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亲可敬的长辈们
在她眼里，她和四海之间大体算是互利互惠。
一个需要个有趣的东西消磨时间，一个要借他站稳脚跟。
所以，在彻底掌握执法堂之后，她自以为得偿所愿，交易也该结束了。
她可不愿意一直做大能身后摇尾乞怜的狗。
可实际上，四海并非把她当做可有可无的小宠物。他襟怀坦途，哪怕她抱着算计来，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付出了真心。
他是把她当做晚辈的。
所以啊，预言中，她后来的众叛亲离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像这样好的前辈都被她推远，那她受千夫所指，怎么不能算咎由自取呢？
不过她向来知错能改，对于这位在她犯了无数次错误之后还能站出来保她一命的前辈，她会珍惜的。
四海敲了敲锄头，提醒她回神：“找我什么事？”
云琇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最近几年，我可能会比较忙，执法堂就托付给您了。”
“多久？”
“十年吧。”
四海并未直接答应，侧过头问：“可是出事了？”若不是出了事，也不会特意来说一声，随便传个讯就行。
他虎目溜圆，看人的时候像是在瞪，很凶。但云琇却从他这双眼睛里看见了担忧。
“嗯……”云琇闷闷地应了一声，头快摇成了拨浪鼓，“都是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四海不问了：“你忙你的。”
他说完，拿起锄头，就要继续去耕地。
云琇叫住他，拿出来一个小腿高的傀儡。
傀儡模样很是怪异，由几种矿石和灵木拼成，真的就是拼接成的，没有用卯榫的技巧，也没有什么机关连接，让人实在怀疑它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散架。
四海沉默许久，有些干涩艰难地问：“这什么东西？”
说完，他移开目光。像是不忍直视。
云琇撇了撇嘴，愤愤地质问：“您嫌弃吗？虽然它长得奇怪了点，而且有点没用，但却是我做出来的第一个傀儡。它现在是有点……嗯，丑，但等我找到合适的材料，给它披一层皮，就好看了。”
当然，她也是故意没有给小傀儡添更多效用，它的作用并非是种地。
毕竟，以修行者的本事，种一些普通的青菜哪里需要费心思？
四海耕地也不是单纯的耕地，而是为了修行，为了静心，为了让迷茫的自己落在实地。
所以，咱这傀儡主打的就是陪伴。
“这是干什么的？”四海捏了捏傀儡的脑袋，应该是脑袋吧？
云琇给傀儡脑袋后头安上一块灵玉：“来，旺福，跟四海叔叔打个招呼。”
“四海叔叔！”装上灵玉之后，它整个活了过来，扭动着身子在四海脚边蹭来蹭去，热情得不得了。
“还会说话？”四海惊奇地蹲下，将小旺财翻过来仔细研究。
“别这样，人家害羞。”
小旺财说话是清澈的童声，听起来像真人似的，四海愣了愣，还真不好意思。
他收回手，饶有兴致地问：“这是你第一次做傀儡？”
云琇点点头。
幸好她学得杂，炼器也略知几分，不过就是她学得实在不太好，所以好好一个傀儡被她搞成了这样子。
天知道，她最开始其实是想做一只可爱小狗的。
她眼神飘了飘，僵硬地转开话题：“那什么，旺福还会讲故事，旺福，给你四海叔叔讲个故事听。”
旺福趴到四海脚边，摇头晃脑地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个叫大牛村的地方，住着一个清贫的秀才公……”
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主人公是是书生和狐妖，算不上新颖，但还算诙谐有趣。
待旺福讲完，云琇得意地问四海：“怎么样？”
“不错。”虽然并不曲折，但是那种听起来便觉得轻松的。
“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故事都有。”
“旺福还会唱曲儿。”
四海看了她一眼。
他曾经就是凡人界的一个普通农夫，那时候常有采风诗人带着许多诗歌和传说故事来到乡间，搭个棚子，就能讲上三天。
他比云琇熟悉凡界的故事。
他不知道她为收集这些故事付出了多少精力，但无疑是用心的。
“你是第一次做傀儡？”
云琇不满：“我可没骗您。”
“你很有天赋。”会傀儡之术的人少，能玩儿出花样的更少，他所遇见的那些人中，没有哪个像云琇一样，炼器的本事那么烂还能造出这么妙趣横生活灵活现的傀儡。
云琇笑眯眯地摸了摸旺福的脑袋：“喜欢就好哦。”
这一份她准备了一半多的礼物，在预言里一直被埋没，但现在终于送出去了。
“嗯嗯嗯，那我先走了，旺福会的东西很多。”云琇没有时间多待。
她的时间真的很少。
从前执法堂事务缠身，她几乎是挤着时间修炼，而未来的日子，料想也不会轻松。所以她为了能抽出半个时辰来找四海，不得不将好些事情押后。
“等等，”四海埋头在储物器里挑挑拣拣，找出许多东西塞给她，“都是打造傀儡的材料，有天赋就莫要浪费。你林姨上次还问你了，多去看看她。”
云琇看着手中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吸了吸鼻子，眼里含着泪花，粲然一笑：“好嘞！”
她给他的，他总会以另外的方式还她更多。
她其实遇见过很多的好人，但是她以前并不知道这多可贵。
林姨也一样。
林姨是凌云宗的炼器宗师，常年闭关，云琇巧遇她一次后，就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学了些炼器的皮毛。
林姨忙，每次看着她都很不耐烦，她还常说，若不是同门不能相残，她迟早把云琇这小崽子弄死。
在她一次又一次说了难听的话后，云琇就再也没去找过她。
林姨和四海并不熟悉。云琇没想到，她竟然问过她的行踪。
“我会的！”云琇重重点头。
她离开之后，四海放下锄头，把旺福抱起来，先去林珊那边转了一圈，林珊没见他。
他又去了祁无波那里。
“阿琇在学傀儡之术？”祁无波淡漠的眼神落在他怀里的旺福身上，慢吞吞吐出一个字，“丑。”
四海蒲扇般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旺福的脑袋，无奈地解释：“孩子第一次做傀儡，我觉得挺好。”
于是，回到洞府的云琇莫名其妙收到了夸她傀儡做得不错的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