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贴身侍卫
青棠不知道她是想要身后有人,还是想要身后无人。
可当她看到身后不仅没人就连被衾都无时,青棠的心中还是浮出了淡淡的失望。
中午,青棠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桌前。
由于青棠的手臂受伤,就改由宫女雪茶替她执着白玉箸夹取菜肴。
望着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青棠却没有一点胃口。
宫女雪茶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箸,机灵地捧了一碗银鱼三丝羹向青棠劝道:“殿下,您还是用些饭食吧。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不吃饭呀!”
青棠挑眉看了她一眼,忽然冷着脸一掌掀翻了雪茶手里捧着的汤碗。
骨瓷碰地时发出的脆响吓得雪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青棠自醒来后就一直躲在被子里,不许任何人碰她。
眼看到了中午,流烟担心青棠大半日的水米不进身子会撑不住,便让人强行把青棠抱起来进行了洗漱。
因为中途也没见青棠开口斥责自己,所以大家都以为青棠会像往常一样生生闷气然后就算了。
可这次青棠不仅罕见地发了好大的脾气,她第一句话竟是对流烟命令道:“你出去跪着!”
流烟愣了一下,边上跪着的雪茶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就想开口认错。
可她刚说了个“殿”字,就被流烟抬手制止了。
雪茶一脸惊愕地看着流烟低头向青棠福了福身子,然后一言不发地去门外的廊道里跪着了。
雪茶本想要开口替流烟求个情。
一抬头,青棠正冷冷地觑了她一眼淡问道:“你也想去外面跪着吗?”
夏日里灼热的阳光烤得蝉鸣都叫得有气无力。
随着日头的偏移,烈阳也闯进了殿内。
可随阳光裹挟而来的热意却未能让青宫里的众人感到身心回暖。
她们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青棠。
和青棠往日里表现出来的可爱软糯截然相反,她孤身而坐时散发的寒意让众人望而生惧。
因为青棠的脸上不见怒意,有的只是一种令人不敢多说的平静。
青棠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眼前冷掉的菜肴,起身出了内室。
其实她腹中空空也很想回去好好吃上一顿,但是现在的她还不能吃饭。
青棠走到了流烟的面前,努力让自己稳住语调:“你可知孤为何要罚你跪着?”
“奴婢知。”
“那便跪着吧!”说完,青棠便去了东侧殿的书室。
她独自在这间书室静坐了一下午。
在临近傍晚时,青棠终于等来了武灵帝的驾临。
武灵帝来时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她们点起了灯、排起了长龙,将这间宫殿照得格外明亮。
进入书室后,魏青阳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书桌前的青棠。
她身形单薄好似无根拂柳。
青棠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得纯净又哀伤。
纵使武灵帝的心肠早已不复年少时的柔软,她也被这一幕小小地刺中了心中仅存的那块软肉。
青棠缓缓起身,向武灵帝行了一个礼。
她深吸了口气,向武灵帝平静地诉道:“我来时一无所知,二师兄便替师傅执笔写了封信送给了我。信中,二师兄和我交代了很多……”
说着说着,青棠的声音变得轻又远。
“二师兄告诫我要好好听陛下的话,让我今后要谨言慎行、不可任性妄为,要我勤学自勉不可再像从前那样贪于玩乐……”
大概是想起了从前那段快乐的时光,青棠的声音柔软得不得了。
青棠揉了揉眼角,对武灵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我记得初见皇姐时,皇姐却对我说,要让我做这天下最快乐的人,会让我不再困于山间野地之中。皇姐曾说我是大魏朝最尊贵的大帝姬,四海八荒,我会是唯一。”
武灵帝静静地看了青棠一会儿叹了口气,她抬手将青棠颊边的碎发捋到了她的耳后。
“朕安排齐卓君去侍奉你,原是想着为你好。你生性柔弱,太过刚强桀骜的男子朕怕你压制不了。朕是真不知你会这般讨厌齐卓君。”
青棠握着她脸颊上武灵帝的手,垂下了眼眸。
她心中介意之事和皇姐以为的理由,根本就是两码事。
但青棠却无法开口解释,她只得向武灵帝低声歉道:“我知皇姐此举意在为我好,说来也是我不够争气,不能替皇姐分忧……”
这话一说,魏青阳就欲张口宽慰。
可青棠却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不喜欢齐卓君,是因为皇姐事前没有告诉我,就让他突然闯了进来。我昨夜是真得好怕,整个青宫都没有一个人,我还以为是有人想要害我。”
魏青阳一个没忍住,竟被青棠气笑了。
“他一个柔弱男子,怎么就能害得到你了?”
青棠瞬时被噎住了,她又忘了这里是女尊世界。
男子本弱,为女则强。
魏青阳看着青棠茫然又无语凝噎的样子,也不由地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柔声向青棠宽慰道:“你要是真不喜欢齐卓君,朕自然不会勉强你。至于你担心齐大人会来害你,这倒也不必担忧。昨晚你可是把人家脸皮都烫破了,朕估计齐大人以后也不敢再来招惹你了。”
青棠见武灵帝态度软化了很多,她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明明是他要强来,我才动的手!”
武灵帝笑着摸了摸青棠的脑袋。
“你还小,以后就会知道男女之事的快乐所在了。昨天我让时晏帮你疏解,那你对……”
青棠心虚地垂下眼眸,连连向武灵帝摆手道:“皇姐,皇姐!你……皇姐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提!”武灵帝拉着青棠的手坐到了小榻上:“听说你罚了流烟?”
青棠指尖一颤,顿时心中警铃声大作。
流烟在被调到青宫作了她身边地位最高的宫女之前,听说流烟还曾经是武灵帝身边的女官之一。
宫中人事与前朝向来是密不可分的。
世家、皇权是铸就这座皇城的基石。
由此可见,流烟的出身绝对不低。
她今天之所以一开始就在闹着绝食,就是因为怕之后自己罚了流烟以及打了齐卓君的举动,会引来武灵帝的追究。
小时候,师傅祖梦道人就曾经和她说过:越是不知道怎么去应对的时候,就越要学会先发制人。
对待比你地位低的人,就先让他自己去反思到底哪里做错了。
当对待地位比你高的人,青棠你就要学会转移矛盾了。
当时这些话,青棠没有听懂。
现在想来,师傅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所以,神神叨叨的师傅才难得会把话儿向自己说得那样浅显直白。
青棠直愣愣地微张着嘴巴、呆望着武灵帝的样子,让武灵帝误以为青棠在害怕。
武灵帝也就不忍心继续苛责于她了。
“流烟也是奉了朕的命令,你要怪就怪皇姐吧!”
这话儿说得,青棠哪里敢去怪到武灵帝的头上。
青棠没有答话而是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上前了一步。
青棠晃着武灵帝的手臂小声地抱怨道:“皇姐……昨天晚上我好害怕!那时候,我怎么喊流烟她都不来,而齐卓君也不肯听我的话。你看流烟不听话,其他人也会不听话的,现在他们各个都把我当孩子哄!”
武灵帝听了青棠的撒娇抱怨,有些惊讶于她的傻妹妹竟然也会动小心思了。
原来皇妹也不是真得懵懵懂懂,这样倒是件好事!
于是,武灵帝脸上的笑容愈发加深了。
“皇妹可不就是小孩子!这么大个人了,你怎地还像个五岁顽童般不肯按时吃饭?所以,在朕看来流烟的确该罚!”
武灵帝说罢便下旨降了流烟的官位,又给了青棠自己去挑宫女的选择权。
这事事都依了自己的顺心,让青棠眉开眼笑地扑进了武灵帝的怀里:“还是皇姐最最最疼我了!”
从未抱过孩子的武灵帝破天荒地在青棠的身上体会到了养孩子的快乐。
她搂着青棠的腰,忍不住抬手捏了把青棠圆鼓鼓的脸蛋。
“不过你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朕,你身为有封号的帝姬身边是一刻都不能给人钻空子的。这样吧!朕把时晏给了你作贴身侍卫,让他去时刻保护你吧!”
青棠一脸懵逼地瞪大了眼睛。
她费尽心思地自导自演了这一场大戏,虽然成功博取了武灵帝的怜惜之情,也教训了自作主张的宫女,还顺便把打伤朝廷命官的事情给揭了过去。
但其实对于选男侍这点上,武灵帝根本就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青棠咬着嘴唇还不死心地埋进了武灵帝的胸前。
她想再撒撒娇,向武灵帝卖卖可怜。
可武灵帝却是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抬起了青棠的下巴,认真道:“时晏身为后宫的禁卫长,身手绝对不凡。他虽是男子,在武义上却也不输我的龙骑卫长。让时晏去保护你的安全,朕可以高枕无忧。”
青棠当然知道时晏来保护她一个武力值为零的帝姬是没有问题的。
可时晏都升到禁卫长了,却被武灵帝派来给她当个小小的护卫,他难道会心甘情愿、没有怨言?
况且,时晏来保护什么?来床上保护她吗!
而且时晏昨晚……
身为过来人的武灵帝一眼就看出了青棠眼中的羞涩。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青棠其实没有她嘴上说得那么抗拒。
武灵帝故意挑眉向青棠揶揄道:“既然时晏做不得你的贴身侍卫,就让他去做你的贴身小侍吧!”
青棠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条件反射地向武灵帝回道:“不不不!不用贴身小侍!”
看着武灵帝脸上促狭的笑意,青棠气鼓鼓地一跺脚道:“皇姐你欺负人!皇姐~我不要嘛!你要不给我调几个女护卫,她们闲时顺便还能教教我武功呢!”
武灵帝轻笑着抬手戳了戳青棠的额头。
“朕的兵将来都是要上战场的,给你当护卫太过大材小用了!你若是真想学武,正好能让时晏去教你。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学武需得每早起,你可愿意啊?”
青棠被武灵帝用话堵得不敢再多说了。
她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武灵帝,生怕她再多说一句皇姐就宣布她明天就要早起学武了。
好在武灵帝也没真指望青棠能武功大成。
青棠都年芳十五了,早就错过打底子的好时候。
“皇姐也不是逼你,这次皇姐可是提前和你说过了!你不喜欢齐卓君没事,不喜欢时晏也没关系。这天底下好男子千千万,你喜欢什么样的阿姐都会替你找来。”
见青棠撅起的小嘴都能挂油壶了,武灵帝语重心长地安抚道:“阿姐不会逼你去接触那些你不喜欢的人,但归根结底你总是要成家的。三年也好,五年也罢,就算是让阿姐等上十年也没有关系!现在不着急,我们慢慢挑。”
这下,青棠彻底没话了。
她支支吾吾地大半天,最后干巴巴吐出了一句:“皇姐,我……我饿了!”
武灵帝闻言却是龙心大悦,她朗声向外吩咐道:“来人,传膳!”
接下来的那顿晚膳,青棠怀着沉痛的心情干掉了一大碗饭。
武灵帝见青棠胃口不错,一直在吩咐宫女给她夹菜。
“能吃是福,朕在你这个年纪最起码要用上三碗白饭。”
可怜的青棠看看武灵帝要身高有身高,要肌肉有肌肉的健美身材,独自在心中留下了两条海带宽泪。
武灵帝这蜂腰翘臀又自带肌肉线条的完美身材,就是放到了现代也是个攻气十足的野性御姐。
明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自己这小身板却只有160的身高还手无缚鸡之力。
要不是她现在顶着帝姬的名头,家里也真得有皇位等着去继承,估计放在外面也没什么男子会看得上她。
这么一想,青棠的心情更糟糕了。
等到了夜里,躺在床上的青棠忍不住叫住了正在关门准备退下的时晏。
“你……你来我身边,可是自愿?”
时晏停下了脚步,扶着门框向青棠请示他是否可以进来。
在得到青棠的同意后,时晏进屋来到了青棠的床边轻声道:“殿下可是在害怕?”
青棠微微一怔,她坐起了身子靠着床板认真地望着时晏。
这么多天以来,只有时晏会来关心她会不会害怕。
青棠感觉心里涌上了一阵暖意,这青宫寂静的夜晚似乎也没有那么冷、那么空了。
她动了动嘴唇,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向时晏说说害怕的冲动。
但嘴唇开合,青棠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又为什么会因为孤独而害怕。
时晏从腰间取出了一支通体透明的翠色玉笛,递给了青棠。
“殿下莫怕,微臣就在门口守着您。若是有事,您便吹响这只玉笛。”
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时晏跪在青棠的床前郑重地保证道:“无论天涯海角,微臣定会寻声来到殿下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