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选择
“前辈怕是还有话未说明白。”
潘渊懿听完老者言语，低头思索，而后开口。
“这……”
老人言语一滞。
“按前辈所言，我祖舍身成仁，对后果也是早有预料，那么我等后辈自该承受。毕竟同为昆阳之人，此事遗害焉有让城主大人一力承担之理？方才前辈所言，未免有些瞧不起人。”
将潘渊懿话语听完，老人脸色涨红，随即喟然长叹。
“的确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但前辈并未完全隐瞒。”
潘渊懿微微一笑。
“不错，无论初心如何，过程结果如何，不可否认，这终究是阴婚。”
老人坦然说道。
“既然是阴婚，那么福缘收取一事便无可辩驳。我先前所言虽然不假，但确实有所隐瞒。”
“你祖父天资之强世所罕见，尽管血脉福泽被斩，但他毕竟只是一个秀才。这代表着他所利用的福泽太少。”
“就好比一个幼童身具百万家财，可他所知所用，顶天不过万数。哪怕因为种种意外，导致家财亏损大半，剩余之数对于我等来说，依然极为庞大。因此阴婚之后，无论你是否清醒，你体内所遗留福泽都会有一部分转入我城主府内。区别只在多少。”
接着，老人想了想，继续开口补充道：“当然，既然现在你已经清醒，阴婚是否进行自该由你自己选择。”
说完，老人背负双手站在一旁，眼睛盯着石碑下的棺材，流露出满目柔情。
“前辈如此坦诚，晚辈岂能不识好歹？况且依照前辈所说，我妻……小姐之死与脱不了干系，我岂能置之不理？晚辈愿意继续阴婚。”
听完潘渊懿一席话，老人背后紧握双手缓缓松开，露出笑意。
“老朽代城主府上下谢过公子高义。”
……
就在潘渊懿答应继续阴婚的同时，鬼域城主府内。
“看，回去了！”
孔颖达几人激动不已，常威眼中闪过一点阴沉。
原本一只脚踏空的潘渊懿仍旧闭目，转身抬腿，重新跨上二楼，身形隐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
话说两端，在鬼域内众人因潘渊懿活动或忧或喜之时，潘渊懿在老人的带领下已经将双手放在那棺椁之上。
“虽说你答应阴婚，但老朽还要让你感受一番，如此之后，才算不得老朽欺瞒。”
说完，一股让潘渊懿感觉异常熟悉的力量从老人掌中升腾，随后在棺椁之上勾连不休，宛如儿时长辈逗乐时的羽毛骚动，将棺椁内一股阴冷尖锐的气息缓缓勾起，连接在潘渊懿双掌之上。
在阴冷气息接触到双掌之时，潘渊懿身子不由一颤。
一股剜刀似的感觉以一种不讲道理的蛮横姿态硬生生挤入血肉薄膜，而后迅速散开，遍布四肢百骸。
千刀刮肉，万针透骨。
潘渊懿强忍疼痛，悄悄调动乾坤图探查自身，试图寻找解析这股阴力。
然而遍查全身，甚至深入文宫识海，一无所获。
反复几次之后，潘渊懿正觉无望，想要放弃，猛然眼前一闪，恍惚看见黑雾连天，覆压而下。
运道示警。
于是潘渊懿闭目凝神，紧闭双目中隐有八卦流转，性灵张目，望向头顶三尺。
如柱冲天的运道狼烟之上，斑斑黑点格外深邃刺目。
但却并不如虫蛀树，反而更像是温水煮青蛙，悄然侵蚀替代。
潘渊懿心中明了，若不是自己运儒生的身份在，这般手段根本无从觉察。
更遑论运道示警。
发觉之后，潘渊懿重新睁眼，有意屏蔽《易》经带来的运儒生力量，只剩纯粹文道之力。
原本折磨自己的蚀骨痛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普通人做梦梦见坠入悬崖之时的强烈心悸。
睁开双眼，看见老人弯腰探头，正在细细观察自己。
潘渊懿面色难看，双目适时闪过惊慌与惊吓交错的复杂情感。
“感觉如何？公子可还愿意继续进行这阴婚？”
老人看见潘渊懿张目，迫不及待开口询问。
潘渊懿紧皱双眉，并不答话。
老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掌再动，于棺椁之中腾起的阴气与潘渊懿身体断开。
直到掌中阴气完全逸散不见，潘渊懿脸色才猛然变白，一层层冷汗如天降大雨，劈头盖脸顺地直流。
老人看着这一幕，也不急催，反而双目之中更显期待。
等到潘渊懿几口粗气喘完，不住用手抚摸胸口，而后回答。
“前辈，晚辈心悸的厉害，就好像，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摔死在石头上。”
老人听完潘渊懿话语，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而后急忙收敛。
“铁牛，你与我家小姐既有婚约，虽未成婚，但我毕竟是你长辈，如此叫你也不算托大。”
说完，顿了顿。
“阴婚毕竟是损人福缘之事，福缘一去，自然如坠冰窟，但你且安心，你若不愿，依旧可以离去，方才只是略有接触，对你将来并未影响。”
潘渊懿一边听着老人话语，一边悄然解除屏蔽，再度望向头顶狼烟。
点点黑斑似是蛰伏冬虫，看似安静，实则后劲不绝。
老人一脸紧张的望向潘渊懿，一边心中暗暗叫好。
“夺福一事，身具越多，感受越明显，若是福缘浅薄者，甚至根本感受不到差别。就好像一个人从吃饭塞牙变成走路摔跤，只会认为自己向来运气不好。但若是一个人从走路捡钱变为走路丢钱，恐怕立时就能察觉不对。”
“这李铁牛非但反应如此之大，甚至还能形容出来摔死石头上，别人如此形容还算罢了，可李铁牛嘴里形容的分明就是他父亲的死法，看来，他非但自身气运惊人，甚至其父气运也被他所夺。”
“怪不得在龙凤贴下不仅能活，甚至还能破镜，李二啊李二，你枉费性命，最终一切还是要尽落我等手中，待到此间事了，我必将你刨坟鞭尸！”
老人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开心，脸色几经变换，隐隐露出狞笑。
“前辈，前辈？”
直到潘渊懿开口轻呼，老人方才回神张口。
“抱歉铁牛，看到你想起小姐还在的日子，一时出了神。”
“无妨，前辈……”
潘渊懿正要再度开口，一名小吏急匆匆闯入此间，看了眼李铁牛，半跪在地，对着老人开口。
“薛管家，程府少爷来访。”
老人眉头一皱，看向潘渊懿，面带歉意。
“前辈自去，晚辈这里无妨的。”
“铁牛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顾不得多说一二，双手略微整理麻衣，急匆匆步履不停，快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