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秦礼怕笼子压到李晃，从他的腿上提了起来，看着笼子里惊恐的小东西。
是真的被吓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爪子、耳朵甚至连全身的毛都在颤抖，尾巴飞快地挥舞着，卷着笼子上的钢条。
秦礼掰下一小块没被小东西碰过的蓝晶放进笼子里。它鼻子动了动，毛茸茸的头侧了一下，瞳孔又变成了黑色。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嘴巴拨了拨那块蓝晶，然后飞快地张嘴咬住，尾巴晃动几下，便已经将蓝晶咽了下去。
李晃紧紧盯着它。
吃完蓝晶后，它在笼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找到一个角落。两只前爪松松垮垮地抱住笼子的钢条，下巴在上面蹭了蹭，然后团成一团，安安静静地睡了。
秦礼将笼子轻轻放下，小声对李晃说：“休息一会儿吧？就算那快蓝晶真的是它弄出来的，也要等一会儿才能看到了。”
李晃摇了摇头，眼睛不肯从笼子上面挪开。
秦礼没办法，只能先拎着笼子放到床边，然后抱起李晃，将他也轻轻放在床上，保证他躺着能看到笼子。
他对离开索克里星没有李晃那么迫切，不肯放弃地寻找蓝晶一是因为李晃的执念，二是陪青年度过发烧的那几个日夜，李晃神志不清时数次回忆起断腿时的痛苦，让他也生出一种执念。
秦礼想杀了那个让李晃断腿并且夺走他生志的人，想知道李晃的仇恨，想消解他的心结。
索克里星的冬已经彻底过去，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像雾一样的小雨，索克里星的废墟像是在屏障之下，细小的雨珠轻轻溅起。
转天是个晴天，李晃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看笼子。秦礼也没睡，很早便起来穿好衣服和鞋，紧了紧轮椅的螺丝，去门外把接满水的盆拿进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李晃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叫秦礼的名字，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兴奋和喜悦。
秦礼扔了盆，大步跑进去，看到李晃指着笼子在笑。眼角弯起，唇角也勾着，眉眼里全是欢愉，有点孩子气。
他走到笼子前面，发现小东西睁大了眼睛，嘴巴开开合合，一小颗黄豆大小的蓝晶被它用舌头送了出来，旁边摆了好几颗比起昨天它吃下去的更加漂亮纯粹的蓝晶。
秦礼转头看了一眼李晃，转头的时候被窗外的光线刺了下眼睛，和煦阳光穿透了雨雾屏障，从破碎的门窗直直落在了室内的地上。
小东西可以把吃下去的“食物”变成极其纯粹的蓝晶吐出来，会不会变成别的暂时还不知道。
它吃了笼子的钢条，吐出来了一块蓝晶，那如果吃下别的，会不会也变成蓝晶？
让两人兴奋的并不只是这一个猜测，即使小东西可以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变成蓝晶，但一次就吃那么点，等到凑齐足够他们离开的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真正让他们感到激动的，是小东西这种奇怪的能力，意味着它之前吃下去的蓝晶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它一点一点地偷偷搬到另外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李晃拨弄着那几颗小蓝晶，“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动物有这种能力。”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秦礼摸了摸它的头，把头顶那撮软塌塌的毛抓了起来，直愣愣地立着。
小东西又哼哼唧唧地睡着了。
秦礼洗干净手，回来给李晃手背的抓伤抹药，后者收了收手：“这种伤不用浪费药。”
秦礼将他的手拉回来：“流血了。”
李晃垂眸看了看他前几天因为搬东西而夹到的左手，一小块肉差点生生夹下来，这人愣是不肯抹药，随便用布擦完就算了事。
秦礼把小东西从笼子里拎出来，它也只是懒懒地动了动眼皮，然后蜷缩起来，背部高高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有规律的小呼噜声。
跟真正的猫一样。
李晃自从叫过秦礼的名字一次之后，也不再叫他小壮了，把这个名字给了小东西。
秦礼试着在外面拿回来一些废旧的零件给小壮吃，各种类型的都有，有些已经腐烂，表面全是红色的铁锈。小壮好像是随机挑选零件来吃，有些用鼻子蹭一蹭就吞下去，有些用爪子按着玩，或者随意地拨开，一口都不吃，很嫌弃的样子。
它倒是很喜欢那个大笼子，剩余的蓝晶太少，只能隔几天才给小壮吃一次，它除了吃秦礼带回来的“小零食”以外，便会抱着笼子啃。
李晃已经掌握了小壮吐蓝晶的规律，基本上是在吃下去后八个星时便会吐，如果某次吃得多了或是少了，等待的时间会相应地延长或是缩短。
小壮记吃不记打，之前被关在笼子里小半个月，饿得蔫哒哒的，也不记仇。投食了几天特别黏两人，每次看到秦礼回来便细声叫着跑上去，扒拉男人的裤腿，前爪一收一收的。其他时间也会蜷在李晃腿上打瞌睡，爪子搭着他的腿。
秦礼捏着小壮的后颈将它拎起来，严肃着脸问：“那些蓝晶藏哪儿去了？”
小壮转了转脑袋，身体在空中晃悠，细细地“喵”了几声。
李晃勾了勾唇角。
没法交流，这状况让两个人都有些束手无策。
秦礼将小壮放回李晃的腿上，低低地叹了口气：“这小东西。”
李晃用指腹抚摸它柔软的长毛，突然说：“它是怎么从那个房间进去的？”
秦礼愣了一下。这段时间过得恍惚，不论是在外面找蓝晶还是发现小壮，都像只是凭着本能在做事。居然没有静下来认真想想那房间门锁得严丝合缝，这小东西是怎么进去的？
房间的门锁朝下耷拉着，一切还是他们之前离开时的模样。小壮瞪大眼睛，前爪伸直坐在李晃腿上，有些高兴地叫了几声。
房间很大，里面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
李晃弯腰把小壮放在地上。
秦礼则关上门，挡在门前防止它自己跑掉。
两人安静地看着。
小壮探了探前爪，伸了个懒腰，转过脑袋看了看李晃，有些疑惑地“咪”了一声。然后走了几步，又跳回了李晃的腿上，耸着背趴下来。
“……”
李晃沉默地和秦礼对视一眼。
秦礼指着它的脑袋，简单地评价：“废物。”
两人分头在墙上找，李晃摇着轮椅，眼睛在白墙上一寸一寸地寻找。索克里星的建筑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这十年间发展迅速，这里的材料早已经被摒弃。
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李晃去看秦礼，后者摇了摇头。
李晃拧着眉看小壮。
秦礼突然抬起头，视线在屋顶徘徊。
李晃也抬起头。
屋顶同样是一片白，什么也没有。
李晃说：“墙很滑。”也很白，如果通道在墙上或是屋顶，那一定会留下很多划痕。可现状是只有墙面下端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划痕，是小壮在地上用前爪抓出来的。
秦礼敛起眉，垂眸向下看。
不是墙，不是屋顶，那就只有……
地下。
秦礼半蹲下去，手掌在地上一点点摸过去。
时间过得很慢，又像是很快。
李晃用掌心拢着小壮，面上没有表情，但始终下意识揉捏着小壮头顶毛的两指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在紧张……也在害怕。
李晃被扔到索克里星是在多雨的夏季，到现在冬天已经过去，到了雾雨蒙蒙的春天。
将近一年的时间，从正式流放至今，他在索克里星上已经生活了八个月零三天。
秦礼摸到了一块触感异常的地砖，动作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顺着松软的地方缓慢地向前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