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返乡
大年初五,是财神爷下凡的日子,陵阳城的大小铺子陆续开业,本该热热闹闹的城市一下子不合时宜地冷清了起来,几乎每个店里的掌柜伙计都从店里走出来了,他们神色茫然地立在街道两侧,看着羁押着钱老板的囚车从身边经过,尽管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刁民钱英,偷窃官银,残杀妇女,证据确凿,已被本县击杀!”
囚车浩浩荡荡,前有捕快骑马鸣锣开道,后有官兵戎装殿后,人群出乎意料地安静,除了三位姑娘的家人,其余的均面无表情。
前一日,这位钱老板还是大名鼎鼎的陵阳好人,今日便成了阶下囚了,一具死尸自然没有辩驳的机会,但官府从他家密室里搜出来了三千两官银和作案的工具足以说明一切。
乔玉娘被他下了迷药后勒死挂在房梁上,姑娘求生心切,最后关头还在挣扎,双手皆是擦痕;董三金临死前惊恐大喊的“恶鬼”,其行头青面獠牙,的确可怕;最惨的就是被大火烧死的刘瑞香,她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烈火灼烧,她的房门被锁,进而呼救无门,难以逃生。
阿元与颜仲琪也在人群之中漠然地看着囚车经过,昨日,薛蝉他们把钱英的尸体和一封痛陈他所犯罪行的书信秘密送到县衙,县令带人连夜查抄了钱英的铺子,速度之快令颜仲琪惊讶不已。
一般情况下,恶贯满盈的凶犯在游街时会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投掷脏物,但钱英没有,百姓们看着他的囚车经过为他立碑的石桥上的时候,心中突然升腾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这石桥是钱英捐资所建,建成之时,当时的县令还赠匾以谢,用以褒奖他的善心。
囚车走过了石桥,带头的捕快最先见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穷苦人,他们自发地跪在道路两侧,隐忍地抽泣着。
“钱老板是大好人啊,没有他我们就没法儿过这个年。”
忽地,人群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后来,呼声越来越高,哭声越来越大,县令无奈,允许这些贫民在钱英的囚车上系上白幡,以示凭吊。
见状,阿元才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把矛盾的利刃瞬间将她心中的正义击溃,颜仲琪当即将她揽在怀里,只说了一句:
“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同样,杀一人便可抵消所有架桥修路的功德,阿元,我们没做错。”
是啊,那三位无端被害的姑娘又何其无辜啊。
次日,他们一行便离开了陵阳城。
十安客栈的掌柜的在他们结账时送了一坛子上好的陵阳红,他笑着说:
“陵阳是个好地方,欢迎二位客官再来。”
阿元的眼睛湿润了。
出了城,已经可以隐约捕捉到万物逢春的勃勃生机,陵阳城有许多百姓开始三三两两结伴游行,他们常去三清观上香,以求新的一年事事顺遂。
阿元说她也想去。
于是,薛蝉便引马折返,随公主的车马一起转道去了三清观。
到了那里,阿元在颜仲琪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这里游人如织,香火甚旺。
他们有的求平安,有的求财富,有的求姻缘,有的求健康。
阿元环顾四周,心生一计,于是她便找到观里的主事,告知了来意。
三日后,三尊灵位被供奉在香火甚旺的灵台上,道观还为此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
灵台之上,长明灯不灭,且日日有人洒扫。
出了陵阳不远,车马疾行三日,便到了岭南府的管辖之地。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颜仲琪叫醒了还在车里沉睡的阿元。
他们迎着朝阳,看着远山层峦叠嶂,飞鸟相与盘旋鸣叫,山间雾气渐散,阿元的彩裙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阿元你看,那是岭南的山。”颜仲琪指着远方兴奋地说道。
阿元转头,自信温和地驳道:“不,那是我大周的山,我大周万里江山,无处不风光无限。”
颜仲琪被这话惊到了,阿元自然是阿元,但她还是当朝的公主。
于是,颜仲琪便单膝跪地,以军人的身份行礼。
“臣颜仲琪愿誓死守卫大周江山,守卫公主。”
他这句话的前半段豪情万丈,后半段温柔坚韧,阿元缓缓将他扶起,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向他瘦削刚毅的脸。
“琪哥,阿元信你。”
当公主的车马行驶到岭南府内的昌州时,颜府内已经乱作一团,老太君选了几身衣裳都不满意,不是嫌太素就是嫌招摇。
节度使颜雪涛在书房急得直跺脚,今日晚宴的食单删了又添,添了又删,如此反复,连厨房都急了。
“老爷,食单再不确定,就来不及备菜了。”厨房的管家达叔如此说道。
这时,颜夫人,颜仲琪的母亲也急冲冲跑到书房征求丈夫的意见,她不知公主的卧房安排在东楼还是西楼。
东楼是客房,西楼是儿子颜仲琪所住。
这一问,彻底把节度使问懵了。
让公主住客房实在不像话,虽然那里已经被收拾得富丽堂皇,一点不啻于宫里的等闲居,若是将公主安排在西楼与儿子同住,如若陛下知晓,一定会大发雷霆,搞不好还落下个辱没皇族的罪名。
“老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公主傍晚就到了。”
“是啊老爷,再不备菜就来不及了。”
颜雪涛头疼得厉害,他甚至想溜出府去军营躲一躲。
这时,老太君也从着装的纠结中走出来了,只见她闲庭漫步,缓缓向儿子的书房走来,还在门口,就看见他抓耳挠腮左右为难的模样。
“晚宴的食单就照最初选定的那一份,安排公主住在东楼,那里陈设如宫里一般,公主住得会习惯些。”
老太君气定神闲地安排着,令儿子儿媳十分佩服。
于是,整个颜府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这不过这一回,算是乱中有序。
颜季琳陪着祖母在院中晒太阳,不住地追问道:“祖母祖母,公主姐姐什么是不是快到了?”
老太君闭目养神,但已经被问得不耐烦了,于是缓缓睁开双眼,皱着眉头说道:“什么公主姐姐,要叫公主嫂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进而又极郑重地交代道:
“不对,是公主殿下,咱们所有人都得这样称呼,听懂了吗?”
颜季琳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着回答:“祖母放心,琳儿明白了。”
“去,看你大哥从军营回来没有,还有你三哥,衙门就这么多事儿吗,连今日都不肯歇假。”老太君有些生气地埋怨道。
于是颜季琳连忙给祖母捶背,笑着宽慰道:“祖母您忘了,是您让二伯和大哥抓紧办好驻军交接的事情,十五万大军,只清点这一项就不少费功夫,还有,府衙要核对每年拨付给军营的钱粮数目,三哥又是个细致谨慎的人,自然要多花些时间。”
老太君一听,眉头稍稍舒展,她把小孙子拉到身前,笑着问道:“咱们岭南军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琳儿心疼不心疼?”
颜季琳忙辩驳道:“祖母这是什么话,岭南军再大那也是朝廷的兵,咱们颜家只是代为掌管,陛下想要回去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二哥常把他的弓弩借给琳儿玩,不能因为琳儿喜欢又玩了那么久就不还给二哥了,祖母,这样的道理您不明白吗?”
慕容老太君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孙儿,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喃喃地说道:“是啊,咱们琳儿都晓得的道理怎么有的人就不明白了呢?”
说话间,老将军徐冲作为朝廷预备军的总教头,一直在山东节度使的驻军里周旋,已经成功说服两位副将,一旦驻军一分为二,两人便可各执一方十五万人的军队,军心逐渐动摇,身边的亲信常在其耳边煽风点火,山东节度使褚亮终于无计可施,一心想要逆反。
徐冲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褚亮一旦有所动作,可立即奉旨诛杀。
到此刻,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只有河北节度使陈涛,他四处打听其余几家的消息,自从听说陇西被骗了十万大军,他差不多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挣扎的了,于是便冷眼看着旁边的山东如何垂死挣扎。
阿元在马车上觉得热,便脱了外衫,露出洁白如玉的肩颈。
自从进了昌州境内,薛蝉的行进速度便眼见着慢了下来,只因他回头看见马车内的公主一直频频向外张望,她在洛京都城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山和如此绚烂多彩的风光,便一直缠着颜仲琪问东问西。
“琪哥,那漫山遍野的是荔枝树吗?”阿元兴奋地问道。
颜仲琪肯定地点了点头,告诉阿元还有两个月,早熟的鸡心荔枝便挂果了,到时候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人家才不是只想着吃呢。”
阿元有些不好意思,钻回车内嘟嘴说道。
颜仲琪有些想笑,便打岔问道:“为迎接公主,今日祖母和父亲备了晚宴,一家人都回来了,公主可愿接见他们?”
阿元顿时觉得气氛陡然隆重了起来,她贵为公主,初到岭南府是一定要拜会颜府众人的,尤其是声名赫赫,巾帼不让须眉的慕容老太君。
于是,她想了想,便凑到颜仲琪身边耳语了一番。
颜仲琪听罢,深觉可行,便吩咐薛蝉停车,等他走近了,便把公主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薛蝉听完,便快马加鞭赶回府里提前安排。
马车进了城,阿元便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愁绪,她端坐在马车里,双手不停地搓摸着,完全没有了之前兴奋和欢愉。
颜仲琪见状,便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公主别怕,我们家人都很和善,他们十分尊敬公主,尤其是我四弟,他是个天生的活宝,有他在,定不会叫公主觉得生疏。”
阿元听完,感激地笑了笑。
马车终于停在颜府的大门口,庄严肃穆的颜府,从外面看进去,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一人。
阿元戴好帷帽下了车,扶着颜仲琪的手进了大门,随后,薛蝉带着下属将大门关上,留二人在府外把守。
阿元目无斜视,穿过照壁和前厅,绕到花园长廊,顺着水景向前走,来到一幢造型独特的二层小楼前,此时,颜府的八位侍女已经静候在侧,见到阿元后,齐齐下跪行礼,向公主请安。
阿元摘下帷帽,好奇地向上看去,此楼为木质阁楼,轻盈婉转,精致考究,与岭南当地寻常的砖楼不同,别有一番江南细柳低吟,斜风细雨的韵味。
大门两侧刻有木楹联,刚好是两句诗,上写着: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门匾上刻有“楼外楼”三个颜体行书大字。
这建筑属实有趣,阿元没有顾得上多问,便被侍女们引进楼里,颜仲琪适时退下。
一楼多藏书,各种精致的摆件也不少,多为瓷器,以青瓷白瓷为主;书案后挂着一副《沐春图》,看不清落款,但画风细腻,用色轻柔,应当是一位女子所画;窗下摆着棋盘,窗外是一株硕大的樱树,虽未开花,但已经枝繁叶茂,翠绿得喜人。
阿元不禁想到,若与人临风窗下,对弈饮酒,该是一件多么闲适安宁的美事,甚至忘了,这里是岭南,而非江南。
上了二楼,阿元顿时惊住了,里头的布置与宫中的等闲居十分相似,连紫檀木躺椅都复刻了一把。
侍女们打开帷幔,里头有一精致的浴桶,热气腾腾,香气弥漫,阿元走进了,见里面飘满了花瓣,她忍不住用手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于是便由侍女们褪了衣衫,舒舒服服坐进了桶里。
一路快马疾行舟车劳顿,在这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
慕容老太君出身侯门,颜家是世家,怪不得安排得如此周到,阿元在心里暗暗想着。
等换好了衣裳,侍女们便扶她去镜前装扮,阿元看到一些名贵精致的首饰与陵阳十安客栈那间上房里的有几分相似,便忍不住浅笑一声。
侍女们竟然惶恐万分,以为侍奉公主不周,忙齐齐下跪等待受罚。
谁知阿元却笑着叫她们起来,只说自己陡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一位年长一些的侍女冒险恭敬问道:“奴婢擅长各式发髻,不知公主喜欢哪一种?”
阿元对镜自看,一头墨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她娇憨地冲着那位侍女说道:“你只管梳,只要好看,本公主都喜欢。”
于是,那位侍女便上前为阿元梳妆,她动作轻柔,手指灵活,不一会儿,丰盈优雅的云朵髻便梳好了,阿元拢了拢,果然十分满意。
此发髻衬得她更加雍容华贵,点缀上珠钗首饰后,美得叫人移不开眼,侍女们难得见这样的神仙妃子,虽不敢张扬,但还是忍不住通过眼神交流,直夸公主好看。
换上提前备好的衣裳,阿元这才缓步下楼,颜仲琪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公主后,即使已经无比熟稔,但依旧失了神。
阿元笑了,心里头骂了句:“傻哥哥。”
她随颜仲琪来到正厅,厅外,颜家上下齐齐迎候,慕容老太君紫衣金杖,站在人群最前面,见公主款步而来,便率先跪下,而后众人纷纷下跪,口呼“公主千岁”。
阿元叫免礼,她上前扶起老太君,十分伶俐地说了句:“老太君果然康健矍铄,鹤发童颜,真是叫晚辈羡慕。”
一句“晚辈”彻底将两方从君臣拉近至亲眷,老太君还未反应过来,调皮活泼的颜季琳便上前拉住阿元的衣裳,脆生生地说道:“公主嫂嫂好美啊。”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阿元的脸瞬时红到耳根,颜仲琪一把将颜季琳拉开,佯装生气地责备道:“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那不叫公主嫂嫂叫仙女姐姐好不好?”
颜季琳又歪着头,天真地说道。
老太君终于发话请众人去正厅用饭,阿元的确饿坏了,于是她搀扶着老太君进了厅里。
阿元记得,先帝曾下令,皇宫设宴,实行分餐制,方便照顾帝王后妃以及被宴请朝臣的口味;而朝臣私下聚会必须围桌而食,以防有人下毒。
她虽不知岭南的用餐习俗,但走进之后,见到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一时间还是有些惊讶。
等老太君安排就座后,居然很客气地说招待不周怕公主见笑。
偌大的一家子紧紧围坐,老太君一一介绍,从长房开始,颜仲琪的大伯在战场牺牲,其遗孀陈氏便代表长房向公主行礼问好,颜家长子颜伯文果然如颜仲琪所说,端正矫健,一身杀伐之气,他刚成亲没多久,夫人有孕在身,不便前来。
颜仲琪的父亲,岭南节度使颜雪涛是老太君的次子,他和夫人宁氏只有颜仲琪一个独子,问礼之后,公主与颜仲琪相视一笑。
老太君的小儿子自三年前夫人因病去世后,突然沉迷黄老之学,找了个离家百里的野山修炼了起来,期间从未归家,他的两个儿子颜叔垚和颜季琳便由老太君亲自抚养,颜叔垚是颜家唯一一位没有在军中任职的成年男子,而是在府衙做了一个文官,颜季琳还小,时常在老太君的膝下承欢,颇受一家人宠爱。
也许是颜家故意照顾公主的口味,怕她吃不惯,故菜肴多为京中盛品,阿元觉得平常,但念在颜家有心,胃口也还不错,连吃了三块马蹄酥,用以解腹中空虚之感,老太君怕她吃腻了,吩咐下面又单独做了一盅乳鸽猪肚汤给她,这是岭南特色菜,吃起来暖胃舒心。
公主尝了一口,甚是满意。
因外人在场,又是公主的身份,颜家人并不如平日那般热闹,连小小的颜季琳都漫不经心地吃饭,眼里不停地环顾周遭,奈何老太君也不发话,他也不敢多嘴了。
阿元只觉得尴尬,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陡然一想,才发觉整桌佳肴的确讲究,荤素得当,色香味俱全,但唯独少了佐味的美酒。
美食焉能没有美酒?
于是阿元便试探地问道:“府上用餐都不饮酒的吗?”
此话一出,老太君心领神会,本来是怕一家人饮酒误事,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惹公主不快,故而吩咐此宴不备酒水,可既然公主如是说,她迫切地想要公主尝尝她的手艺。
“荔枝酒!”
酒坛方一打开,公主便闻见甜甜的果香和酒香,实在是沁人心脾,令人闻之欲醉。
老太君示意侍从为公主斟酒,阿元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直呼好喝。
真的是好酒,清甜凛冽,果香馥郁,连丞相府里的温泉米酒都比不过。
阿元又要了一杯。
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杯同饮。
这时,阿元突然见到正厅中央放置着那枚被她摔了一角的双龙玉璧,不由地停住了目光,颜雪涛捋着胡须似笑非笑,起初他也不知这玉璧的含义,直到他呈给老太君,说是陛下赏赐了,老太君说了这玉璧的故事,他才惊觉惶恐不安。
本属于未来储君之物,竟然被赐给了颜家,可见陛下对公主的喜爱,或者说深知公主对于皇族和天下的意义,从而寄予了厚望。
晚宴终于在还算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阿元喝得小脸通红,但意识清醒,她等众人行礼拜别后,才随着颜仲琪回到楼外楼,两人一路无话,最后在门外依依不舍地分别。
阿元回身摆手,提着裙摆上了楼。
颜仲琪一直在门外目送,许久都不愿离开,直到薛蝉来请,说老爷在书房等他。
颜仲琪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薛蝉来到父亲的书房,还没进门,就被丢出来的兵书吓了一跳,要不是躲闪及时,还真是被砸到了。
“臭小子,你给我跪下!”老爷子背手而立,怒气冲冲地说道。
薛蝉知道接下来将是父子二人密谈,便拾起兵书关上了房门。
颜仲琪老老实实跪下了,颜雪涛上来就要揍他,但走近了见他瘦了一大圈,又听闻他在陵阳城破获凶案,终于也忍住了。
但有些话还是要问,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口:
“你小子这一路有没有欺负公主?”
颜仲琪大喊冤枉,他说自己将公主照料得很好,一根汗毛都没少。
“你知道为父不是问你这个。”老爷子也不好说出口,只等儿子自行领会。
颜仲琪刚喝了不少荔枝酒,眼下脑子还昏昏沉沉,所以根本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
“就是肌肤之亲,你个蠢货!”
终于,老爷子难为情地将那四个字宣之于口,颜仲琪知道,以父亲平日的性格,这四个字还是保守了。
于是他忍不住偷笑,进而说道:“儿子恪守君臣之礼,男女之别,父亲大可放心。”
听到这话,颜雪涛才终于放下心来,若是自己的孽障将陛下的心肝儿欺负了,就算陛下开恩,两位皇子也得将他碎尸万段。
本来还想问点别的,见儿子已经哈欠连天了,于是心疼地恩宽放行,恶狠狠地说了句: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