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两人暗斗
不过时晏并没有对阿穆鲁怎样，因为他不屑。
阿穆鲁甚至觉得时晏能坐下来跟他在一张桌子上用膳，也是只是因为青棠还在。
青棠一开始还没察觉。
慢慢地，她感觉到了饭桌上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她悄悄地瞄了眼雪茶，结果对方只是无奈地微微摇头。
青棠只得硬着头皮和时晏聊了几句。
原来，时晏消失了大半个月是因为最近京城接连出了几起凶杀案。
死的都是年轻男性且死状凄惨，大理寺查了许久都没有头绪。
武灵帝也觉得事态严重，就命令金吾两卫加强了守备并调了一些禁军去协助调查。
所以，时晏忙得已经好几天没睡个整觉了。
青棠有些心疼地夹了些百合炒时蔬，放进了时晏的碗里。
在安排流烟去给时晏准备洗澡水后，青棠又盛了碗汤放在了时晏手边。
青棠这一连串举动让时晏冷着的脸如春来雪融，带上了些许的暖意。
他一边喝着汤，一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案情。
青棠听完停下了玉箸：“短短几月，竟死了八个年轻男子？那大理寺那边怎么说呢？”
时晏眉宇间满是疲惫，他捏了捏眉心向回道：“大理寺寺正已亲自督办此案。死的那几个人中，除了一对兄弟是因为一同出门而被害。其他的人他们都是素不相识，也没有查到彼此间的交集点。”
然后，时晏言简意赅地描述了那八个人惨烈的死状。
“由于凶手每次作案后抛尸的地点都选得十分隐蔽，一般都是等人失踪后家人才会来报案，然后再花费了几天时间才能找到尸体。这次死的是兵部员外郎的儿子，他早上出门赴约结果在傍晚时分失踪了。”
听时晏说完，青棠瞬间没了胃口。
她还没继续问，就听见身旁的阿穆鲁问道：“几个月前就出了事，你们怎么这个月才去查？”
时晏闻言筷子一顿，复又夹了块羊肉送入嘴中。
果然，这羊肉的腥膻味是去不掉的！
时晏咽下羊肉，冷冷地回道：“刚开始她们并未将案件串联，加上底下的官员们一直在压着，这才拖到现在。”
阿穆鲁轻嗤了声：“京城连死了八个人，这样大的事情在那些官员们眼中原来是很常见的吗？”
尽管青棠也觉得那些官员瞒报等同草菅人命。
但面上，青棠还是在桌子底下踢了阿穆鲁一脚，呵斥道：“你吃饭少说话，好好吃你的饭去！”
时晏眸色稍缓，却又见青棠舀了一勺他刚刚夹过的那碟子羊肉，塞进了阿穆鲁的碗里。
“你问那么多干嘛！阿穆，最近你都不准出门了！”
阿穆鲁眼神一厉，青棠居然为了讨好时晏不让他出门？
可瞥见了时晏的脸色，阿穆鲁又忽然笑道：“是，殿下！”
然后，阿穆鲁慢悠悠地吃掉了碗里青棠夹的那些羊肉。
青棠又问了些案件的事情，时晏简单地回了几句。
阿穆鲁见时晏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冰冷，而是开始带着杀气了。
他在心里低笑一声，索性向青棠告退走人了。
不过在离开前，阿穆鲁装作随意地向青棠问了句：“殿下今日下午还要学兵书吗？”
青棠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拒绝了。
既然时晏回来了，就不用阿穆这个只懂实践不懂考试的替代品了。
阿穆鲁在回去的路上没有低头，他眯着眼睛迎上了毒辣的阳光。
时晏，时？宴？……
时晏！
阿穆鲁想起这个名字了，时晏曾经和他弟弟交过手。
魏朝尚武，光是本朝有名的女将就有十来位。
在武灵帝上位时，也有好些个战功赫赫的男性被封了官。
在和周边诸多小国以及北方各族征战的那几十年里，这些武官们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这些年，武灵帝陆陆续续地裁掉了十几万的兵。
因为没什么仗要打了，各地驻军又太耗国库，但唯独京城虎啸营这一支却没有任何的变动。
虎啸营的具体兵力详情阿穆鲁不清楚，因为这支军队很少大量出动。
它不仅是护卫京城的军队，也是武灵帝手里的一张王牌。
这位时大人年纪轻轻就能统领禁军，虽然只占了整个八卫之一，但他手中的权力可是不小啊！
若武灵帝把时晏拨给青棠只是为了做侍卫，那的确是屈才。
但如果时晏是给未来的太子做班底，那便说得通了。
而且，这位时大人看起来如此在意这位小帝姬。
看来，未来他很有可能会入主小帝姬的后宫。
只可惜，如今的小帝姬还是不解风情、不谙风月。
阿穆鲁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再加上他身处天牢每天能接触到的只有粗鲁的狱卒，而她们每天的交谈话题回回都会离不开男人。
所以，他对魏朝女子的开放程度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些日子，他和青棠独处一室待了这么久。
这位小帝姬就像是忘了燕饮宴上发生的那一晚，从不逾越一步。
难道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时晏？
时晏，阿穆鲁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
赵无忌找到我的那日曾说过，我若想要复族，需从这位帝姬身上下手。
阿穆鲁想到这里轻笑了声，他觉得赵无忌这句话无疑就是个陷阱。
侍女们收拾完了桌子便退下了。
时晏端着茶杯率先向青棠开口道：“殿下最近是在和蛮族质子学习兵法吗？”
青棠应了声，并放下了手中的冰酪坐直了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青棠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向时晏解释道：“我这不是快要去上学了么！那些兵书我还是一窍不通，就让他教了我几次。”
说罢，青棠后知后觉地探问道：“呃……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时晏淡淡回道：“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
问题又被抛回来了，青棠搜肠刮肚地硬着头皮道：“是不是因为阿穆的身份？再加上他还带兵和我们打了很多年，所以大家都想杀了阿穆报仇？”
在这点上青棠其实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对阿穆鲁没有太多的厌恶。
时晏只道：“现在朝中的沙赫将军也曾是羯族的贵族，当年他也同样领着羯胡人和我们也打了好几年。但在他向陛下归顺投降后，过了几年就无人讨论他过去的身份了。”
青棠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挠头向时晏犹豫道：“所以，你其实是挺欣赏阿穆的？”
可刚刚用膳时，这两人望着彼此的眼神看上去也不像是惺惺相惜啊？
时晏被青棠噎了一下。
其实他想说的是，阿穆鲁明显不是诚心归顺大魏。
最后那一战，双方都已死伤无数。
而阿穆鲁不仅顽抗到了最后一刻，被擒获后他死也不肯下跪。
若不是蛮族连夜派人来和武灵帝求和并签订了盟约，阿穆鲁是绝计看不到第三天的太阳的！
时晏咬牙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尽量平静地向青棠劝道：“殿下，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其他人就算了，这位蛮族质子您还是不要太亲近了。”
青棠点了点头，看起来很乖地向时晏保证道：“我知道的！等我入了学就不用麻烦阿穆了！我会安排人盯着他的！”
时晏抿了抿唇，抬手想要去抚一下青棠的脸颊。
可手抬到了一半，时晏却转道拿起了冰酪递给了青棠。
时晏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青棠，但看她这般模样就又都问不出口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时晏看着青棠低头专心吃冰的样子，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痛意：他们之间，难道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青棠是真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叛逆。
皇姐给她的人，她不想亲近；
而阿穆鲁这个不被所有人喜欢的人，她却感到了一些亲近感。
但也不能说是亲近，青棠只是觉得在和阿穆鲁待在一起时，她整个人都能轻松一点。
明明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是万人艳羡的，我不用说就会有人替我提前安排好。
但是，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快透不过气来了呢？
时晏看着青棠沮丧的表情，终于开口问道：“殿下是因为见到我，所以不太高兴吗？”
“啊？”青棠诧异了下，旋即很快回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你这么忙还要来给我当侍卫，感觉太辛苦你了。要不我去和皇姐说说，让她……”
青棠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时晏的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了下去。
她马上收声闭紧了嘴巴，原本踩在椅子挡条上的脚也警觉地落到了地上。
时晏的心中怒意滔天。
他一字一句地盯着青棠问道：“殿下是真不知我是因何而来吗？”
时晏仿佛受了伤的表情看得青棠有些不知所措，她许久才小声问道：“不是皇姐派你来的吗？”
时晏闭了闭眼睛，胸中弥漫的痛意让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殿下有没有想过，我是心慕于你的？”
每每我向殿下靠近一步，第二天她就会退回一步。
殿下会与蛮子亲昵互动，对我的回应却如微光般霎那间便会消失。
时晏目光哀伤地望着青棠：“殿下，我想要你看着我，我想要一个答案。”
青棠完全呆住了。
她没想到时晏会如此直接地说了出来。
青棠的耳边浮现起了祖梦道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阿棠，对你好的人，你要诚心以待啊！”
在所有人中，时晏无疑是对我最好的人。
时晏还是皇姐培养的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我们是一路人。
青棠稳了稳心神，努力忘掉刚刚那一瞬的羞涩。
她看着面容英俊的男子，坦然道：“皇姐想撮合我们，我的确是知道的。时晏你贵为禁军……”
“不要叫我时晏！”时晏忍无可忍地向青棠吼了出来。
殿下叫那个蛮子都会亲昵称呼为“阿穆”！
为什么要这样生疏地叫我“时晏”？
青棠顿了顿，只好道：“时……阿晏，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何会心慕于我。你我相识不过几月，期间各自忙于琐事。算起来，我们真正见面的次数还不如我见徐秋月来得多。”
“喜欢一个人并非一日之功，齐大人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她目光坦诚地迎上了时晏望来的视线，“我并非讨厌他，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上来就说喜欢我，然后想要献身于我。这真得让我难以接受！”
时晏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我和齐卓君不一样。”
若是放在现代社会，她走在大街上碰见时晏这种帅气优秀的男子，肯定会盯着看上好一会儿。
如今，他却固执地强调着他心悦自己。
青棠笑了，她认真地开始向时晏分析起其中的缘由。
“阿晏，我呱呱坠地就被送到了山里。你我之间应当没什么儿时的情谊，那就只剩下一见倾心了。”
青棠神色温柔地拉着时晏坐了下来。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跟时晏说话。
“上一个对我说一见倾心的是阿穆……阿穆鲁，上上一个是齐卓君。我听徐秋月说，齐大人近来和萧双菱同进同出十分亲密。”
说到这里，青棠向时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你不会也要说，你从见我第一眼起就对我一见倾心了吧？”
青棠在她的心中补上了后半句：一见钟情的戏码，我是不信的。
时晏许久都没有说话。
时晏早就想过了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青棠一直回避自己。
却没想到，原来青棠在意的是这个。
于是，时晏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那殿下讨厌我吗？”
青棠摇了摇头。
时晏继续道：“殿下既然不讨厌我，那我就还有机会。殿下觉得喜欢不是一日之功，那我愿意等上两日、三日、四日……无数日！只要我等下去，殿下就一定会有接受我的那一天。”
青棠听完快要抓狂了！
她的重点不是喜不喜欢时晏，而是时晏对她的感情不是喜欢！
时晏跪在地上，拉着青棠的手虔诚地承诺道：“时家每一代人都会效忠大魏的君王。以后的事我的确不知道，但现在陛下把我派给了您，我必当生死都在您的左右。”
青棠这才想起，时家貌似这一代只有时晏一个嫡系了。
其余的都因皇室而付出了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
所以，时晏的这个承诺的确出自他的真心。
青棠本想骂时晏死脑筋，但临了又心软了。
她只好扶起了时晏，好声好气道：“我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只是你应当有自己的人生。你忠于谁，愿意为谁献出你的一辈子，都应该出于你自己的选择。”
时晏在起身后罕见地侧头避开了青棠的视线。
青棠就顺着他的动作，低侧着头继续道：“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皇姐的一道命令就能让你喜欢我吗？那皇姐发道圣旨传令天下，岂不是天下人都会爱上我了！”
这次轮到青棠看出了时晏对此事的回避态度。
“责任和喜欢如何能混为一谈？我的侍卫、我的侍女们包括整个王府里的仆役们，她们哪个对我没有责任呢？”
在最后，青棠只问了时晏一个问题。
“若是以后你遇见了真正喜欢的女子，那时候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懊恼你现在做出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