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饮宴
接连几日,徐秋月都在撺掇着青棠和她一起去参加燕饮宴。
青棠停下了手里背到一半的书,好奇地向徐秋月问道:“燕饮?是指席间有好喝的吗?最近天好热啊,我在那里能吃冰酪吗?”
自从两人熟络了起来,徐秋月对青棠也没了那种拘谨。
青棠刚说完,就被徐秋月弹了个脑瓜蹦儿:“殿下你怎么就知道吃啊!”
青棠捂着吃痛的额头,却觉得很委屈。
这名字明明听上去就像是去吃吃喝喝的地方啊!
徐秋月放下了手,突然俯下身子拍着青棠的肩膀嘿嘿地坏笑道:“要说它是吃去东西,倒也能说得过去!那边……啧啧!我们吃的可不只是冰饮子哦~”
一看徐秋月这副挤眉弄眼的古怪表情,青棠不用动脑子就知道里面肯定另有花头。
恰好这时雪茶进来送茶,听到了就行礼帮着解释了几句。
“殿下,燕饮宴确实有冰酪可以吃,但是这盛夏时节的宴会大多都会准备冰饮子以供客人们享用。”
雪茶盛了一盏银耳桂圆红枣羹放在了青棠的手边。
虽然温度适宜,可天天吃这些个青棠早就吃腻了。
她皱了皱鼻子将小碗推离了些,转而问起了细节:“各府都在家中存了冰,大热天的跑去别的地方,你们为的应是其它吧?”
徐秋月闻言好笑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她见雪茶行了个礼就退下了,便知武灵帝那边也希望青棠知人事。
于是,她干脆把话儿向青棠挑明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找点乐子去去火、消消暑气。”
“至于乐子是什么嘛……”徐秋月挑眉向青棠做了个手势,“懂了吧?看中了就当场下火或者带回去呗!”
这个手势古今通用,青棠自然明白了燕饮宴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青棠无语地撇了撇嘴角刚想说“我不去”,可她就被徐秋月一把搂住了,并被威胁道:“只是让殿下去玩玩而已,又不是让你一定要和她们坐一起。”
徐秋月单手制住了青棠的挣扎,在她的耳边不断诱哄道:“现在满京城都在传我和殿下夜夜抵足而眠,连我阿娘近日看我的眼神都透着古怪了!”
徐秋月手上一用力,把青棠按在她的胸口处摇晃着。
“看在我往日武学课上替你打掩护的份上,好殿下,你就去一回嘛~你要是去了,咱俩的嫌疑不就都不攻自破了?”
青棠奋力从徐秋月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她毫不客气地对徐秋月叉腰道:“你这个黑不溜秋的大铁塔,本殿下怎会眼瘸去钟情于你?”
徐秋月哈哈哈大笑地扑了过来,抱着青棠就不肯松手:“今日殿下若是不答应我,铁塔我就……”
“哈哈哈哈哈……徐秋月……哈哈……你……”被徐秋月挠痒痒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棠只得妥协了,“我……我答应!我答应!”
等徐秋月罢了手,青棠一拳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不痛不痒的力道让徐秋月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讨好地捧起了银耳羹,捏着汤匙还想亲自去喂青棠。
青棠一闻这味道就觉得反胃,她推开了徐秋月的手强调道:“咱们事先说好,到时候我就是去露个脸,配合你破了谣言就马上走。”
“别介呀!”徐秋月搭着青棠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样子,“殿下你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说得可难听啦!萧双菱那个缺德货上次还特意跑来问我,说殿下是不是不行呢!”
或许别的女子一听有人污蔑自己不行就会炸毛,但青棠对这个词却是无感。
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就说呗!嘴长在别人脸上,我又不在乎~不过我与那萧双菱素无来往,她……”
说到这里,青棠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徐秋月。
“是不是你在外头和萧双菱结了仇,我是受你的牵连才被造了谣?”
这话儿当然是玩笑话儿。
毕竟青棠的头上还顶着“镇北王”的头衔。
萧双菱再嚣张,不至于因为徐秋月而敢把青棠当做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青棠怀疑这其中是不是又牵扯到了朝堂斗争?
徐秋月见状连忙摆手否认道:“害!殿下你想哪儿去了~还不是萧双菱那个贱人垂涎齐掌司好几年了,一直没能得手!这不出了那件事,她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重点不是这个!”徐秋月坐到了青棠的身边,侧头观察道:“我怎么感觉……殿下你被她们这么说,好像都不是很生气?”
青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向旁边挪了挪。
她拿起看到一半的兵书自顾自地背书去了。
女子被说“不行”可是仅次于被夫郎戴绿帽子的奇耻大辱啊!
可殿下她看上去好像真得不在意诶!
该不会殿下她是真得“不行”吧?
想到这里,徐秋月愈发坚定了要让青棠在燕饮宴上待足两个时辰的决心。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里,徐秋月就像一台复读机般一刻不停地在青棠的耳边念叨着燕饮宴的好。
上课、下课就连青棠回青宫,徐秋月都寸步不离地追了过来,还不巧撞上了来青宫准备和青棠一起用膳的武灵帝。
在听完徐秋月支支吾吾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武灵帝笑着对青棠劝道:“没几天你就要离宫开府了,这人情往来、各种交际你总要熟悉起来的。这燕饮宴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你去参个宴就权当去认认人吧!”
见武灵帝都发话了,青棠也只好应下了。
但她在私下里还是提前和徐秋月约定好了:“我去可以,如果中途我要是被什么人缠上了……”
徐秋月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到时候,我这大铁塔全程跟随您的左右!您看中哪个,我就套麻袋给您薅回家!您看不中哪个又怕被缠上了,我就杵在旁边一拳把他打飞!”
到了燕饮宴那天,青棠早已搬进了她的镇北王府邸。
而徐秋月家离王府就隔了一条街,她便一大早地就赶到了这里。
和平日里短袍绑腿的干练装束不同,今天的徐秋月一身玄衣,还精心地配了条白玉腰带。
她的头发也不似平常那样用根发绳一扎了事,而是梳起了发髻用一顶玉冠固定好。
这全套打扮下来,竟意外地显得徐秋月英姿飒爽了起来。
当然,前提是要先去忽略徐秋月那低到露出了半个胸脯的领口。
青棠眼角抽搐地看着徐秋月肚兜上一清二楚的花纹,尴尬地挡眼道:“你这穿得也太那什么了吧!”
徐秋月听了挠了挠头,奇怪道:“可大家都是这么穿的啊!”
徐秋月向后退了一步,摸着下巴仔细地打量着一身素衫的青棠。
沉吟了片刻,她转头就向流烟建议道:“你们殿下平日里穿得也太素了,今儿可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脸,可得帮殿下好好打扮打扮!”
说罢,徐秋月就脚步带风地拉着流烟进了内室去为青棠选衣服了。
时下因为女子地位最高,所以在穿着上大家都比较随意。
有穿红带绿的,也有素服朝天的。
有人喜欢繁复精美的衣裙,也有人更爱宽袍广袖的名士风流。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喜欢洒脱不羁的衣袂飘飘,甚至某些关键部位也不会刻意去遮挡。
特别是到了寻欢作乐的场合,大家的穿衣打扮就变得更加豪放了。
直到青棠午膳都用完了,徐秋月这才带着手捧衣服的侍女们来到了青棠的面前。
徐秋月虽然给她自己打扮得英气勃勃,但是却给青棠选了件藕粉色的纱裙。
单是粉色青棠倒也还能接受,但那纱裙和肚兜几乎是全透明的。
青棠立刻扔下了玉箸转头就跑:“我不要!你喜欢,你自己怎么不穿!”
徐秋月轻轻松松地提着青棠的后领,把她滴溜回了梳妆台前。
“那不是我身板好似铁塔,会套不进去么~而且粉色显黑,殿下你脸皮白不怕啊!”
青棠马上抬手指着衣柜里那套白底带暗纹的长袍:“那我要白上加白,穿那个好了!”
徐秋月单手按住了青棠的肩膀,然后向身后的侍女们招了招手。
“殿下你选得那件严实得,就是教咱们经史子集的王夫子都不愿意穿出去。今个儿是殿下的第一次亮相,可不能让别人笑话了去!”
青棠挣不脱徐秋月的手,就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襟怎么也不肯松手:“我不!我不要穿这个……”
就这样,两个人僵持了半天。
最后,还是徐秋月无奈地做出了妥协:“要不那件肚兜就算了,殿下你信我!只要穿上了这件桃染春纱,殿下今天绝对能在燕饮宴上艳压群芳!”
眼见青棠哼哼唧唧得还是不愿,徐秋月干脆采取了武力压制并威胁道:“殿下要是不穿,我就去告诉时大人每日的功课其实都是我帮你写的!”
对青棠来说,这无疑是最有力的恐吓了。
她只好委委屈屈地套上了那件桃染春纱,瘪着嘴地和徐秋月来到了宴会所在地。
其实,这件春纱也算不上太过。
有了内衬打底,再加上关键部分都被精美繁复的刺绣巧妙地挡住了。
真要说的话,还没有在现代时青棠去海边穿的那套比基尼来得暴露。
可周围人看她的惊艳眼神,总让青棠不自觉得想要避开。
尤其是当青棠走出了内室,时晏第一眼看她的眼神真得就像是被一只大型猛兽盯上了。
时晏当时虽然只是站在那里,没有旁得反应。
但是,青棠还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时晏盯着她的前面看了好一会儿。
等下了马车,青棠仍能感觉到身后的灼热眼神停在她的屁股处一直就没肯挪开。
时晏真的是……真的是太坏了!
他给我上课的时候一脸得正气凛然,还不苟言笑地日日给我布置作业。
等回了内室,他又有意无意地来扶我一下,帮我擦脸……
想到这里,青棠紧了紧胸口的衣领加快了脚步,赶忙进了室内。
身后的徐秋月也注意到了这点。
她刻意落后了青棠半步,对时晏挤了个暧昧的笑容:“听说殿下酒量极浅,等会儿我帮你寻个机会把她灌醉。然后你盯着点,我再去把花给她弄来。”
时晏听完皱了皱眉,似要开口拒绝。
徐秋月瞧见,便提前开口打断道:“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想!自从殿下被接回了宫,她就没宠幸过一个男人。算算你跟着殿下也有月余了,陛下那边对你已隐隐有些不满。若是因此换一个人来替你……”
看着时晏忽然变得幽深的眼眸,徐秋月心头一颤。
她赶忙悄声描补道:“据我观察,殿下未必就是真得不喜欢男人。我瞧着殿下并不讨厌你,你这样婉转地试探是没有用的。殿下她不是那种会主动出击的女子。”
徐秋月这番语重心长的剖析,时晏听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可看着时晏匆匆赶到了青棠身旁,还特意瞥了眼酒壶,徐秋月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宴会是晚上才开始的,到了的人都在三三两两地聚作一堆低声聊着不同的话题。
青棠一进去,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向她行礼。
片刻后,青棠没有理会其她人想要上前搭讪的举动。
她带着时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起坐了下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
残余的霞光将天空染成了艳丽的紫红色。
时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始主动向青棠介绍起这间别馆的来历。
“这间飞霞苑由于修在了这座幕阳山的半山腰,所以即使是盛夏太阳最为毒辣的正午,只要人身处苑中也不会感受到热意难耐。等到了傍晚时分,还可在此倚窗静赏落霞笼山的盛景。”
随着夜晚的即将来临,天空中的云层一端晕上了深邃的蓝灰,一端还带着燃烧未尽的红紫。
清新干冽的天空中一排归鸟正列队而飞、鸣叫返归。
扶着窗沿,青棠回过头向时晏赞叹道:“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霞光。”
紫红转弱化为了暖橘,又落到了青棠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不知是霞光太美,还是青棠眼中的眸光太亮。
时晏难得逾矩地伸手抚上了青棠的脸颊,他眼藏欢喜地回道:“确是极美!”
在这人声鼎沸的飞霞苑内,周围的一切声音在此刻都如潮水般褪去了。
青棠愣在那里,感受着脸颊处反馈而来的温暖,以及那带着鲜活温度的指尖轻颤。
青棠不敢动,也不想动。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她和时晏之间肆意蔓延。
直到身后传来了徐秋月高声呼唤“殿下快来,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她们这才如触电般下意识地分开了彼此。
青棠低下头随口说了“我去找秋月”,就逃也似地起身离开了这里。
窗旁,时晏垂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他心中的欲望开始如野草般地疯长。
廊下的灯笼被一盏盏地点亮了。
除去先到的那批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们,一些刚下了朝的达官显贵们也纷纷驾车而来。
九曲十八弯的抄手游廊里密密麻麻得都是人。
有穿绫罗绸缎、执着酒杯的年轻女子侧耳交谈。
还有不少漂亮精致且戴着帷帽的小郎们正缓步而过。
“外头都是留给那些低级官员,以及家世普通或者乡绅出身的小郎们。里头那处才是我们这些人玩得地方。”
徐秋月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并用身体隔开了两旁投来的窥探目光。
她脚步不停地带着青棠一路向里面走去。
“有些时候,就是我阿娘那个年纪的大人们也会来这里放松一下。”
瞥到身后时晏阴沉的脸色,徐秋月刻意对青棠补充说明道:“所以一旦在外面停留太久,就会被一些专门等着的小郎们绊住手脚。殿下记得别独自来这儿,免得被有心人算计了去。”
见青棠乖巧地向自己点头,徐秋月又有些不爽便宜了时晏。
她利用对这里地形的熟悉,刻意加快了脚步带着青棠左转右绕地甩开了时晏。
徐秋月在确定身后无人后,拍着青棠的肩膀笑道:“殿下放心,今天这里位份属你最高!你要是看上了哪个美人,都没人敢与殿下抢的。”
青棠被徐秋月这一拍,本就松松垮垮的衣领立即就滑落到了臂弯。
青棠正好奇地追问徐秋月为什么要“抢美人”,就没注意到她大片的雪白正吸引了周围小郎们的全部注意。
赶来的时晏立刻伸手帮青棠拉上了衣服。
徐秋月刚刚的话他也听到了半句。
时晏警告地横了徐秋月一眼,转头对青棠普及道:“殿下如果在这里点了人,按规矩今晚就要用掉的。否则……”
徐秋月见青棠又想转头就走了,立刻搂住青棠的腰白了时晏一眼。
“别听时大人吓唬你!这里头的美人都稀缺着呢,有的时候还要用抢的!你不要美人没人能逼你,只要帮我去抢上两个就成~”
时晏听完也懒得去辩驳,但是青棠却反应了过来徐秋月拉她参宴的真正目的。
“你不会就是因为以前总抢不过别人,所以这次才硬拉着我来帮忙的吧?”
徐秋月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有些尴尬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很受那些小郎们欢迎的,追我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北!”
时晏毫不客气地向徐秋月发出了一声耻笑。
“我记得在去年的燕饮宴上,你点的那三个美人都被萧大人抢走了吧?那几个小郎宁愿跟收了二十几房小侍的秦大人走,也不愿随你回徐府挣个名分。你果真很受欢迎!”
青棠闻言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打量着徐秋月。
其实,从青棠的角度她觉得徐秋月长得挺好看,就像现代欧美流行的性感御姐。
估计把徐秋月放到了现代,她连小女生都能吸引到呢。
徐秋月被青棠这诡异的眼神一盯,瞬间就受到了刺激。
她不敢去说青棠,便对时晏炸了毛。
“时大人可是从不参加燕饮宴的,你为何能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你也爱慕萧双菱许久,只是不得机会?”
她这样的挑拨,在时晏眼里不过是小儿科。
他拨开了徐秋月搭着青棠的肩膀,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当然也是听别人说得。”
徐秋月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
时晏见状凉凉地解释道:“三月前,徐大人进宫面圣时就把你这事儿当做笑话讲给了陛下听。当时正好轮到我当值,便听到了一耳朵。”
“什么?”徐秋月听完都要抓狂了,“陛下怎么也知道了?阿娘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看徐秋月的反应,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
青棠憋着笑,拍了拍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徐秋月安慰道:“既然这样,你看中哪个就和我说,今晚本殿下一定帮你夺得美人归!”
徐秋月恨恨地瞪了眼时晏。
她知道自己把青棠带到燕饮宴来玩儿,时晏心里早就不爽了。
但转过身,徐秋月边走边在心里默默地哼笑道:今晚我不仅要灌醉殿下,还要想方设法地给她塞个小美人回去。气死你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