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沈顾和池陆在一侧牢房里，他徒手掰开变形的铁栏往外走，“这些东西拦不住我。”
“他还有后手，见面礼又是什么？”池陆看一眼被掰弯成s型的铁栏杆，对沈顾的力量又有了新的了解。
才从牢房出来，池陆就发觉了不对，“有信息素扰乱剂的味道，你闻到了吗？”
沈顾踹开铁栏道：“我现在的嗅觉是你的数倍，别多想了，这里除了霉味和血腥味就没别的……”
他话音渐落，开始仔细辨别，“我几乎闻不到扰乱剂的味道，但又好像有一点，是周围这些实验品身上的？”
沈顾不确定，比起这个，他更好奇池陆，“你闻到了？”
池陆确定，“嗯。”
能达到他嗅觉强度的，总实验室可没几个人。沈顾问他：“你是s级实验体？”
池陆承认：“对，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味道这么轻的信息素干扰对我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你也一样吧？”他被改造过的身体轻而易举就能感知外界一切，他很相信身体反馈回来的结果。
池陆总觉得哪里不对，“sy1不会用这种剂量对付我们，他很清楚我们的身体情况。”
沈顾穿越栏杆往旁边牢房里走，“在这里服用信息素干扰片是家常便饭，也许就是附近实验品身上附着的。”
他来到牢房中，低下身闻了闻实验体，“不是他，他身上没有干扰片的味道。”
沈顾对干扰片的气味太熟悉了，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先离开这吧。”池陆对危险本能有种感知力，这是长期身处危险的人久而久之培养出的感觉。
沈顾应声，听见趴卧着的实验品传出几声低/吟。
他想探手查看，实验品却突然暴起直接把沈顾压了下去！
“什么情况？”池陆出现在牢房外。
沈顾随意推开被他打晕的实验品，“易感期。”空气里全是核桃木的味道，沈顾皱着鼻子起身。
他还没走出牢房，心脏突然跳快几下。
身体里，自上次外力干预后就一直沉睡的信息素猛兽忽然有了苏醒迹象。
沈顾不由怔愣。
“你身体有什么变化吗？”他向已经走进来的池陆问。
“没。”池陆打量沈顾，“你看上去不太好。”
沈顾脸色是不好看，“你说的对，这里确实有问题。我信息素被影响了，马上会进入假/性/发/情/期。”
池陆神色骤然一变。
假/性/发/情/期的时间很短，是发/情/期的前兆，就和感冒前鼻塞头痛一个概念。
而沈顾的信息素一旦爆发，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场灾难。
池陆当机立断，利用现有的铁栏和铁壁把他们所在的牢房尽可能挡住，在挡住前，还把房间里的实验品扔了出去。
他在争取时间。
沈顾的信息素早不能用一般人的情况衡量，被外力干预的信息素一经冒头，便马上野火燎原，假/性/发/情/期也只维持到池陆把牢房变成一间密室。
爆发的信息素瞬间充斥在几平方米的小屋里，池陆身形猛然一顿。
沈顾顺墙滑下，被激活到第二形态的身体忍耐力要比之前好上不少。他没第一时间就被信息素影响，虽然全身滚烫，但意识还算清醒。
强效抑制剂被他留给了沈书，他现下只有两个办法。
“池陆。”
“我不过去。”
“……不是，”沈顾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正常些，“临时标记我一下。”
沉默，还是沉默。
池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顾仰头看他，重复了一次，“临时标记我一下。”
他看向池陆，眼中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皮囊下的自己正在颤抖不已。
这是天性决定的，他抗拒不了的弱点。
让他处于弱势方，把自尊狠狠踩在脚底，请求另一个人靠近，然后在内心极端抗拒，身体极端欢愉中和另一道信息素交缠融合，齿痕会在最脆弱的腺体上落下印记，然后不可避免的，对给他标记的人产生依赖。
“你还清醒吗？”
池陆居高临下看他的眼神，让沈顾隐藏在最深处的自卑和羞耻公之于众。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去的时候，他像是被撕去了仅剩的一层皮，里面鲜血淋漓，胆小怯弱。
但庆幸的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顾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如果不是太过难堪而微晃的眸子，那他现在的表现肯定很完美。不过池陆正被信息素影响，又因为太吃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沈顾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重新冷静下来。
“我很清醒。”他说。
“现在能把我信息素压下去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是外力干预，二是临时标记。外力干预需要用到这个，”他指了指还刺进胸口的金属扣，“我拔下它会恢复第一形态，同时被外力干预信息素后，会马上丧失战斗力。”
“而临时标记可以短时间内安抚我的信息素，我可以恢复正常，继续保持第二形态。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临时标记更合适。”
池陆没有说话。
沈顾嘴唇微颤了下，然后问他：“或者说，你很抗拒临时标记？”
池陆依旧没有靠近。
安静又持续了片刻，每秒对沈顾来说都是煎熬，不仅是信息素带给他的，更是内心的不安和羞愤。
他在被审视。
也许只有短短一分钟，可沈顾好像已经艰难度过了几个小时。
终于，池陆低沉的声音响起：“抱歉，沈顾。”
沈顾一颤。
“我不能临时标记你。”
沈顾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走神。
他思绪突然回到a区野外，那个风很大的晚上。
池陆用纸杯折了一只正展翅飞翔的鹰。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
他说：“omega。”
沈顾猛地回神，体内凶兽吼叫着横冲直撞，薄荷好像变成了一层浓重粘稠的布死死裹在身上，燃烧着他的血肉，侵蚀他的神经。
“抱歉，是我过分了。”沈顾盯着地面，他怕不这样眼神会游移得厉害。
伴随着铁栏碰撞的刺耳声，池陆转身出去了，“我在外面守着。”
小屋只亮了一霎，就又被那些铁块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顾被黑暗笼罩，渐渐抱紧自己。他曾经无数次像这样把自己缩小，试图拥抱自己，给自己一点力量。
他知道池陆没错。
可拒绝却把踩在脚底的自尊继续揉碎碾烂，直到变成碎屑尘埃，风一吹，渣都不剩。
他恨，更无力。
想歇斯底里大喊，把所有愤怒、委屈、痛苦、压抑全部发泄出来，可现实恰恰相反，他只能缩成一团，在黑暗的深渊里被一次次凌迟。
然后再次封锁所有情绪，变成往日的沈顾。
他用不再颤抖的手把胸口金属扣取下，那些汹涌澎湃的力量再一次销声匿迹。
金属扣在他手上很快组装成机械本，圆柱形长线短短时间内被抽出了第二次，他轻车熟路将圆形金属平面贴近后颈腺体，然后启动干预。
解除第二形态的沈顾只能看出巨兽弱点，但在这里显然没有用武之地。他的身体数据已经变成正常人，只不过经过常年锻炼和被实验，身体素质超出些常人的范围。
短时间的第二次外力干预，对他身体损伤可想而知。
生命力像被急速抽干水份的树枝，干瘪荒芜。
沈顾眼前一片模糊。
他强撑着收回金属扣，把金属扣重新置于耳下，这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
这东西把他改造得面目全非，可又给了他无可比拟的强悍战斗力。
金属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强制剥离他也会死，而总实验室的那些疯子不会轻易让他死，他是最顶尖的实验体之一，他还有很大的利用研究价值。
他摸着耳下合拢的伤口。
这是他最恨的东西，也是最能保护他的东西。
多么讽刺。
沈顾睡了很长一觉。
直到他梦见自己沉入深海，差点被溺亡。
无法呼吸的那一刻，他突然睁开眼睛，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急促呼吸。
头顶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沈顾想用手挡，却发觉手根本动不了。
他感受一下，手正被机械手环固定在床边，一丝缝隙也没有。
“醒了？”sy1从门外进来，靠近后，沈顾才看见他手上拿着的试管。
沈顾不知作何感想，几年之后他又被控制在实验室里，被固定紧锁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你的膝盖看上去倒是没事了。”沈顾哑着嗓子眯眼说，“能把灯关了吗，太刺眼了。”
sy1把灯调暗许多，周围仪器淡蓝的光明显了点，惨白和冷蓝，特别适合sy1实验室的调性。
沈顾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
sy1把试管放到沈顾嘴边，随手从旁边拿吸管插进去，“喝点水吧。”
sy1不发疯的时候也挺像个正常人的，沈顾想。
他知道拒绝无用，便也不管试管里到底是什么，嗓子已经干到冒烟了，随便是什么，他总得先稍微舒服点。
他头被固定着根本不能动，sy1便贴心的直接把吸管放到了他嘴边。
他两口就把试管里的水喝光了。
“能别这么变态吗，用正常容量的杯子装水吧。”沈顾呼吸几下，身子动了动，禁锢在身上的机械环更紧了，“没必要这么固定我，单有脖子上的一个我就打不过你。”
他脖子上戴着防咬圈，防咬圈左侧的金属圆点正好紧紧贴着他耳下金属扣的位置，能有效避免金属扣脱出皮肤。
不激活第二形态，他根本不是sy1的对手。
这些疯子不仅用他们做实验，也同样把实验用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对自己仁慈得多，改造期间都选用相较之下最温和的手段。
“你太不乖了，我可不想再让你溜一次。”sy1不厌其烦又接满一试管的水给他。
沈顾喝下，嗓子湿润了点，话总算能说清楚了：“我可不是从你这走的。”
“不管你是从这，还是从总实验室走，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sy1把试管放在试管架上，他带着灭菌手套的双手互相搓了搓，露出一个沈顾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好了亲爱的，叙旧的话先放在一边，喝下两管千倍浓缩的扰乱剂有什么感觉？这可是几年来我一直研究的新药剂，无色无味，比刚才用在牢房里的气体浓度更高，纯度也更好！”
沈顾只几个呼吸间，身体就已经没了知觉。
唯一让他稍感安慰的，就是沈书身边有唐子在，sy1现在没精力管他们，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是沈顾最后一段清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