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相会
阿元在公主府安心住着,却又受不了宁安三番五次派人来请,索性便直接住到了茂华宫,母妃的身体也愈加凋零了,没走两步路便气喘吁吁,阿元便扶着她坐到一边的石凳上,看着御花园里的姹紫嫣红。
宁安追着蝴蝶跑来跑去,太上皇偶尔也会出来走走,天气愈加和暖,大名宫也慢慢有了生气。
只是阿元不知道的是,昨夜,驸马已经悄悄进京了。
颜仲琪方到公主府,之前兵部的旧僚便早早等候在那里,多年未见,男儿们的情深义重虽不似女儿家缱绻缠绵,却也值得相拥而泣,互诉衷肠的。
有的人虽然愈加苍老却依旧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可有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近十年来,大周频频对外征战,各地的叛军也趁机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将士们常年都在马背上奔波,在兵戎里相见,死的死残的残。
酒坛一次次倾空,桌上的饭菜倒是没怎么动,男子们喝着酒,或哭,或笑,或拔剑起舞,或互相切磋,颜仲琪许久都未这样开心过了,几乎都忘了需要适时卸下身上的重担,痛痛快快地放肆一回了。
眼见着公主府的存酒快要见底,意兴阑珊时,一位内廷的公公手持宫令为府上送来了宫中的御酒,足足有一大坛。
公公和悦地说,陛下有令,几位将军明日都不必早朝了,于是,即将熄灭的热情又瞬间被点燃,颜仲琪用那柄黄铜醒狮刀片下牛肉,与众人分而食之。
这一晚,阿元窝在未出阁之前的床榻上,睡得格外香。
次日清晨,茂华宫的众人都用过了早膳往佛堂祈福烧香去了,阿元才姗姗梳洗迟。
她伸了伸懒腰,光着脚下了床,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真丝睡袍,隐约可见肌肤。
阿元叫了几声,都没有宫人应承,硕大的茂华宫连一个人都没有,出奇得安静。
正当她踮着脚想要去外间一探究竟,突然被人从后面牢牢抱住,她情急之下想要挣扎,却一下子被横抱了起来。
“阿元,别叫,是我。”
阿元用手捂着眼睛大喊大叫,眼见势态不好控制,颜仲琪才连忙自报家门,他可不想被禁卫军打出去,或者让他们冲进来,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的闺中情趣。
阿元打开双手,果真见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因为挣扎,她的睡袍散落开来,雪白的香肩瞬时裸露在外。
她的脸红透了,而颜仲琪却如同欣赏一株稀世名花一般,目不转睛,笑意涔涔。
懒睡晚起的阿元分外妩媚妖娆,虽不施粉黛,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颜仲琪忍不住将阿元抱回到床上,被褥都还是暖的。
阿元见他努力抑制狂跳的心房,笨拙地解下牛皮金扣腰带,不知不觉间,浑身颤抖了起来。
人说小别胜新婚,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分别已久,自然干柴烈火,浓情蜜意,阿元抚摸着他濡湿的发梢,既欢愉又心疼。
颜仲琪拥着阿元,心里有许多话想要倾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床帐之内,隐秘而安宁,春光乍泄处,一阵微风精妙地吹合了床幔。
颜仲琪因太过思念阿元,是直接从军中出发,一人一马,飞奔疾行,不过半个月就到了京城,所有呈给陛下以恭贺登基的大礼都由衡儿押队,他随后就到。
“茂儿呢,他怎么不来?”
阿元不禁问道。
颜仲琪替阿元穿好衣裳,有些难为情地回道:
“茂儿跟随灵溪老人游学去了,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家人都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阿元无奈叹息,这个孩子是个极有主见的,决定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他不像衡儿那般执着于在军中建功立业,而是痴迷于法政和文史,兄弟两个一武一文,这样也很好,总之老太君很满意,也许是见惯了打打杀杀生离死别,她倒是很希望子孙们能够多一些安稳的选择。
用过早膳,确切地说是午膳,阿元便拉着颜仲琪去静安宫拜会二哥,他们两个久不相见,虽没有过分热情,却还是兴致勃勃地比了投壶和射箭,颜仲琪箭术了得,却不知为何这次却输给了太上皇,北堂靖之不但没有开心,反而不自觉挖苦起来,隐晦地说他不该酗酒纵欲。
回到公主府,颜仲琪气不打一处来,太上皇刚才那句话着实打了他的脸,他只不过是与旧友和发妻久别重逢,热情缱绻一些又如何,虽然场上并无他人,但御前侍卫朱青也是出身军旅,这样调侃他,实在是叫人难堪。
可阿元却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好笑,因为在亲亲二哥的眼里,颜仲琪始终都是那头拱了她这株稀世名花的野猪。
后来,太上皇也知道此话不妥,又命人送来了一件名贵的黄金软甲,用以褒奖节度使的功绩。
那软甲金灿灿的,颜仲琪接过来便爱不释手,差点忘了谢恩,憨憨地捧到阿元面前显摆。
又过了半个月,衡儿带队进了京,夫妻二人在城门外迎接,衡儿见了父母,飞快地下了马,小跑到阿元面前,重重地跪下。
半年多未见,衡儿成熟稳重了许多,他皮肤虽不算白皙,却也如玉一般均匀,少年脸上独有的自信与张扬,让阿元恍惚之间看到了琪哥年轻时的样子。
阿元马上扶他起来,爱怜地抚摸他的脸庞,孩子们真是一天一个样儿,记得离开岭南之前,他还没长这么高,如今,即便踮起脚,还很难触摸到他的脸。
衡儿于是弯下腰来,任凭母亲抚摸。
此时,阿元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款步向他们走来,等走近了,阿元才看清楚他的面容,该怎样形容这张脸呢,肌肤白皙胜雪,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高鼻,薄唇,似笑非笑,气质清冷却不拒人,面容含笑却难亲近,叫人捉摸不透。
还未等这少年自报家门,衡儿率先向母亲介绍,如同旧相识,只见他大方地说道:
“母亲,这位是鹭州恒昌王府的门客印百川印公子,此行是领命代王爷赴京恭贺陛下登基之喜。”
阿元一听来自鹭州,心中惦记三弟,马上便更热情起来,连忙叫那位少年免礼,并温柔和悦地问道:
“明儿怎么没来?我和皇兄都很很想念他。”
那少年再次行礼,拱手回道:
“回大长公主的话,因太妃染病,卧床已久,王爷不得已亲自照拂,侍奉汤药,故而派微臣携礼进京面圣,还望公主见谅,烦请公主在陛下面前为王爷求个情,千万不要怪罪才好。”
其情真意切,阿元自然应下,笑着安慰那少年:
“明儿如此孝心,陛下怎会怪罪,倒是印公子你,车马劳顿,快快进城休息吧。”
印百川再次谢过公主,又与衡儿互相致礼告别。
阿元忍不住望向他离开的背影,人说少年风流,此话果然不假,阿元头一回见这样的俊美的少年,虽是男儿,却偏偏生出一副林下美人的风致。
回头再看看自己生的儿子,相较之下,马上就觉得不过是常人尔。
“那位印公子真是好看。”等他走远了,阿元不禁赞叹道。
颜仲琪也十分认同地点头,可在他心里始终偏心地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子是最好的,于是拍了拍衡儿的肩膀,自豪地说道:“咱们衡儿也不差啊。”
阿元无奈,指着他们父子俩,叹息着上了马车。
刚回到公主府,陛下就派人把衡儿接走了,他都未来得及更衣,想要稍事休整,谁知奉谕前来的公公急急催促道:
“世子还是早早进宫为好,咱们陛下巴巴等着世子好几天了,才一听说您进城,马上就派老奴来接您进宫。”
阿元一听就笑了,他们兄弟二人自小便感情深厚,这么多年未见,一定十分想念,于是朝衡儿点点头,也让他快跟着公公进宫。
衡儿还未到正阳殿,就见陛下早早在殿外张望等候,见衡儿款步走近,他疾行上前抱住衡儿,都没留给衡儿行礼问安的时间。
陛下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兴奋地说道:
“青山,你可算来了,朕知道你要来,这几日都无心政事,总想与你一起骑马射箭,就像儿时那样。”
陛下从小便习惯称呼衡儿的表字,兄弟俩总是不分你我,虽说男子二十冠以字,可颜公雪涛早早就将长孙的字取好,足见其宠爱。
颜衡对于这样的称呼既陌生又熟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才好,脸上除了笑也没有别的表情,平儿便拉着他向外走去,边走边邀功似地说:
“西域进贡了几匹汗血宝马,品相极好,朕给你留着呢,快随朕去万兽园试一试,对了,朕还要与你比试射箭,听他们说你在军中箭术是最好的。”
颜衡与陛下小跑着离开了正阳殿,老公公劝都劝不住,竟也来不及提醒陛下世子还未用过午膳。
太上皇北堂靖之听说兄弟俩在万兽园玩得不亦乐乎,也拉着宁安去凑热闹,如今宁安日日都去静安宫陪伴皇帝舅舅,听他讲诗书,读经文,在宁安的眼中,皇帝舅舅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晚上,阿元已经预备着歇息了,衡儿还没有回来,阿元便吩咐管家锁门,颜仲琪不解,阿元微微一笑,无奈地回道:
“他们兄弟两个这么多年未见,只怕要通宵达旦,衡儿今夜回不来的,琪哥,咱们休息吧。”
果然不出阿元所料,正阳殿笑声朗朗从未停歇,这么多年以来,近侍公公也头一回见这位少年天子如此高兴。
次日,陛下北堂永胤在早朝时接见了代表皇叔恒昌王进京朝贺的印百川,朝臣见如此清雅隽秀的少年,均目不转睛地朝他望去,他身后是一方硕大的玉鼎,众人见此鼎的形状,马上躁动起来,还未等印百川介绍,礼部尚书不禁开口问道:
“此鼎莫不是仿照周公鼎所刻?”
印百川淡淡一笑,拱手回道:
“秦尚书好眼力,我们王爷数年前在古籍中寻得有关周公鼎的描绘,上刻有铭文‘受命于天’,便甄选一方上好的独山玉,以周公鼎的模样雕琢,取‘受命于天,独尊万年’之意,以恭贺陛下登基之喜。”
朝臣听闻,不禁感叹恒昌王的用心,陛下当即敕封恒昌王为“诸王之冠”,世代相袭,免跪拜之礼,并赏赐印百川黄金百两,赐宫内居住,印百川叩谢皇恩。
下了朝,便有宫人引他去后宫,印百川目无斜视,直到经过水榭连廊,才知道原来所居之处,竟是大名鼎鼎的“等闲居”。
“俱为不等闲,谁是知音目。”
这世上,知音最是难寻,他这一生,山高水长,也不知将与谁相交。
未央湖的荷花盛放,清新淡雅,余味悠长,鱼戏莲叶之间,袅袅婀娜,也不怕人,印百川感叹于中原古城,皇宫重地,竟也有如此风情绰绰的江南水景。
他生在江南,长在江南,长这么大,头一次离开江南。
陛下的登基大礼就在眼前,朝臣们已经在预备为陛下选妃的种种事宜,此事虽然隐秘,但也算早有征兆,否则退隐深宫的太上皇不会亲自召见礼部尚书,秦尚书自然嘴紧得很,谁问都是摇头摆手溜得快。
太上皇问过陛下的意思,他只说全凭父皇做主,可问及心意所属,他却答不出来,怅然间便说道:“最好似母后一般。”
北堂靖之长叹一声,望着墙上那副他亲手所绘的簪花仕女图,悲戚地回道:
“这世间,不会再有穆昀初了。”
是啊,穆皇后走了,把父子俩的心都带走了。
从静安宫离开,陛下见宫人已经在整饬修葺梓宸宫,不禁抬脚向西边走去,还记得第一次踏足这里,竟是因为他对太傅出言不逊,被母后丢进这里,禁足思过,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母后那决绝失望的眼神,也从未见过温柔恬淡的她发那么大的火。
他踱步到宫门外,双脚突然重如千斤,再也抬不动,正在此时,姑母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从前母后那般温婉俏皮的语调问道:
“想不想吃笨蛋糖,姑母给你做?”
陛下一听便笑了,冲着阿元重重地点了点头。
糖葱的味道一如以前,毕竟是照着母后的食谱所做,味道一点都不差,陛下想起母后生前说的话,一时间愁肠郁结,那时的她,已经病入膏肓,却依旧惦念父皇,面对群臣相逼的压力,毅然决然把皇帝拒绝扩充后宫的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同时也不愿自己的儿子记恨群臣,于是,她苦口婆心对年幼的儿子说:
“自古以来,千秋万代,没有一个帝王的后宫只有一人,子嗣只有一个,你作为太子,可以执掌天下,可是大周的万里疆土你如何兼顾得来,自然需要你的兄弟姊妹们坐镇看管,出身皇家,不只是安享富贵,还得担起肩上的责任,你的皇叔恒昌王去了鹭州,与你父皇当年一般,深得百姓爱戴,可是大周有四个常驻的封地,到你父皇这里若是还封不满,你叫祖宗和先辈们如何瞑目?”
所以,古往今来,帝王的婚姻并不以情爱出发,而是植根于责任,千秋万代,像父皇母后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后能有几人呢,如此,娶谁都无所谓了。
陛下终于想明白了。
索性,选妃就选妃吧,谁做皇后都一样,于是,对于内廷呈上来的初选名单,陛下并没有细问,听说太上皇已经过目,便朱笔一挥,随便勾选了几个名字。
宁安有几日未见陛下表哥了,听宫人们说他出宫去西山兵马场了,青山表哥也陪同在侧,他们二人校检三军,各自带兵互为攻防,最后一同探望了那些从西北回来的谪兵。
也许是心怀感恩,他们在军中做着最低贱的活计,清扫马厩,整理兵械,劈柴烧火等,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乐此不疲。
见了陛下和世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匍匐在地,衷心叩谢皇恩,陛下叫免礼了,等他们逐一散去,颜衡环顾一圈后,居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惊诧地注视了许久。
陛下有些不解,于是颜衡便解释道:
“那位头戴赤色方巾的老头儿是五品老将凌广海,在岭南军中时立下不少军功,颇有盛名,有一次带兵平叛时,不幸在密林迷了方向,让百越王首领姜镬侥幸逃脱,还杀了不少前去增援的岭南军,众将纷纷声讨,要求父亲军法处死,父亲念其军功累累,无奈之下,只是格了他的军职,并没有处死,后来我在军中再也没有见过他,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可见,应该是父亲有意安排的。”
陛下听完,陷入沉思,他曾在岭南请功的奏折中,不止一次见过“凌广海”这个名字,可见他的确是难得的将才,如此有经验的老将只是因为一次失误就被革职实在可惜,若重新启用又难以服众,如今大周正是用人之际,这样的人,只是放在这里劈柴喂马当真算是暴殄天物。
“听说她还有个女儿,样貌绝佳,且从小习武,只是因为凌广海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尤为宠溺,故而脾气坏了些,想来,如今也是你我一般的年岁吧。”
颜衡漫不经心地补充,丝毫没有注意到陛下眼中的透亮的神采。
后来,也不知为何,内廷公布入宫待选的秀女名单中,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她叫“凌非晚”,正是凌广海的独女。
于是朝堂哗然。
颜仲琪也听说了,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元,他很是兴奋,凌广海父女他都见过,人品自然没话说,只是出身差了些。
“出身并不重要,我北堂一族向来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性,穆皇后也是出身五品武将之家,高祖的发妻姚皇后,只是县吏的女儿,照样母仪天下,只是不知道这位凌姑娘,究竟因何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
阿元这个问题,太上皇北堂靖之也亲口问过自己的儿子,陛下淡淡笑道:
“父皇,我去宫外偷偷看过她,她很美,剑法也好,与母后很像。”
他很平静,眼睛里又亮起了光,所以,他也没有察觉到父皇眼中的哀伤。
那一年,那一日,身为祯平王的他,曾经无赖地跃上穆府的房顶,偷偷看过那个姑娘。
夜半,她背着父母偷偷喝了酒,饮至微醺,一时兴起,在院中舞起了剑。
乌发飘飘,素白长裙,流苏追腰间,木钗横髻上,举手投足皆是风情,随着身体的律动,周遭的花木虽未盛放,却也有了清丽之姿,在月光下,佳人嘉木,俱是让人赏心悦目。
他就这样默默地半倚在屋顶之上,顶着月光,品着美酒,眉眼含笑地注视着院中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凌厉游刃的姑娘,一把长剑她使得得心应手,身手矫健利落,可见是个练家子。
他竟不知自己因何会对一个可能成为自己嫂嫂的女子感到好奇,难道真的是因为当时丞相周仰正的那一句:
“说起来,其实那丫头与二皇子更加般配,老臣愚钝,没有旁的心思,只想给丫头找个好归宿。”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明明寂寂无名,却让一国之相多次提及,百般筹谋只为能嫁给当朝皇子,却又不说清楚到底想要嫁给谁。
所以,他便趁着夜黑风高,爬上人家姑娘的屋顶一探究竟,真是荒谬至极,
荒谬至极啊!
“干杯!”那姑娘背对着他,向着天上的圆月。
“干杯。”屋顶上的他也轻轻举起了酒杯。
月色逐渐朦胧,他醉了,可姑娘却清醒着。
酒坛倾空,彼时的祯平王并没有尽兴,他随即挥手,黑衣暗卫马上送上来一坛酒,递给他,并没有说一句话便回避了。
更深寒意重,兴许是喝了许多酒,他并不觉得寒冷,反而,他的身体内充斥着一股热流,横冲直撞向胸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也许,就在那一晚,他才终于明白,那九五之尊位,也并不是非要不可了。
而如今,他们的儿子也宿命一般地逃脱不开这样的闹剧,幸运的是,江山,已经在他手中了。
罢了,都是命啊。
陛下登基之后,十七岁的凌非晚被选入后宫,封“臻妃”,三个月后,又被封为臻贵妃。
期间,贵妃的父亲凌广海重返军中,他被派往了陇西,不到一个月,便走马上任,带兵镇压了吐蕃叛军,震惊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