
他生硬地别过头去,环顾四周,入目一片森然的漆黑,他抬头,明月高悬,现下恐是深夜。
宋瑜坐在他身侧,神色有些尴尬,但依旧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反应,毕竟将他撞晕的人是自己,她以为他很快就会醒来,却不想这一晕就直接到了半夜。
她犹豫过是否要将他唤醒,但是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她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他的脸被面具遮挡,但是她依然能从气息间感受到他的安宁,他好像很久没有睡觉了一样。
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是她就是不忍心将他叫醒。
她想直接离开,可是看着他高大的身躯躺在这个毫无遮蔽的地方,毫无意识,若是碰上什么野兽,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危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始作俑者,何况不负责任根本不符合她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的工作本身就是takeover,接管那些即将倒闭的公司,将它们重新打造,再推出市场。
她便直接在他身边坐下,静静等他醒来,一面处理刚才奔跑时脚上扎入的植物。不想这一等,便到了深夜。
她耐心地等待着他接受眼前的现状,有些尴尬地低头看了眼依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自己的手,他似乎还沉浸在眼下茫然的困境中,完全没有察觉,手依然紧紧握着她的,她低头望着二人紧紧相连在一起的手掌,脸微微发起热来。
他在昏迷时,有一阵气息忽然变得紊乱,她以为他要醒来,便探身查看,就在那时候,他突然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不要走。”他在梦中呼唤,声音满是心碎,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让她想到了梦中的那位陆二爷,她一时动容,心中不忍,便由着他将手抓了一阵儿,后来将他渐渐平复了,她再想要将手抽开时,却不料他虽昏迷着,力气竟然大得惊人,她根本抽不出去。
无法,只能让他这么握着。
他睡着也就罢了,如今醒了,她便开始觉得很是不自在,在现代,她一心投入工作,不恋爱,异性朋友不多,与异性的肢体接触更是为0,何曾被一个男子的手掌这样紧握。
他在睡着时,手是凉的,如今他醒来了,掌心开始有了些热量,一种带有男人的温度向她的肌肤传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一些。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公子?”
没反应,他没听见吗?还是自己声音太小?
她只好尝试着在他掌心扭动手掌,以图靠这个能够提醒他,他感受到了,回头瞥了眼二人牵着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后她的手就被松开了。
她正要说话,看见他快速地将手放到脸上。
“公子放心,我知道公子戴着面具就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我没有趁公子昏迷时摘下。”
他似乎并未被她的话宽慰,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依旧将手覆在面具上,好像是在调整面具的位置。
宋瑜等他调整完,才抱歉地将自己将他装晕的事情说了一遍。
“实在对不住,若是你日后觉着身子有哪里不适,可以去城中锁儿巷子寻卖豆腐的宋家,我会垫付你的医药费。”
“不必。”他冷硬道,用手臂撑着地面,似乎是要站起来。
宋瑜见他起得有些艰难,应该是晕倒时的姿势不对,腿让压麻了,她心中有愧,便想上前搀扶,刚近身一些,便被他冷漠地一挥袖子拦开。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宋瑜微愣,也对,点了点头,没再近前,见他木然坐在原地,似乎又有些出神发呆,便道:“公子,你不要着急,若是腿麻,你可以先慢慢按压一会儿,等缓解一些再起身。”
一阵沉默之后,“我素有晕厥旧疾,此次晕倒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他说,眼睛没有看她,手移到右腿开始按揉。
宋瑜从他冷漠不耐的语气中听出了赶客之意,她原想着,这地荒无人烟,现在乌漆嘛黑的赶路不便,旁边有个人,互相说会儿话,相互陪伴着,这漫漫长夜也不至于太难熬,到时候等天亮了,再各自赶路就是。
不过,他既然不愿,反正此处天宽地大,她再另寻个地方随便凑合一夜也可,于是没说什么,利落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泥土,“那就此别过。”
那公子哼了一声以做回应,宋瑜笑笑,转身走了。
“还没有找到二公子吗?”马夫见刘良跑来,往他身侧望了望,不见人影。
刘良忧心地摇了摇头,那芦苇丛比人还高,白天寻人就很是艰难,何况如今已至深夜,公子现在还未回来,定是晕厥过去了。
自三年前一场病后,公子虽每日锻炼,身子较之过去好了不少,可是这夜风冰冷,公子穿得也不是很厚,这样冻上一夜,那还不将命也去了半条。
“你也别坐着了,一块儿进里头找去吧。”刘良说,一把将车夫拽了下来。
宋瑜在芦苇丛中摸索一会儿,天上突然一声惊雷响,急雨开始簌簌落下,她连忙加快速度,终于抛出芦苇丛,寻到了一个矮矮的山洞,顿时喜出望外,猫腰钻了进去抱膝坐下,此处避风又挡雨,外头狂风大作,雨点斜飞,此处依然温暖干燥。
她坐了一会儿,想起了那个公子。
要不要去将他叫来此地避雨?
想到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宋瑜瘪了瘪嘴,算了吧,还是别去自讨苦吃,说不定人家早已走了,自己还要白淋一场雨。
陆赟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原本是想等腿麻消失便起身离开,如今那腿上的酥麻感早已褪去,可是胸口的奇异之感却一直停留不散,恐是前世留下来的一些身体习惯。
她一贯会做戏,看来他还需小心提防,方才她说她不曾摘下他的面具,他不信。但是……她若要做戏,方才离去得怎又会这般干脆,一时间,他倒有些猜不出她的意图来了。
罢了,她孤身一人,若死在这片荒地,倒也落得个干净下场,不用沦落到他的手中受罪,也省去他还要多费些气力。
这样想罢,他便起身开始朝外走去。
一走出丛林他便瞧见了缩在山洞中的宋瑜,她也瞧见了他,一下子就钻了出来,似乎是要和他挥手打招呼,淋了些雨,她又很快缩了回去,但是仍旧不断朝他挥手。
他看了一眼,厌恶地收回视线,没再理会,继续往前走。
“公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瑜人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胳膊被她拖住,待他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被她拽着拖向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