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沈项跌倒在草丛中,看着双亲在自己面前纷纷倒下。
一个五岁的男孩,他眸中的光亮一点点被消失殆尽,直到被覆上一层厚厚的仇恨。
往后的余生岁月里,对于今天的回忆,在他眼中只有黄袍男子右手处那一块蜈蚣形状的疤痕。
-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苏瑶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一旁的沈项,他端坐在床榻上,身躯高大。
和那个在幻象里看到的小孩像又不像。
这样的沉重,她只有在电视剧电影中看到过。那一块疤痕,她也很熟悉,正是当今圣上,她在这个世界上名义上的父亲。
过了好一响,她才开口:“什么时候动手?”
一旁低头不语恍若被抽离了灵魂的男人被得到点化一般,他眼中坚定:“明天晚上。”
苏瑶拉过一张圆凳坐下,倒下一杯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想做就去做吧!”
沈项几步上前把女人的手握住,满是惊喜道:“你不怪我?”
苏瑶淡然一笑,道:“我虽作为公主,可是皇帝□□,早已不得民心,何况他还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那么残忍。再何况……他……他其实不是我的父亲!”
果不其然,话刚说完,面前的男人皱眉不解。
她胡编解释道:“我母亲有一个青梅竹马,我是母亲与她竹马的小孩,可当今圣上喜欢我母亲,便抢了我的母亲当他的妃子,所以啊,他也不算是我的父亲,你想做什么可以不用顾虑我。”
闻言沈项笑起来,若有所思着点了点头,便也不揭穿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也听闻过,我还听闻你的母亲喜欢的那个竹马正是我的父亲,可我的父亲已经有了我的母亲,断然不会再与你母亲有任何的瓜葛。”
苏瑶气极了,却也万分尴尬,没想到自己随意扯的一个谎竟然瞬间就被戳破。
她皱眉着把手从他温热的手掌里抽出来,不屑道:“你懂什么!谁说女人只能有一个竹马?我母亲的第二个竹马不行?”
杏黄的灯光把沈项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倾身抱住她,往床榻上带,轻柔放下去,倾身覆上去,在她耳旁轻声道:“她可以,但你,瑶瑶,你不可以,你只能有我一个。”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强势的吻便一个个精准的落下。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落在石阶上,白光乍现,电闪雷鸣。
一把匕首和着轰隆隆的雷声插进沈项的胸膛里,就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鲜艳红衣的女子,手里握着那把插进他胸膛里的匕首把柄,满脸冷漠。
“瑶瑶,你要杀了我?”
他额间青筋暴起,抓住她握住匕首的手,再次开口问道:“真的想我死?”
面前女子身子抖了抖,别过脸,强装镇定道:“对。”
闻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沈项脑海里砰然炸裂,他开始笑,笑得灿烂苍白,抓着她的手往里用力,匕首深了几分,可身体里的疼痛远远不及面前女孩的一张明艳漠然的脸庞惹人惊颤。
他直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是因为那个狗皇帝?”
眼前女子瓷白修长的手抚上他的脸,嘴巴一张一合,说出让他瞬间溃不成军的话:“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离开你。”
明明是莹莹漾然的星星眼,可怎么净是散发寒光呢。
此刻他只觉耳边嗡嗡嗡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一颗心很重很重,重到他就那么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胸膛里缓缓流淌,沾满了整个青石地板。
视线锁定着的女子转身就要离开,他终是伸手抓住那鲜艳刺眼的红衣裳,喉咙涩哑:“瑶瑶,如果有来生,能不能爱我,能不能不要离开我,能不能……”
匕首一滑,那一缕衣裳便断在他手中,口中不断重复着能不能,卑微如蝼蚁,可她却并未正眼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连下辈子的奢望都不给他。
嗬。
竟如此苍凉。
他沈项,还真是命苦。
轰隆一声,睡梦中的沈项眉头紧锁,倏忽睁开眼,淡黄的床幔随风在眼前晃动。
淡淡的奶香味盈盈入鼻,他微微侧头,朝着香源,那张方才还是决绝离开的女人的脸庞就在面前。
双眸闭着,乖顺,小巧,恬静美好。
裸露在外的白皙的手臂上有几块青紫还未消退,是他不知分寸,下手重了些。
倏忽,他重重的松了口气,竟是个梦。
幸好是梦。
可倏忽心脏突突的疼,呼吸也开始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死死按在水中,挣扎不了。
梦里的所有碎片都窜起来,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清晰的上映,他们纠缠的一生跃然于此刻。
从他被匕首刺穿后看着心爱的人离开,重新拿起那把匕首朝着心脏的地方深深刺去,从此闭上双眼。
竟然保有一丝灵魂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重新成为沈项。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梦里的一切都不是梦,是他的上一世。
梦里的许多场景确实一一开始在他现在的生活里上映,比如,梦到瑶瑶的鹦鹉会说话,梦到瑶瑶会骗自己去参加成团夜,梦到瑶瑶会……
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梦到瑶瑶会离开自己。
“轰隆”一声惊雷。
身旁睡得正香的女子眉头皱了皱,往他靠近了些,一双白皙细腻的手缠上他。
梦里,她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是蓄谋的伪装,为的就是能够离开自己。
忽地,他看着身旁面容乖巧的女人,苍白的笑了。
这一世,目前所有过往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如若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他夺得皇位,封她为后,在他登基一个月后,她把匕首刺向他的心脏,他的一生结束于此。
仅剩一个月的生命。
“轰隆”又是一记闷雷。
女孩不悦的皱了邹眉头,微眯了眯眼,撇到一旁的男子满脸冷厉。
“你怎么还没睡?不累?”
沈项冷笑了下,脑海里盘旋无数次的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竟然要离开我!”
用的不是反问,而是肯定句。
苏瑶倏忽睁开眼,瞌睡虫也被吓跑了,这是大计败露?
那她这段时间的贤妻人设伪装岂不是功亏一篑?她抱住他,头窝过去,软着声音道:“苍天明鉴啊!我对你至死相随!”
沈项不言分说,抓过她,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吻倾然落下。
哑着声音道:“没事,做梦而已。”
苏瑶苦不堪言,用力掐了他的腹部,却被硬硬的触感引得手发麻。
“还来,要不要睡了。”
……
十一月初五这天,白茫茫的雪花覆在光秃秃的吱呀上,风一吹,便洋洋洒洒落到地面上。
街道上往日的摊贩也不在,人烟稀少,寡静冷清。恍若一切都进入冬眠的状态。
红墙绿瓦皆被染上一层透白的轻纱,倏忽,一抹艳丽的红撕裂开来,打破这孤寂的白,喷洒在皑皑白雪上。
“琉璃坛杀进来了,护驾!护驾!”
尖叫的撕裂声,逃窜的人群,诺大的宫殿,上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热闹。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府院子,苏瑶搬了个小椅子,靠在门外,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朝着一个方向望得出神。
今夜沈府莫名多了十几名仆人,其个个身强力壮,可见今晚必有大动作。
沈项的身份从未暴露过,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派了一些善战的人守住沈府。
刘婶拿着个灯笼走过来,黄道鞋踩在地上的积雪,并着小石子,沙沙作响。
“公主,该歇息了。”
苏瑶微微抬眼,灯笼外袍的红纸就那么映入眼帘。
看着刘婶,她问道:“你相信将军吗?”
刘婶脸上的皱纹因为微笑显得越发褶皱,眼神坚定,道:“会。那么多年,将军靠着一个人撑下来了,无论他想做什么事情,我都觉得他能成功。”
嗖的一下,一只箭穿过头顶射在光秃秃的槐树树干上。
两人见状皆是一惊,苏瑶动作极快,拉过刘婶的手飞速跑进屋内。
就守在一旁的陈齐来得很快,通报:“公主,主公身份暴露了,皇帝早有准备,一支精兵队把沈府包围了,主公吩咐过我,如若败露,便带你从密道逃走,公主,还请速速跟我来。”
苏瑶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从未遇到过这么真实的充满厮杀的场面,她手微微发抖,却还记得小桃,问道:“小桃呢?那你们呢?一起走吗?”
此刻,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刺耳。
小桃从东侧的院子里跑过来,神色慌张:“公主,外面好像有人打进来了。”
话不多说,苏瑶拉过她,还有刘婶,还不忘和前面带路的陈齐说:“其他人呢,不一起走吗?”
前面陈齐带着他们穿过后院的一条偏僻的小路,来到一片小竹林里面,轻轻转动一块石头,竹林的树便向两旁移动,露出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洞口。
陈齐把她们推进去,道:“公主请放心,这沈府所有人,除了你和小桃,皆是琉璃中人,都会功夫,我们须得去接应主公,琉璃坛中人,生死与共。”
随即还喊来了守在一旁的两个小厮,告诫他们:“保护好公主。”
随即扭上石头,两排竹林的树便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