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往事
看着老人离去的身影，潘渊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明明是要举办婚礼，可是而今城主府内白幡遍布不说，甚至看其行走方向，分明已然脱离居所范畴，难道让我配个阴婚还要前去都尉府大牢不成？
潘渊懿心中暗暗吐槽，又是一声憨笑，挠了挠头，快步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远，太阳照在二人后背上，留下影子，渐渐的前面的人越来越小，影子越来越大，后面的人看似身宽体大，但无论怎么走，总也走不出前面的阴影笼罩。
二人脚步不停，老人背着双手，看似步履缓慢，实则暗含神通，走的极快。潘渊懿最初还想要与老人并排，看看是否能再套出些话，但走了一会，便发现以神通境修为无论如何也追之不及。
看着二人逐渐拉开的距离，潘渊懿如何还想不明白老人这是在有意试探，于是在控制自身速度的同时，憨笑声也随着距离的增加逐渐变为时隐时现的喘息声。
在潘渊懿估摸着速度已达极限时，老人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再加速。
随着思绪飘转，不多时老人在一座森严建筑前站定。
潘渊懿抬眼望去，四四方方朱红大门，两根蓝色廊柱顶起黑灰层叠瓦片所成屋脊，顶部两座镇兽昂首，门前两座三米有余石狮子按爪呲牙，明晃晃四字牌匾照人心魄。
昆阳城署。
一城之主断理所在，一县之民青天所依。
潘渊懿偷摸顺着打开大门向内看去，与其他城署所在不同，昆阳城署甬道上有一块巨石屹立，上刻三个大字---公生明。
巨石右下角有一方形痕迹，形似印信，方二寸四分，嵌入石碑四分五厘，与“公生明”三字一同散发出堂皇的人道气运。
潘渊懿看见痕迹心中微惊，一般而言，城主不过六品，但这印信留迹，分明是五品样式。
“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老人突然转头，对着潘渊懿开口。
“嗯？……诶嘿嘿嘿嘿……”
潘渊懿听到老人话语，心中一惊，下意识憨笑不止。
老人看见潘渊懿如此做派，摇头笑了笑，也不多说，迈步朝着城署内走去。
站在城署门外尚不觉有异，走进大门之后，方才发现不同。
原本应是无比庄严肃穆的府衙内张灯结彩，步行在甬道之上，两侧红布越来越多，最终在巨石上汇聚成团，宛如盛开牡丹。
潘渊懿越看越是讶异，自己在门外窥探之时分明只看见石砖铺路延伸，哪里有这般的喜庆景象。
于是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装作不经意间向后望去。
森严严石砖，挺立立栋梁，哪里还有红布在？
再望向大门外，行人不断，层云飘荡，竟是与潘渊懿进门之时没有丝毫不同。
潘渊懿强行遏制住回头的冲动，深吸口气，一缕文道力量悄然消失在地缝当中。
“城主大人为了不让婚事干扰到城内居民往来，特意将大婚进行之处自城署中剥离出来，自成一地，是以凡在此院中，一丝一毫的动静都瞒不过大人法眼，当然，大人不在此处，所以我的意思是，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被这阵法察觉。”
在潘渊懿将力量放出同时，身后传来老人阴恻恻的声音。
潘渊懿心头一紧，而后转身，佯装不知，对着老人咧嘴的同时，眯成缝的眼睛闪过一缕寒芒，向着老人靠近。
“姑爷，既然神志已复，大喜之事何故遮遮掩掩？”
老人好像察觉不到潘渊懿身上渐渐凝聚的气机，缓缓开口。
潘渊懿听到老人话语，索性不再装模作样，收起笑容，对着老人躬身。
“没想到，你爷爷的话居然是真的……”
老人看着承认了的潘渊懿轻叹。
“您什么意思，我爷爷？我爷爷说过什么？”
潘渊懿敏锐抓住老人话中重点，急忙发问。
老人摇摇头，并不回答，反而开口说道：“你跟我来。”
说着，迈步向巨石后面走去。
潘渊懿压下满腹疑惑，亦步亦趋的跟上老人步伐。
二人绕过巨石，在“公生明”三字背后，刻印着前朝大儒名言“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在这十六字下，赫然摆着一口棺椁，而在棺椁之上，压着原本应该高悬于大堂之上的“天地正气”匾额。
老人看着棺椁，忍不住眼泛泪花，随后开口：“这是我家小姐，也是你的妻子。”
潘渊懿心中早有准备，点了点头。
“你可知为何选你结这阴婚？”
老人似乎对阴婚一事并无忌讳，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
“晚辈不知，还请赐教。”
“你既然已经清醒，想必了解过自家旧事。我就不再多嘴。你所知道的，应该是你爷爷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开悟之后却受限于贫困家境，一生止步秀才。”
说到这里，老人纵然伤心难耐，依旧难言敬佩。
“其实不然，你爷爷止步秀才是真，但受困家境是假。无师自通，自我开悟，某种意义上几乎是等于至圣亲传。纵然家境贫寒，昆阳满城富贵人家岂会让他就这般凋零？”
说到这里，老人话头一转。
“你可曾听说过昆阳大战？”
潘渊懿细细回忆，确无半点印象。
老人看潘渊懿面露疑惑，心中了然。
“既你不知，我不便多嘴，你只需要知道你爷爷在战场中强行吸纳天地正气，搭上自身天寿尽折不谈，更是赔上你这一脉数代福泽，最终成功保下此城。”
“这才是你与你父双双痴傻的缘由所在。换句话说，你可以理解为当初战败一方冤魂戾气锁身，使你二人先天蒙昧。”
“你爷爷生前说过，要除此戾气，只能靠人道气运，如官运，国运…原本我城主府早就应该以这一城气运为你父子诊治，但不料阴气郁结，城主大人实力又不如老城主，强行冲击之下，只将你父唤了个灵智半开不谈，阴气反复之下，气运牵连，更是将小姐克死。”
“但好消息在于，小姐死亡之后，身子也能容纳阴气，因此大人便打算为你二人结亲，用小姐身躯容纳你之阴气。名为阴婚，实为报恩。”
“虽然老朽不知道你为何能提前清醒，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你大可选择不继续这个婚约，毕竟你还小。”
潘渊懿听完，低头默然不语。
……
鬼域，城主府。
“你看，那是不是潘渊懿？”
随着一声轻呼，众人纷纷抬头。
原本消失不见的潘渊懿此刻突然出现在二楼，紧闭双眼，面色平静，一只脚踏出围栏，正要直直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