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世界
卫致远的扭伤不严重，上完药后他就好多了。
他进医院时就挂断了和妈妈的电话，现下又给家里奶奶打了一个，叫奶奶不用担心，今晚会晚点回家。
余筱雨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难受那阵子过去后，心头倒是轻快了许多，如瓷器上落下的灰尘被扫清。
好人做到底，余筱雨问卫致远：“要不要帮忙把你送回家？”
少年摇头：“我打车回去就好，不能再麻烦你们了。”
顾儒深：“不麻烦，你一个人打车不方便。”
卫致远：“可是……”
余筱雨挥挥手：“没关系啦。你感觉好点了吗？现在送你回家还是待会儿？”
卫致远被推着思考“现在”和“待会儿”这两个选择，他不太好意思道：“现在就可以了，我去交医药费？”
“我去吧。”余筱雨浅笑着看卫致远惴惴不安的小动作，补充道，“等你回家再把医药费还我。”
卫致远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好。哎，我现在就可以手机转账给你。”
“行，等我回来。”
顾儒深想跟上，余筱雨指指地面让它留下。她担心卫致远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顾儒深脚步停了，泡泡没停。看不见的泡沫在天花板上扩张，避开走廊上其他脚步匆匆的人，紧随着余筱雨前往缴费的身影。
余筱雨离开，顾儒深与卫致远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卫致远暗暗观察顾儒深，它太高大，不苟言笑，令他不敢亲近。
顾儒深则是不知道能说什么，余筱雨离开了，它的几个靠谱助理也都不在，它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少年说话的经验，没人给它参考。在许久许多的年岁里，它只是一片庞大的无尽衍生的泡泡，灵体成云，无所拘束。
——它不需要与人对话。
往往是人类先找上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宅灵想闯进余筱雨的生活，与她站在一起。
那到底说点什么呢？说有意义的？还是随便说说？说一句话还是两句话？或者一直说到小雨回来？
好难哦……
顾儒深陷入纠结，脸上表情也很自然地变得苦恼了。
卫致远：“你在困惑什么吗？”
他先开口，顾儒深就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的电动自行车还在酒店那边，我们刚刚上车那个停车场位置你记得吗？那也是酒店的位置，等你脚好了记得去一趟拿你的东西。”
它善意提醒。
顾儒深茅塞顿开。
老宅说了几句关心的话，问他脚疼不疼，感觉站起来走路有没有问题。又问他家里父母回不回来，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些问完了，再问他作业完成得怎么样，老宅自己没做过什么作业，聊作业倒是一套一套的，很感兴趣地问题目难度高不高，老师批改严不严格。它还说卫致远身体受伤了，心灵上也受到了惊吓，回家就早点休息，作业等身体好了再补……
余筱雨带着药回到病房，就见顾儒深和卫致远板板正正一问一答，好像老师在一对一给学生提问。见她回来，卫致远整个人都放松了，想必在与顾儒深的问答中压力山大。
顾儒深很有成就感，它眼睛亮闪闪的，假如现下四周无旁人，它就要黏着余筱雨讨夸奖了。
卫致远的家就在附近，不远。
很快就把他送到家门口了，说完告别的话，余筱雨却仍觉不舍。
明明是她和老宅帮了人，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是自己欠了卫致远的恩情。
“留个联系方式？”余筱雨掏出手机，“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啊？”卫致远吃惊，“这不太好。我很感谢你们，不能再麻烦你们了，你们已经帮了我好大的忙。”
余筱雨：“那未来我遇到什么难题可以找你帮忙？”
卫致远点头如啄木鸟：“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帮上忙。”
余筱雨摇摇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
卫致远这回才乖乖加了余筱雨手机号。
……总觉得哪里不妥？好像被套路了？卫致远躺在床上睡着前仍旧在费解。
前后也就花了一个小时左右，还远远没到平日休息的时间点。
在刚刚她离开病房的五六分钟里顾儒深不知道想了什么，它没有立刻把车开回家，反而饶有兴味地问她累不累，有没有精力回一趟老宅。
顾儒深：“上次你没有进房间看，我就重新布置了。”
余筱雨：“呃……我不进房间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刚经历人生第一个吻太单纯了怕见到床……当然现在回头看老宅那时新长出不久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同房这个概念，噢，如今也应该是没有的。
顾儒深：“那次房间的摆设都是将就的。那是我当时想到的最好的设计，虽然不满意，但你要来，只好将就将就。自那之后，我又重新布置了五十七版。”
余筱雨揣测：“这五十七版你全都不满意？”
顾儒深的泡泡啪嗒啪嗒钻进去她衣兜里，小小的装饰性衣兜肯定是装不完的，又往她折领下钻。
“诶诶，痒……”余筱雨扯开脖子处的泡泡团，“所以你现在做好满意的屋内装修了？”
她去看泡泡的颜色，粉色蓝色紫色混在一起。婚契传来的情绪又羞赧又激动，又有完成大事后的安宁与放松，宅灵此刻的心情如沸腾的水，很不平静。
“嗯！就在刚刚，我想到了最好的设计！”顾儒深的语调压抑着兴奋，“跟我去吧，我带你看看我的世界。你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和我一起飞。”
老宅笑着说出充满诱惑的话语：“飞可比站着轻松快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