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鸡啼声,狗吠声,牛叫声,乡间田野里的欢声笑语。
在苏瑶眼中,映射出一副村庄的模样。
天空湛蓝深远,白墙绿瓦,绿树成荫,小河环绕村子而过。
一个长相健壮的中年男子坐在庭院里的树荫下摇着蒲扇,笑脸盈盈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孩。
温婉的母亲拿着帕子追着小孩跑,给他擦拭满头的大汗。
“项儿,擦汗再跑。”
声音婉转悠扬,恍如潺潺流水,直直沁入人的心田。
小孩儿淘气,绕着几颗大树跑过来跑过去。
父亲严厉,见状,脸色微沉,喊道:“项儿,听你妈妈的话。”
小孩儿这才停下来,在原地等着。
女人几步上去,拿毛巾边帮着小孩擦拭额头和脖颈处的汗珠,边唠唠叨叨。
“你别说他了,他还不是看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才那么开心吗?”
乘凉的男人手挥动蒲扇的动作倏忽停下来,起身,来到两人身边,拉着女人的衣袖,柔声道:“好了,是我不好,今晚不走了,明日再走。”
女人和小孩皆面上露出喜色。
“当真?”
看到男人点了点头,小孩兴高采烈得雀跃起来。
随即男人扯着衣襟擦拭着女人额间渗出的细汗,倏忽把她抱住。
沉声道:“这几年委屈你了。”
“我们的大业成功在即,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相信我。那会,我便带大哥来看你们,把你们带去陵城过好日子。”
女人听得动容,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孩子五岁了,见父亲的面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她不在乎荣华富贵,可一家团聚对她和孩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她推开他,娇羞道:“大热天的。”
落日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汇在一起。
草屋烟囱里炊烟袅袅,飘向繁茂的枝叶里。
小孩扎着马步,女人在围着灶台转,男人拿着个木头在磨着,一个木马的模型已经显露出头角。
木头在他手里经过几番加工,变成了一匹意气风发的马,他满意着点点头,招招手叫来小孩,把木马递给他。
黝黑的小孩展开笑颜,借过木马,举过头顶,朝灶台奔去,欢愉道:“娘,爹爹给我做的木马,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女人慈笑道:“好看,好看!”
看到这里,苏瑶的脸上逐渐露出笑意。
可画面一转,便到了父亲要离开,三人分别的场面,女人抱着一动不动背着包袱的男人,里面装着她蒸了一个晚上的粽子。
她泪眼婆娑,面上稍显愠色:“这次出去又要多久才回来?”
男人手握紧了那把剑,另一只手为女人擦拭眼泪,道:“娘子,你相信我,一个月内我定能和大哥完成大业,到时候回来接你和项儿。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娘子。”
女人眼眶里泪珠盈盈不断,她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前。
男人手到半空,想拍一拍她后背,可到了半空中,又放下了。
“项儿没来?”
“他知道你今天走,早上便不见人了,去哪里躲着呢!你又不是不了解他。”
男人轻轻抓着她的双臂,拉开一点距离,手擦了下她泪眼痕痕的脸庞,道:“珍重。”
“你也是,珍重,放心,我会照顾好项儿的。”
说完,男人便转身,一步步迈得坚定,踏上黑马,一声驾,马子奔腾而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蹲下,放声大哭。
在苏瑶的视野里,这个悲伤哭泣的女人可怜,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的小孩更是让人怜惜。
他手里拿起一颗颗小石子,攥紧在手里,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跑着到河边,将那颗石子重重往河里扔去。
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他张开嘴巴死撕破喉咙喊着。
“啊啊啊啊啊!”
正叉着鱼,许久未抓到一条的大胖和小胖,见状,便哄笑起来。
“哈哈哈哈,没爹的孩子,哭吧!”
“有爹生没爹养!”
此刻他正在气头上,闻言,攥紧拳头下河,那两个小孩见状,慌乱从另一侧逃跑。
“快跑,没爹的小孩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爹是坏人,净教他怎么打人,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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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无尽的等待,可说好的一个月,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一过就是半年。
这天,还是寻常的一天。
沈项跟着母亲到林子里摘些果子,满片的桃子,他爬上树梢,摘下来最红最大的几颗,放到小布袋里。
留给爹爹的。
满头大汗,他坐在一块阴凉的大石头上,便擦汗便吃着果子。
母亲已经摘满了一个框,朝他喊道:“项儿,累了,就睡一会,睡醒了就可以回家了,我们明天把这些拿到集市上卖钱,这样啊,项儿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说着她过来把随身带来的旧衣裳铺开在平坦的地上。
小孩点了点头,到那里躺着,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母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外袍,披到小孩身上。
这块平坦的地方四周有几块大石头,能挡住瑟瑟的秋风,小孩睡得很安稳。
女人手脚麻利的把成熟的桃子一个个放入框内,很快,两大箩筐便装满了粉红的桃子。
她顺势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扬起袖子擦了下额间冒出的颗颗晶莹的汗珠。
一只蝴蝶在一小片花丛里飞来飞去,她盯着那只蝴蝶出了神。
今年桃子熟得快,上一年还是和夫君一起来摘的,那会儿,她只管和项儿追着蝴蝶玩耍,不一会儿,几箩筐的桃子便摘好了。
思绪飘散间,远处一个朦胧的身影一如记忆中那个高大,顶天立地的身影。
她低下头,自嘲一笑。
竟出现幻觉了。
“敏儿!敏儿!”
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她猛然抬起头,那个模糊的身影立刻变得立体起来,就那么直直的撞到心里去。
“天杀的!”
在沉睡中的沈项听到母亲的喊话,爬起来,趴在石头边上,看着母亲向前跑着。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和母亲抱在一起的父亲,瞌睡虫瞬间被打跑。
正当他站起来之际,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令他趔趄了个跟头。
“不!”
他坐在石头边上,从茂密的草丛间隙看到了被长箭刺穿的双亲,鲜血划开了母亲的素白的衣裳,热烈的红在潋滟的阳光下格外鲜艳。
艳到他眼睛被刺痛,喉咙更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无法发出只言半语,身体不可抑制的轻微颤抖。
他们抱在一起,双双跪在地上,被箭刺穿的男人用双手紧紧捂住女人的箭穿处,不让鲜血肆无忌惮喷涌。
他抬头看着身后跟上来的凶手,眼神从不可置信到不解,继而全然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
身着黄色外袍的男子,手拿着一把上好的弓箭,挑眉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不过一介莽夫,只懂得舞枪弄剑,打下这江山又如何?出谋划策的人是我!可他们为什么偏偏更愿意听取你的话?明明我是主,你不过是我的副手!”
沈父一个动作,从内袍里掏出一把手铳,按下一个开关朝着黄袍男子。
黄袍男子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他轻笑道:“我早已把你的手铳换了,别白费心机了。”
沈父彻底怒了,起身就要扑上来,可刚站起来,身子因为伤口处的剧烈疼痛感倒在原地。
黄袍男子更是得意:“不是让你别白费心机了?怎么就不听呢?哦,沈弟,忘了告诉你,这个箭上我还涂抹了一些新研制的药,现在看来,好像有毒啊!这可怎么办呢?”
这话让沈父彻底心灰意冷,他跪在地上,抓着笑得得意的人的衣摆:“大哥!敏儿与此事无关啊!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黄袍男子半躬着身子,看向他,满脸伪装出来的纯真,在此刻显得更加令人可怖。
“这可是我送给弟妹的见面礼,怎么?沈弟,你觉得我送错了?”
沈父:“你这个魔鬼!魔鬼!恩将仇报的恶魔,终有一天,你会下地狱!你会下地狱!”
“沈弟,那你和弟妹先去一步,哥哥我到时间了,自然会下去找你们。你说说你,也该知足了不是?有心爱的人,辉煌的事迹,一群对你忠心耿耿的将士,就是无后了,你说说你,和弟妹这么多年,不带来给大家伙瞧瞧就罢了,也应该给弟妹留下个孩子,这样弟妹这么多年才不至于那么寂寞不是?”
看着已经和平常判若两人,彻底换了个人的大哥,昔日的情谊在这一刻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沈凛只恨自己竟然没有早点识破他的歹毒心思,生生被蒙骗这么长时间。
像个傻子一样,替这样的人卖命。
现在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没有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本以为给他一个惊喜,带他来见自己的妻儿,让项儿认他为义父。
现在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他抱着怀中的女人,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怀里的女人苍白的笑了一下,手摸上他的脸,柔声道:“沈郎,爱上你,我不后悔。”
抬着的手倏忽垂下,明亮的双眸也被眼皮盖住,眼中的光芒再也无法映射出半分。
“敏儿!敏儿!”
倏忽,他眼尖,看到茂密草丛里奔来的一个小孩,他脑中警铃大作,怒瞪着他,微微摇头。
沈项跑着,撒开腿的跑,只想赶快过去抱住双亲。
沈父看着黄袍男子即将转身往后看,他拽过他的腿用力一咬,倏忽被一脚踹开,箭伤处被肆意踩踏,瞪着眼人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