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毒俱全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黑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了离青棠不过十尺的那个黑影。
中箭之人大概知道她此行在劫难逃了,索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和青棠同归于尽。
她摇摇晃晃地用仅剩的那只左手,抓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弩。
可没等她扣动机关,就被赶来的阿穆鲁一脚踹倒在地上并被压住了背脊。
青棠捂着狂跳的胸口,怔怔地望着不远处持弓而来的时晏。
咦,时晏怎么会在这里呢?
确定青棠没事,时晏便命人把地上还在挣扎的黑影捆住。
转过头,时晏对青棠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追查这个人的下落。今日我正好在附近调查,突然看到了信号就马上赶过来了。”
青棠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那人脸上蒙着的布巾已经被掀掉了。
这个身材矮小的女子正一脸怨毒地瞪着青棠。
青棠仔细看了看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便向时晏问道:“她犯了什么事?”
时晏顿了顿道:“如果证据没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那位在京中犯下了数起命案的凶手。”
此时,阿穆鲁正好走了过来:“那回头大理寺和禁军都要来谢谢殿下,不然今日你们可抓不到这个凶手。”
时晏一挥手,旁边的士兵就把那人拖了下去。
安排好后,时晏没什么表情地对阿穆鲁回道:“自然要谢过殿下,我明日会进宫向陛下为殿下请功。”
青棠忙摆手表示她只是路过,这功劳不必算到自己的头上。
青棠更关心这个凶手为什么会冲她来。
“不是说这人只会杀男人吗?”
青棠在私下还跟流烟八卦过。
她觉得凶手弄不好就是个女的,因为受过情伤才变成了这样。
时晏摇了摇头对青棠道:“具体内情还要等审完才能知道。陛下派我去监督这个案子的审理,我也会给殿下你一个交代的。”
然后,时晏就开始关心起了青棠是否收到了惊吓。
青棠指了指阿穆鲁:“我其实还没反应过来,阿穆就把她拦住了。”
时晏瞥了一眼一脸笑意的阿穆鲁,不置可否地抬头看了眼天色。
“时候不早了,殿下应该也累了,我送殿下回府休息吧!”
青棠望了望身后跟着的侍女们,又看了看阿穆鲁。
想了一下,青棠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时晏的请求。
天大地大,保命要紧。
时晏在把青棠送到了王府门口后,便准备回去了。
他望了眼夜色中青棠朦胧的面容,又想起了刚刚那人扑向她时自己心脏的骤然停跳。
时晏抬手将青棠脸侧的碎发捋到了她的耳后,柔声嘱咐道:“殿下以后再出门,还是多带点人吧~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近您的身!”
说到这里,时晏俯下身子在青棠耳边说道:“等我处理完这些事,便很快回来了。”
时晏最后这句话很轻,像一阵微风吹散了青棠所有的拒绝。
熟悉的清冽气息让青棠心跳加速地说不出拒绝。
她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一个:“好。”
阿穆鲁站在暗处。
看着这对站在一起好似金童玉女的两人,他低低冷冷地笑了一声。
大概又过了三日,大理寺那边对外宣布了凶手已经捉拿归案。
“两日后问斩?”青棠挑眉诧道:“这么快吗?”
快得让人不禁怀疑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其她人的插手,就像是要去急着灭口。
正在向青棠汇报的人是她的侍女言清露。
平日里,言清露主要负责对外的消息收集。
也因此,京中的各大事宜她都了如指掌。
根据言清露掌握的信息,青棠知道了凶手的名字是赖束雪。
她曾经是贲牛卫的一名士兵,因为幼时家境贫寒所以入了伍。
虽说赖束雪身材矮小,但她肯吃苦且胆大心细。
很快,赖束雪就凭着出众的箭法脱颖而出。
而每回冲锋时,她还会不怕死地冲在最前面。
赖束雪在那些年对蛮族的战争中立下了不菲的军功。
在战争结束后,她完全可以凭借这些功绩被封为军官。
结果,她偏偏在论功行赏的前一天去喝酒闹事。
在与旁人的争执斗殴中,赖束雪还把对方给捅死了。
当时的判官念在赖束雪为大魏出生入死的份上,将她功过相抵。
最后,判官把斩立决改为了把赖束雪流放边陲。
直到武灵帝上位大赦天下,赖束雪才得以返回京城。
然而,走时的少女回时已是中年女人。
曾经和她相携入伍的街坊邻居们无不是封官领赏,娶夫生女、衣食无忧。
但是赖束雪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功名也没弄到还背了个罪人的名头,这让她的心里极度得不平衡。
尤其是回到赖家后,赖束雪发现她的阿爹在几年前就已经病死了。
而她的母亲也早就另娶了新欢,还生了好几个女儿。
虽然赖家还是个平民百姓,可赖束雪的阿娘就是不肯认她。
赖束雪阿娘说是怕因为赖束雪而惹上麻烦,以后会影响到她新生的那几个女儿去读书考科举。
不认就不认,赖束雪表面上伤心欲绝地愤然离开了。
实际上,赖束雪寻了个夜黑风高的日子,把她阿娘开的那个小茶铺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仅害得住在铺子里的赖束雪阿娘,和她的继父、继妹们全部葬身火海。
她还害得隔壁的那家丝线铺也遭受了池鱼之殃。
当时,睡在店里的一位女掌柜更是因此被毁了容。
赖束雪见官府最后把这件事定为了意外失火。
她就在这条街上找了个猪肉铺子,给人杀猪当屠户去了。
一月一两银子还时不时有油水贴补,赖束雪过得倒也不差。
时间长了,周围人见她独身一人就开始给赖束雪介绍起了夫郎。
可赖束雪开出的条件不仅要求年龄不能超过十八,还要陪嫁有房有田。
在相貌上,赖束雪更是要求对方必须清秀可人、身材纤细。
慢慢的,也就没人愿意给赖束雪介绍了,
直到几个月前,她遇到了儿时的青梅竹马小福子。
赖束雪那天剁骨头的手格外用力。
小福子根本没认出她来,一心站在摊子前和他的夫人商量着晚上是把这块肉红烧还是清炒。
那天晚上,赖束雪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明。
当年,赖束雪去投军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想着赚了功名,回来娶了小福子。
那时候,小福子他爹娘狮子大开口,聘礼要二十两。
她们还扯着嗓子骂赖束雪是个小瘪三、这辈子都发达不了。
去军营报到那天,小福子眼泪汪汪拉着赖束雪的袖子保证会等她。
结果呢!一转眼小福子就嫁给了别人。
赖束雪越想越气,于是就开始有意地去接近小福子。
在得知小福子其实是前年成的亲,赖束雪就更气了。
她觉得小福子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为什么不再多等两年!
于是,赖束雪开始想着法地去接近小福子的夫人。
等混熟了,赖束雪用计把小福子的夫人带去了花柳胡同。
赖束雪还特意为她安排了有病的倡伎,让小福子的夫人染上了脏病。
等做完这一切,赖束雪本以为小福子会大闹一场然后被休回家。
结果,小福子居然原谅了他的夫人还陪她去寻医问药。
青棠听到这里已经麻了,槽点太多她都不知从何吐槽了。
然后,青棠就听言清露说道:“赖束雪在后来又找了个机会,向小福子说清了一切。但对方很生气,小福子觉得是赖束雪破坏了他的家庭。两人因此发生了争执……”
青棠震惊道:“难道赖束雪把她的青梅竹马杀了?”
言清露点了点头:“她自称是一时失手,但仵作验过小福子的尸体了,上面密密麻麻有二十几个刀口。”
青棠深吸了口气,又问道:“那其他的死者呢?”
除去赖束雪继父唯一幸存的出嫁儿子,是被赖束雪寻机推到了井里。
其余的受害人都是赖束雪随机挑选的下手对象。
她对他们动手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其中,最可怜的就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他的姐姐就是当初被赖束雪害得烧毁容的丝线铺老板。
本来那间丝线铺就是姐姐典当家产,勉强开起来的。
少年则在家里接点缝缝补补的活计贴补家用。
一家人虽然清贫,但也是幸福平安。
可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少年不仅要想办法筹钱为他姐姐治疗烧伤,还要支撑起一大家子的开销。
那时候,赖束雪因为风声太紧干脆退了房子、辞掉了猪肉铺的活计。
她在租了少年家的一间屋子后,巧合地发现了毁容姐姐的身份。
出于愧疚,赖束雪没事就会帮着少年搭把手,给他姐姐换个药之类的。
但是,后来赖束雪发现那少年居然为了钱,委身给了隔壁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
她心里对少年的那点好感转为了愤怒。
赖束雪不仅把这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还在养伤的少年姐姐。
她还拉开了大门,当着街坊的面儿指责那少年不知廉耻。
言清露接过了青棠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段时间,禁军开始挨家挨户地查户籍。为了能有个身份,赖束雪觉得她和少年身形相似就把主意打到了少年的身上。”
青棠慢慢放下了杯子,有些难以接受道:“那个少年的姐姐呢?”
言清露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面露嫌恶地对青棠道:“她是当着那少年姐姐的面动的手。不仅如此,赖束雪还把她绑起来骂她废物!说要不是为了她这个残废姐姐,那少年也不至于去卖身。可害得这姐弟沦落至此的,不正是赖束雪她自己吗!”
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过激,言清露抿嘴向青棠行了个礼。
青棠手一抬示意不必多礼,转而问起了赖束雪对自己动手的原因。
言清露挠了挠头,无语道:“至于为什么对您动手,这件事是赵大人亲自动手审讯的。赖束雪说她看到您跟一个蛮子举止亲密,觉得您有辱斯文就动了杀心。”
青棠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赖束雪实在是五毒俱全,她觉得直接斩了都太便宜他了。
但是言清露无可奈何道:“大理寺寺卿也是这么觉得的!本来还要问罪赖束雪的九族,不过被赵大人拦住了。赵大人觉得赖束雪剩下的亲朋都是她继母那边的亲戚,还有赖束雪以前的战友同袍。就算全杀了,也只会让赖束雪更高兴。”
青棠也觉得有理。
赖束雪在意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赖束雪巴不得能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于是,青棠而向言清露问起了案件中的另一个人:“那个少年的烧伤姐姐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