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忍
魏琳琅今日出门没有带那么多的仆妇随行，直直往成家的义庄驶去。
清荷端详了她一阵，问：“小姐，今日您好似没有昨日那般想吃点心。”
清莲道：“看样子宋娘子的香丸很对症哩，胃火虚升也会导致人多食。”
清莲来府里之前，跟着家中祖父背过些汤头歌，学过一些药理。
魏琳琅原本在想心事，被清荷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一路上，她从未动过想吃点心的念头。
“的确有效，”魏琳琅含笑点头，“昨日我还忍得十分辛苦。”
清荷又道：“我看小姐的脸也要比往日紧实些。”
清莲凑过来仔细端详，狐疑地道：“好像是有些。”
魏琳琅心情大好，道：“不管如何，能忍住不吃点心就是好事。”
她肥胖的缘故便是幼时在乡下长大，陡然回到西魏管不住嘴，吃了太多魏如意专为她做的多糖多油的点心，后来养成了习惯，完全无法自控。
清荷道：“小姐若是清减下来，定然是个大美人。”
清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
魏琳琅不置可否，清荷一片好意，她只希望能清减下来，不要再胖的惹人厌弃。
马车驶进了庄子，庄头就带着管事们迎上来，他们刚得了消息，世子夫人就到了，别院尚未来得及打扫。
“给世子夫人请安了，”庄头问：“夫人是否要些媳妇来洒扫？”
魏琳琅立即还礼，庄头也是成家同族之人，不晓得是从哪房里选出来帮助族长管理庄子的，她想了想道：“麻烦你们打扫出来几间屋子，稍作歇息即可，另外安排些手脚干净利落的在灶上帮忙。”
从侯府带出来的仆妇，不见得会土灶上的事，今日的午饭只怕要在庄子上用了。
清莲明白了她的意思，送上一些糕点布匹，要了几个媳妇细细安排。
魏琳琅带着清荷和两个仆妇四处随便走走。
庄头派了几个媳妇引路，魏琳琅走了一刻的功夫，有些累了，便站在道旁，问些琐事。
庄子是前几代镇国公置办的，后来世袭公爵到了头，成家的后人没有大功绩，只能降侯爵承袭。成家在京城的这一支几代合居也早已枝繁叶茂，就分了房。这庄子就成了义庄，用来养活贫弱的族人。
长房留在侯府继承爵位，其他房各自谋生。
成家是武勋，少有读书人，不少人都在军中谋职，再不济的就做些生意谋生。
有一些人口少的偏房日子过的艰难，就靠义庄养活。
成老夫人为了保住爵位，打过祭田和义庄的主意，族中人全都不同意。侯爷瘫痪不能理事，世子战死，族长之位就由族中目前功名最高的五房老爷担当。
这些媳妇们都是成家人的家眷，住在一处，论起来都是宗亲。
魏琳琅处处注意，生怕被人说她身为镇国侯府世子夫人瞧不起贫弱的族人。
“成臻是谁家的小子？”清荷问她们。
“成臻是哪个孩子的大名？”媳妇们互相看着，一时想不起来。
魏琳琅提示道：“就是家里中过秀才的，好像祖上是敬大爷那一房的。”
成家人能读书中秀才的是凤毛麟角。
“哦，说得是三石头，那孩子竟然改了名，他爹身子弱，前几年又得了一场大病，他娘早就没了，他的几个哥哥都已成亲，在外面讨生活也顾不上他。”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吗？”
“是的，是的，前一阵子侯府说要找同宗的孩子过继，族里还给那些去侯府参选的孩子每人一套衣裳，他也有。”
说话的媳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魏琳琅。
魏琳琅解释：“那天我身体不适，只能让他们改日再来，那孩子可喜欢读书？”
那媳妇就笑着道：“夫人不如跟我去他家看看就知道了，他爹中过秀才，但是身子弱，举人考总是得病，也就算了。原先他家在城里是有房子的，只是孩子多，又要安排孩子成亲，就把房子卖给了族里的二房，搬到庄子上来住了。三石头从小跟着他父亲也念了几本书，是个识文断字的。”
魏琳琅有些累，但还是跟着媳妇拐到了庄子的一角，那里有不少矮小的土坯房子，都用土坯围墙围了起来，青石小路上偶尔还能见到些动物的粪便。
“庄子上就是这样，”媳妇笑着道：“夫人别嫌弃。”
成臻家位置有些偏，屋顶上立着长长的枯草，在风中摇曳，院门狭窄，是用几块木板拼凑的，上面的漆都快掉光了。
魏琳琅没有进屋，那媳妇在外面喊：“三石头，三石头，你在家吗？”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童推开院门走了出来，瞧见他们一行人，呆了一呆，立即就有模有样地行礼，道：“不知道夫人来了，家里贫寒，也没有女眷，父亲卧病在床，不能待客，请夫人见谅。”
魏琳琅想了想，就道：“你走近些说话。”
成臻红着脸，但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魏琳琅打量着他，虽然穿着破烂，但干净整洁，消瘦的身体挺直，颇有些秀气端雅，和成家人不太像。
她心里就有几分喜欢，道：“好孩子，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成臻抬起脸来，迅速地看了眼魏琳琅，就低垂下眼帘。
魏琳琅又多了一分喜欢。
这孩子的眼神清正，是个好的。
前世她是见过这孩子的，做过成元的书童。
成元在学堂生事，招了人打架，伤了他的腿，没治好，就再没有在成元身边伺候了。
不过那时候他不叫成臻。
魏琳琅问他：“你愿意过继到侯府吗？”
成臻的声音里有着哽咽：“愿意。”
清荷问：“你可是舍不得父亲？”
成臻道：“我父亲病了，还为了我挂心，我心里难过。”
魏琳琅道：“你若是过继到了侯府，就很难见到你父亲了，你可知道。”
成臻道：“夫人，我父亲说过，我若是过继到了侯府，就是世子和夫人的儿子，不能再惦记父亲了。父亲说，若是再惦记他就是不孝。我只是担心父亲的病。”
魏琳琅心里有点酸。
这父子二人贫困如此，还相互惦念，让她瞧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