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书妻
直到有一天,秦正一个电话打来,告诉她“我们的儿子出生了”,玲子像是被从幻梦中拉回了现实,曾经的一切争吵、屈辱、虚伪、独守空房,历历在目,她害怕重新去面对和承受,然而,再旖旎的假期也有尽头,玲子不得不回去直面她的命运。
那才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被装在一个小篮子里偷偷带进了机场,当她走出机场时,人们看到容光焕发的玲子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她充满慈爱地看着他,秦正紧紧地搂着他们母子,一脸既温柔又自得的笑,记者们定格了这完美的一刻,这一刻随着报纸走进了千家万户。并非没有破绽,比如玲子的身材未免恢复得过快也过于完美,比如玲子穿着高跟鞋,但没人看到这些,就算一些眼尖的女人看到了,她们也只是惊呼她的与众不同。
玲子和秦正的关系改善了,公开场合她的演技越来越娴熟,瞬间就能转换表情;私下里,俩人还是会有争吵,秦正也时不时夜不归宿,但它带给玲子的痛苦不再那么剧烈,也比过去更容易缓解。因为她找到了新的发泄渠道,前几年她乐此不疲地把所有的怨毒发泄到孩子身上,孩子上学后,空出来很多时间,她“重操旧业”,物色了自己的面首。
国内不如国外方便,但也难不倒她,经过很多次摸索,她已确认了什么样的男人最适合做情人,处男固然便于调教,但容易深陷情网,不易摆脱;道德感很强的男人固然一次两次被欲望冲昏头脑,但往往事后自我谴责、自我厌弃,不能长久,也无法尽兴。要找那种对女人经验丰富,把性和爱分得很清的男人,而且这男人最好沉默寡言,成熟稳重,不会到处向外吹嘘。结果,玲子找来找去,竟找到的是一个肌肉猛男,正如当初她第一中意固然是吉轩,但最终投向的却是秦正,找情人,她同样经历了这样的过程。
这男人是她在健身房认识的,她让他做她的私教,几次接触下来,两人便招架不住,贴在练功房的墙上干了第一场。一开始,两人的风流韵事仅限于健身房,几年交往下来,玲子的胆子大起来,趁着秦正不在家,有时会偷偷招来那男人幽会。
那年秦月12岁,有一次玲子正和那男人在床上大动干戈,猛然间发现卧室门被启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正在那里窥视。她瞪眼之际,那双眼睛倏忽消失了。玲子一时间感到毛骨悚然,但她没有表露什么,直到把那个男人送走,她走进了秦月的房间。
秦月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面,在里面瑟瑟发抖。玲子找来一把椅子,坐在床头,她冷冷地问:“看见什么了?你这样鬼鬼祟祟几次了?”
被子里抖得更厉害了。
玲子冷笑一声:“就这么好奇吗?直接告诉老娘好了呀,老娘教你。”
她猛地扯下了他的被单。在那一刻她感到双重的满足,把他拖下水,意味着她会更安全;把他拖下水,意味着对他是一种更沉重的打击。
“老师,明天的游园会想请你参加,可以吗?”阿黛小心翼翼地问。
渊和头也不抬地翻着书:“明天我约了出版社的编辑,商量一本书的定稿问题。”
“没事,您可以把编辑约过来一起参加。”
“还是不要了,这是为你们这些小孩子准备的!”
“我已经18岁,不是小孩了,老师!”
渊和微微一笑:“在老师眼里,你就是小孩。”
阿黛把老师的书合上,急得嚷起来:“说了我不是!”
渊和被迫看了一眼阿黛,一张青春逼人的脸,明眸皓齿,像一副刚刚画好的水粉画,正处在色彩最艳丽、水粉最水灵的阶段,渊和一见之下,瞬间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他镇定一下,重新把书翻开,笑道:“还说不是小孩子!”
“老师,你就答应我嘛!”
“你不觉得我在,你反而会玩得不自在吗?”
“怎么会?你不在才无趣呢。”
“这一点我可不相信!再说了,如果我真在场,你是要招待我呢?还是招待你的同龄朋友们?招待我,你冷落了他们,那请他们来的目的就没有达到,招待他们,我一个大男人杵在那里算什么呢?”
“可是……”
“就这么决定啦!你就畅快地玩一天吧,我该走了。”渊和站了起来。
第二天,渊和和编辑约在中央大学图书馆旁边的咖啡馆见面。编辑册朗是个快活的小胖子,最近刚刚结婚,给渊和带来了一份伴手礼。两人聊完书稿的事情,册朗舒畅地喝了一口咖啡,心情轻松地和渊和闲聊起来:“我说,渊和,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得有33岁了吧!”
“承蒙你记得这么清楚!”
“哈,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作者,这点都不知道,不用混了。”
渊和略显讥讽地一笑:“请问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啦,如果你不介意,当然,我只是传个话啦,我们社社长不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嘛,从国外一所顶级大学留学回来了,正在我们社各个部门实习呢,社长把她当继承人在培养,社长大人有心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社长说,除了渊和,还有谁有资格当我的女婿呢!不骗你,这是社长的原话。”
“那你替我谢谢社长,承蒙他看得起。不过,你可以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
册朗惊得被一口咖啡呛到,咳嗽了半天,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圆圆地翕开着,嘴巴也圆张着,就如一个大圆里套了五个小圆,甚是滑稽:“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瞒得也太风雨不透了吧!”
渊和忍俊不禁,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让我想想啊,嗯,从高中二年级结婚到现在,得有15年了吧!”
“什么,什么?你搞什么鬼,怎么可能这么早结婚,喂,这可是不合法的哟!你的妻子也和你一样胡闹吗?这位女士现在在哪里?”
渊和轻轻把下巴抬了抬:“啰,在你手边。你赶紧去告发我吧,我可实行的是一夫多妻。”
册朗傻看了一眼那摞厚厚的手稿,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说你这人……哎呀,不带这么玩人的,你看我这满头的汗。”
渊和哈哈大笑。
册朗伸出一双又短又胖的手,忙不迭地揩汗,松领带,忙活半天,努力用一种正经的口吻重新提问:“渊和,说老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呢?”
“就是这样想的呀!”
“从过去到现在,就没有为女孩子心动过?”
“你说的心动是什么概念?”
“就是对某人牵肠挂肚,老想看到她,她不理你时,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对你微笑一下,你就感到整个人都化了。”册朗把自己肥胖得像头笨熊的身子抱住,闭着眼陶醉地摇了摇,”就是类似这种感觉啊,你没有过吗?”
“了解了!就比如说,某个人类学的现象,没搞懂之前,我日日想着它,翻来覆去地想,查很多资料, 突然有一天,通了,可不就有那种浑身要融化了的感觉。”渊和也学册朗的样,把身子陶醉地摇了摇。
册朗不可思议地看着渊和:“我忽然产生怀疑了,一个连心动都不懂的人怎么可能是人类学家呢?你肯定是个惊天大骗子吧!”
渊和又一次哈哈大笑:“人类学家专注于研究除己以外的一切人类,不行吗?你不觉得人类学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不偏不倚吗?我不觉得有过多的七情六欲对人类学家是一件好事。”
“但别忘了,再怎么样,你只是人,无法充当上帝的角色。”
“我尽量做到上帝般的公正。”
“嘴硬吧你!就算目前还没有碰到让你心动的女孩,不代表这样的女孩永远不会出现,到那时侯,看你还能不能这样气定神闲。”
“我已经很忐忑地把我的女孩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可得好好爱护她。”渊和用手轻轻摩挲着那叠稿子,深情地说。
册朗撇了撇嘴:”受不了你。”
咖啡馆再次传出渊和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