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笔账要算
“女土匪们”在朔风待不了几天了。
县令写了告示贴在城门上,由识字的衙役宣读,澄清了她们的身份,卖了姜婉一个人情,特地将从望秋山寨救下来的女人们说成是她从京城带出来的女学徒,她们身上不伦不类的男装也是因为担心边关将士,为了加紧赶路。
信奉姜婉是女神仙的百姓本就不信她们是土匪,告示一经贴出便接受良好,唯有那几个高门大户一个个傻眼。
金喜善想到给出去的那三百石粮食就肉疼,本以为他是躲在后面看热闹的人,谁知道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热闹!他吨吨吨闷了三壶茶水,捂着心脏靠在椅背上。
“哎呦,我的粮啊!”
“完了,今晚我算是睡不着了。”
金夫人在一边给了他一个白眼,在他想给自己灌第四壶的时候一把将壶抢走,怒斥:“谁灌三壶的茶水晚上都睡不着觉。”
金喜善倒了几口气:“你不明白,我心疼!”
金夫人敷衍:“行,心疼。咱丑话说在前头,晚上你要是敢在我旁边翻来覆去的烙饼,就滚去书房睡,听明白了吗?”
金喜善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你你你……你看看别家,哪有把夫君赶去书房睡的婆娘?人家都是巴不得夫君跟自己睡,你竟然嫌弃我!”
“你嫌弃也就算了,老刘还在这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最后一句是小声凑到金夫人耳边说的。
金夫人伸手推开他放大的脸,似笑非笑:“别人的妻都是巴不得夫君跟自己睡?来,喜善,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亲眼所见?展开讲讲。”
这还用见?你这是抬杠!
金喜善这回是真被气的够呛,张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金夫人满意点头,表情一变,不似刚才咄咄逼人:“还心疼吗?现在是不是觉得刚才那点心疼也不算事?”
心疼都被怒火给烧没了,怒火又被她这神来一笔给浇灭。金喜善想拍桌子,想骂她一顿,又觉得她连出损招时的样子也这么可爱,不愧是他的夫人。
这桌子拍不下去,拍了自己手疼。
“算了,我派人递个话过去,就说这三百石粮算我捐给边关将士们的吧,再出点人护送她们过去,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金家这桌子没拍下去,萧家少爷萧长愿是拍下去了。
“岂有此理!早知道她们就是一群过路的医女,我们哪至于派人刺杀?平白沾了一身腥。”
身旁小厮犹豫着开口:“老爷近十日本就没休息好,听说城门的布告更是当场昏厥,现在那帮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奉旨治病的医女,城内的医师怕是更不愿意过来治病,这要如何是好?”
萧长愿叹息,摆出一副愁容:“再派人过去请,直到请到医师为止。”
小厮退下,萧长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的担忧瞬间都没了,他翘起嘴角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小曲。
老头子病了,现在就是他萧长愿代管萧家,他又不傻,干什么急着归还权柄?
最好病的再重些,再久些。
魏家的气氛最微妙——因为他们送的礼是三个男人。
现在好了,人家不是土匪,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是奉旨来到边关,他们先前觉得万无一失的礼物,现在想想都觉得尴尬。
“怕什么?她不是收下了吗?也许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魏家少爷魏钰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纨绔,从前最喜欢混迹青楼,鼠疫之后就被拘在家里不让出门,给他憋了个好歹,这会他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怨念。
他这样子给魏老爷气的够呛,作势要打他,他这会反应倒是快,嗖的一下窜起来躲开,愣是没打着。
魏老爷深吸一口气:“你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什么屁话?真不知道先前我怎么会信了你的邪送男人,真是荒唐!魏钰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不着调,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给我惹是生非。”
“怎么荒唐了?她要是不要可以把人退回来,是她自己愿意收下的。爹你想想咱送的这个质量,那沉璧,要不是我对男人实在不感兴趣,我都想自己留下。那个王阿大,可是家丁里边综合身材和腿间物件最勇猛的。还有魏安弥,那个气质您把他带出去说他是您失散多年的亲儿子都没问题。”
魏老爷无话可说。
他竟觉得这逆子说的有些道理。
魏钰转转眼珠:“其实啊,她收下人是好事,这样咱刺杀的事就抹平了,不然等她到了军营,把曾遭遇刺杀往上报,那可就坏了。”
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老爷少爷,姜、姜医女带着安弥公子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竟然还是带着魏安弥来的!
魏老爷眼前一黑。
时间稍向前推。
县衙,吴灵带着几个女人忙进忙出清点车马物资,李威招募了一批自愿护送她们去边关的青壮,姜婉随着他在院子里点人,一个衙役从门口跑进来,偷偷瞥了她一眼。
“魏安弥求见。”
土匪不是土匪,被送来的三个男人的处境十分微妙。
若是沉璧因为不想重回南风馆而找上门,姜婉能理解,魏安弥身为魏家旁系,终归有个正经出身,她本以为他会选择低调冷处理,等她们离开朔风县,他自动回归魏家,眼下找上门,她还真拿不准他的意图。
身旁李威看天看地,全当什么也没听见,姜婉表情不变,脸上既没有羞涩,也没有愤怒:“让他进来。”
莫说衙役摸不清她的态度,就连李威都大感意外。
这样遇事不惊沉得住气,手握治愈鼠疫之法医术高绝,又对契丹阴谋察觉敏锐,若是男儿,假以时日,必定一飞冲天。
是女儿身,可惜了……
李威兀自遗憾,姜婉见到了魏安弥,他比上次见时瘦了一圈,精神状态却不知好了多少。他抿唇,脸上染了几分焦虑,瞧瞧姜婉,又转向李威道:“关于鼠疫,草民有一些猜测,事关重大,不得不说。”
“鼠疫源头至今不明,疫病却能被控制住,说明源头不在朔风。”
“县城的守备十不存一,如果不能尽快扼住源头,就算暂时控制住情况,也或许会再次爆发……”
他才十四,比姜婉还小了两岁,消息来源又闭塞,却能看的如此透彻,确实让人惊讶。
听出他的意思,姜婉摇头:“我不能留在这里。”
魏安弥将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沉吟半晌,又道:“确实该以沧州将士们为重。”
自她们进朔风,宁愿被误会成土匪也要利用土匪的凶名抢县衙、震慑大族,得以最快速度的控制鼠疫,可见姜婉绝不是罔顾百姓性命的人,现在却毫不犹豫的说出不能留下,怕是她要去的地方——沧州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幸而他此次前来,本也不是为了留下姜婉。
“朔风县离沧州边境不到百里,同属河间府,沧州作为屏障意义重大,于朔风而言唇亡齿寒。”
“身为大楚子民,有责任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我自知能力浅薄,却总比坐以待毙来得好。”
“更何况……”他苦笑,“我留在这里,有些人怕是会闲话不断,怕是姜医女您的名声也要受累。”
“我有意去沧州,不知能否与姜医女同路?”
他解释的有理有据,每说出一条,筹码就更重一分,等最后提出同路的请求,姜婉已不准备拒绝。
反正去沧州的队伍人已经不少了,再加一个也无妨。沧州军统帅是柳清,如果魏安弥是人才也不怕被埋没。
“不知医女能否宽裕一日再出发?”
姜婉给了个疑惑的表情。
魏安弥赫然:“魏家把我送来的时候怕我逃跑,扣下了从小照顾我的宋叔……”
姜婉:“……”魏家干的这事,简直是话本子里标准的逼良为娼。
巧了,她还有刺杀的一笔账要去跟他们算一算。
“我随你去魏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