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砍柴
林宝生提着竹篮走到两人旁边，不分发柴刀，反而伸手递出两根艾草，咧嘴一笑，说到：“庄子里听说二位贵人愿意替我等糙汉前去砍柴一日，大家心下感激，庄子偏僻，拿不出什么好玩意，只有这两根艾草，代表心意。”
潘渊懿伸手接过艾草，想了想并未立即递给潘德。
林宝生见潘渊懿接过，笑眯眯继续开口：“既然贵人收下，便请随小老儿前来。”
双手背后，一步一步向庄子正东走去。
二人跟在林宝生身后，潘渊懿身形落后潘德一步，只露出半个身子。
心思沉入脑海，望向乾坤图，只见玉色卷轴浮沉，青紫之气缭绕似要重连，却始终差之一线。
潘渊懿尝试呼唤，卷轴暗淡却仍有光芒闪烁，不由得心中稍安。
单臂掩在林宝生视线盲区，掐诀，引动乾坤图之力，心中默念：“天火同人，初九，显。”
话语不多，一字一心血。
等到默念完毕，潘渊懿低头看向手中艾草，隐隐约约似有字迹浮现，却被阻挡，始终无法成型。
潘渊懿心下一狠，催动乾坤图剩余所有光芒注入艾草之中。
啵，一声脆响，像是银瓶乍破，艾草之上终于两行文字显露：同人于门，无咎。
完成这一切，潘渊懿长松口气，眼前一黑，就要扑倒在地。
潘德不知潘渊懿做了什么，看见潘渊懿猛然跌倒，急忙回身搀扶，声音低沉，担忧问道：“少爷？”
潘渊懿缓缓了神，面色惨白再无血色，胸中心跳似是擂鼓嗡鸣不止。
潘渊懿摆了摆手，来不及答话，望向林宝生。
潘德也意识到了什么，雷光再起，引而不发。
林宝生自从听见脆响，整个人便站在原地，似是对抗什么，喉头不断发出诡异声响，身形原地扭动，嘴巴时而张大，掩盖面目，时而合拢，显出人脸，一具躯体像是两个灵魂，呈现出让人错乱的眩晕之感。
潘德身形变换，雷声愈大，口中呼噜呼噜低吼不止，双眸化作竖瞳，死死盯着林宝生。
潘渊懿强提一口气，剑指点在胸口，已然准备碧血开太平。
半刻钟后，林宝生恢复如常。
林宝生回头看了看戒备两人，慢悠悠开口：“二位贵人还是莫要再行外事，否则小老儿恐怕无法对庄子交代。”
说罢，二人感觉一股活生生的阴冷之气缠绕周身，滑腻腻如同大蛇鳞甲。
潘渊懿二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回道：“谨遵老丈教诲。”
三人如初行之时，一人前，两人后。
潘渊懿走到潘德旁边，用胳膊捅了捅潘德，伸手将艾草递了出去。
潘德接过艾草，看见其上字迹，瞳孔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潘渊懿，强忍下喊叫的冲动，问道：“少爷，这，你是运”
潘渊懿竖起食指，而后转为中指，摇了摇说到：“要不然少爷我敢带你闯关？”
说罢，继续开口：“这林宝生，不是纯粹鬼魂，或者说，起码不是完全按照九幽规则行事。”
“从他拿出艾草我就有所怀疑，刚才证明我的思路不说全对，起码不偏。”
“按照这个思路看，或许我们能够求助于长辈也未尝可知。”潘渊懿边说便瞄向林宝生。
潘德有些不解。
潘渊懿扶额轻叹：“砍柴用的着艾草？你我本是笼中鸟，砧板肉，害我二人何必多此一举。”
潘德反映过来：“所以说这艾草是保命之物？”
潘渊懿点点头：“你还不算太笨，不过也不准确，应该说暂时是保命之物，艾草驱邪避毒，或是你我太过弱小，需要此物进入更险之地也未可知。总之暂时有利无害。在这艾草上求得易十三已经耗尽我所有底牌，切记，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万万不可遗失此物。”
“贵人，到了，此处便是庄内寻常劈柴所在，您二位小心，小老儿先行回庄，为二位做些吃食。”林宝生指着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树林，开口说道。
潘渊懿目光闪动，躬身问道：“老丈，我二人愿为庄子出力，只是这竹篮不大，万一我二人提前装完，想要返回庄子，该如何知会老丈？”
林宝生停下脚步，冲着潘渊懿嫣然一笑，僵硬如同死尸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清清楚楚的明媚之感，接着开口：“小家伙，想套我的话？放心，此方界内，你在哪，我都知道。”
从林宝生露出笑容开始，身上逐渐腾起白烟，待到话语完毕，白烟转彩，恰似毒瘴蚀人。
潘渊懿头皮一麻，而后恭恭敬敬大礼参拜。
随着林宝生远去，二人向树林走去。
站在林外，潘德开口：“哎，少爷，这树林挺奇怪啊。”
潘渊懿点了点头，确实奇怪，远看黑压压一片，近看却分外明晰，每棵树都漆黑如同火烧，长势不高，甚至有些低，平均高度大概只有七尺，有些更是矮小成丛。
树木之间间隔有寻常人两臂。树干大多笔直，几无杂枝。最引人注目的是，树干顶上两条粗枝，有些合拢长在一起，有些分开向天。接近地面的地方，有两条较细枝干，极少妥帖并在树身两侧，大多向外展开，有些长成l形状，如人手臂撑地。
最让人不解的是，林内无有落叶，干干净净一眼似能看穿。
道路交错，每棵树都被道路围在中央，土壤黑的发亮，肥沃如同息壤。
潘渊懿走上前去，仰视俯察。
看着奇形怪状却又偏偏在此地极为规律的树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树干。
干瘪瘪尚带温热。
用力抠住一块树皮撕下，脆生生外黑内红。
潘渊懿猛然噔噔噔几步退出树林，一屁股墩坐在地。
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少爷，怎么了？”
潘渊懿不答话，口中喃喃之语越来越快：“坟在正东，有路刀剑形刺来，后男丁损，惨死。”
“这一颗颗哪里是树，分明就是倒插入土的人！这树枝便是手腿，这道路所划便是棺椁，这哪里是树林，这分明就是乱坟岗！”
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已然成嘶吼之声。
“这土地为何肥沃，人尸培育如何不肥！这黑的发亮的哪里是土，分明就是死人尸毒！怪不得，怪不得要给我艾草。”
“怪不得，怪不得在东边，这分明是要这无穷数之人子子孙孙代代为粮，这分明就是养殖场！”
潘渊懿看向手中柴刀，哪里还不明白这惨白之色正是人脊柱大龙。
难怪要他二人来砍，这分明就是要让他二人来收集这镇压年月以来精血气运以补亏空。而活人斩运，私行天事，法理两空。自此之后福泽衰减，厄运绵延不提，修习道理如饮毒药，五衰三劫之下不得超生。
潘德闻言，看向身前树林，耳中只有阴风呼啸，眼中飘过鬼气森森。
人林仿佛感知二人，扑簌簌无风自动，哗啦啦无叶自响。
凄惨惨鬼诉苦，阴厉厉死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