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旧人
“上次见面，好像还在昨天。”顾儒深道。
肉眼难以看见之处，它的身体膨胀，继续膨胀，护着余筱雨回家。
它的人形还站在瑜恭道士面前。
“呃，是，是……”瑜恭道士的疯病好像一瞬间好了。
欺软怕硬……顾儒深好奇问道：“我以前怎么就听了你的忽悠呢？你那晚来找我说，用那符箓能转换我的力量，复活刚死的顾大少爷和吊死的女婢，我是真信了的。”
瑜恭道士捏起过长的袖子擦了擦脸两边的冷汗：“出了点意外，这复活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
顾儒深：“我现在明白了，你当时喝了毒，是必死的。你那张符箓除了封印我，其实还偷了我的力量蕴养自己——蝼骷复活，实属罕见。”
“这……”
瑜恭道士转身想跑，“啪”地一声被压着跪在了地上，他站不起来，手一伸软了骨头，干脆整个人往地上一躺。
“你很怕我报复你吗？这么急着来把我重新封印。”
“我不是……这样的……人……有本事松开我……”
这人和顾永乐不一样。
顾儒深冷漠地看着不顾形象在地上趴着的道士。报复这个小老头没什么用，这道士不怕肉体上的折磨。但大度地放道士一马，回家后余筱雨肯定会很心疼它。
余筱雨说得对，这道士老说要保护无辜者，总占着大义的名头，从这方面打击……啊不，点醒他不错。
“我给医院和警局打电话了。”顾儒深点醒瑜恭道士，“你这番逃出来，看管你的护士肯定要受处分了。你还偷了件白大褂，这衣服主人估计也会被追责。我还记得大少爷治病的时候，你们三个道士收了银子，没有一个人说自己救不了他。”
顾儒深淡淡地总结出一句话：“你不能做着坏事的同时，老说自己在做好事。”
瑜恭道士骨头彻底软了，不用顾儒深压着，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他侧过脑袋来瞧顾儒深，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话。
顾儒深这话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原则。
过了十几分钟，警车来了，有人把他扶起来准备带回医院。
瑜恭道士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变了很多，以前你说不出这么多话的——你和她很像。”
顾儒深处理好事情后匆匆回了家。
余筱雨路上买了菜做了简单的晚饭。
顾儒深：“瑜恭他说的话……”
余筱雨：“吃完饭再说？”
顾儒深不需要进食，但它还是乖乖吃完了自己那一份。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吧。”余筱雨与顾儒深面对面坐下。
顾儒深深呼吸，慢慢把曾经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解除封印那时，我就想起来所有事情了。我之前说过，百年前顾家家主顾丰带着妻儿上了山。女婢自尽后大少爷一病不起，顾丰决定要请道士来辟邪。”
“顾大少爷，在他去世前几天，他发现了我的存在。我没有刻意隐瞒身形，他说他很悔恨，却又不能报复父母。他还给我取了名字。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算好人还是坏人，但我不想他死掉。”
“那群道士一进门，我就认出了瑜恭。我在世间漂泊的时候他就见过我，他利用一对老夫妻，试图抓住我。但他被我……打败了，我问了他一些问题，就把他放走了。”
“这群道士欺骗了顾丰，他们拿了银子，说不需要再请什么医师大夫。顾大少爷那晚上就不太行了，我便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瑜恭才会找上顾家老宅的大门。我很愧疚，那晚他来找我商量，说那个符箓可以用来转化我的力量救治顾大少爷的。”
“你知道，我不懂救人。我便信了他。他还说转化的过程中我的形体会被封印在老宅里，不过问题不大，撕下符箓就能解除封印。他的意思是，符箓很简单就能撕下。”
“然而那张符箓不是用来救顾大少爷的。我没办法撕下符箓，也不由自主陷入了百年的沉睡。那张符箓救活了瑜恭，你看到了，他骗了我。”
顾儒深低头盯着桌面，不好意思抬头与余筱雨对视：“我……我太傻啦，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那么不聪明，我想做一个能让你依靠的……人。”
余筱雨的手指在桌上敲出嗒嗒的声音。
“我瞧你现在可一点也不傻。”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余筱雨尝试笑笑，但是她笑不出来，“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自卑。是我不对，我忙着工作，你又隐瞒得太好，我都快忘记你还是一片白纸了。有很多事情你要说出来，直接告诉我。”
顾儒深小声问：“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呢？我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刚刚你和瑜恭说的原子弹那些，他不知道，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余筱雨：“我曾经给你说过我的童年。那是一段很惨的经历，其实我和你一样隐瞒了很多。许多悲惨的过往我也会隐藏起来，但这只是因为我不想要别人同情我，我不觉得我应该为这些事情愧疚。受害者不需要为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感觉到自责。你是个很好的灵，你没有伤害无辜，你有一颗救人的善心，你不应当为你受到的欺骗和伤害而自卑。我不会拒绝别人给我的依靠，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们爱我，但这不代表我必须要依靠别人。”
顾儒深讶异地抬起头，余筱雨正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它：“你可以再大胆一点，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吧。”
顾儒深很听话。它确实大胆了不少，他站起来，靠着身高的优势，隔着一张桌子就弯腰去吻余筱雨。
余筱雨担心它会摔了，慌慌张张想站起来，被顾儒深微微用力地按住了两边肩膀。
一个纠缠的深吻。
余筱雨再睁开眼时顾儒深又退回去了，它还是那副盯着桌面的样子，只不过这次耳朵很红，是因为害羞。
“你……”余筱雨说话，顾儒深就抬头来看她，它的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余筱雨就软了心。
“刚刚在街上，我对瑜恭说的那些话会让你不舒服吗？”余筱雨很关心，“他只是想说服我，故而说的话不是无懈可击。我只是想驳斥他，所以说的话尖锐无比。你还是第一次见我这么……据理力争的样子吧？”
“不是第一次了。”顾儒深急急忙忙为她解释道，“你以前安慰我时，说话也是这么好听的。你是为了维护我才和那个道士说这么多话，我都懂的。”
余筱雨听得心里舒坦，她不自觉笑了。为了掩饰脸上羞涩的热意，她悄悄转移话题，道：“我听了你说的话，其实，我觉得瑜恭或许真的和他话里说的那样，是为了保护无辜的人才想封印你。我不是说他做对了，他做的事情很不好。如果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无法撕下符箓破除封印，他自然也活不了。但如果你破除封印，他就能活过来再次封印你。瑜恭做这么多事情，都只是为了封印你，连死都死不全，他的本心大概真的是为救人考虑。”
顾儒深：“啊？我没想过这些，你说的有道理……我没怎么报复他。不过，他不会再有机会靠近我们了。”
“他的出发点很好，但是建议别出发。”余筱雨嘟囔道。
百年沉睡，顾儒深竟然没有怎么报复。余筱雨觉得不可思议，对顾儒深更添怜惜。
“唔，刚刚太紧张——要不要再亲一个？”
这回顾儒深起身离开了椅子，只一眨眼间，它就站在她身边了。
“要的……”尾音消失在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