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狼狈

    顾永乐经历了人生最狼狈的一段时间。

    他没有把之前的几次失败放在心上。他的人生总是落落起起，每次受到磨难后总会有更高的回报，站到比原先更高的位置。他自以为马上就是苦尽甘来，他预判自己的计划会很顺利。

    助理帮着他离开顾家之后，莫名其妙忽然后悔了，大哭着说要改邪归正，投案自首，却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了走。

    不复过去言听计从的样子，除了那张脸，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永乐本还有一张轮椅，后来轮椅也在夜里被人偷了。

    他没办法走，只能爬。又因为逃犯的身份，白日不敢露面，只能挑阴暗的脏臭的地方藏着。

    病痛与饥饿折磨着他，他只能喝地上水洼里的水，在不同的垃圾桶旁生存。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顾永乐每日都会告诉自己必能拿回自己一切，甚至更上一层楼，虽然没了腿，却依旧能站在所有人头上。

    顾永乐不知道顾家如今将近分崩离析，他默认顾家是他的退路，如今只是他不愿意回去罢了。

    他还有底气，他相信自己还有底牌。他的坚定的底气来自于这辈子人生的顺风顺水，来自于过往作恶时的顺利。实在是太顺利了，以至于他都快不把恶当恶了，做事多凭心中喜厌。

    可这次的磨难似乎格外无助。如今的他没钱、没手机，想绑架余筱雨找不到下属，想回去又联系不上顾家，许久没洗澡了，身上又脏又臭。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顾永乐生了一场病。

    他躲在垃圾桶背后，有撑着伞的路人经过，为了躲雨急匆匆把垃圾往垃圾箱里一扔，头也不回走远了。顾永乐被淋了一头垃圾，他咬着牙挪了挪位置，探出脑袋想让雨水冲刷一下，却没想到刚好碰上楼上的住户毫无公德地倒下一盆污水。

    顾永乐低声咒骂了一句，又缩回了角落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听到了脚步声。

    本以为是个路人，下一秒那人就靠近了他，仿佛先前就知晓他躲在那里似的。顾永乐预感到不好，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脚就踹上了他的脸。

    顾永乐好像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好可怜，怎么没哭呢”，但似乎只是他的幻听，马上那人就急急把他扶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个足球，没想到会有个人在这里。”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来者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子。

    顾永乐喘息着，他咳嗽两声，抬手抹了下流到下巴的鼻血。

    小巷里唯一的光线是楼上隐隐约约的一盏老灯，顾永乐看不清年轻男子的面容。他仰视着，心里屈辱到极点，明知不是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害他沦落到如此境地，却还是深深地怨恨上了。

    顾永乐不蠢，他深知这就是带他摆脱当前困境的契机，藏起负面的情绪，伪装大度道：“不怪你，是我……”他话没说完，叹了口气。

    果然，年轻男子马上追问道：“你遇上什么事了吗？要我帮忙吗？”

    顾永乐正要年轻男子帮忙给他定个酒店，买点药，准备好吃的。最好能打听一下那个帮助余筱雨的幕后人，还要打听顾家现在发展得怎么样，有没有成功翻盘，帮他洗清罪名。

    他还没开口，年轻男子急忙道：“我去给你买药，给你赔流鼻血的钱，你可千万别讹我。”

    顾永乐：“……滚吧你！”

    他摸索到一块石头，用力朝那年轻男子扔了过去。

    年轻男子轻松闪开了，他倒没想到顾永乐破防居然这么快，看来被这几天都经历折磨得不轻。他可不想“借”来的白大褂被弄脏，假装害怕地退后几步，朝顾永乐扔了两百块钱，道：“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我走我走，你自己去买药啊。”

    说完就急匆匆走远了。

    顾永乐气得捶了两下地面，他正要闭眼继续休息，就见地上水洼里有什么东西。

    ——是一部手机。

    大概是年轻男子躲闪时落下的。

    顾永乐爬过去捡起了手机，它没有被水泡坏。锁屏用的是四位数密码，顾永乐心灰意冷，随便输了四个一。

    手机解锁了。

    顾永乐感觉他的人生终于回到正轨，终于能结束这无望的日子了。

    他犹豫片刻，给几个好友打去了电话。

    顾永乐不是想靠薄弱的友情让他们帮忙，他开门见山，直言自己手上有他们的把柄，不帮忙不行。

    这回顾永乐终于得知了他想要得知的所有消息。

    顾家倒了。

    他的所有都毁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现在顾家依旧繁荣，他依旧高高在上，他不会残废，不会声名狼藉，不会落入如今逃窜的处境。

    顾永乐恨得咬紧了牙，心底念着余筱雨的名字，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