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杀手经纪人讲述天海黑道风云史
也许，在刘大见义勇为却被判刑入狱的那一刻起，他就对这个世界的公正深深地失望了。他认为，在法律暂时无法主持正义的时候，那就由他这个社会边缘人以非正常手段对那些极恶之人实施正义制裁。
当然，这也许是个借口，是一种开脱。成为一名杀手，是需要说服自己的，行侠仗义也好，除暴安良也好，无非是让自己的道德负罪感减少一些。马金柯对这种说辞就嗤之以鼻，他讥讽道：“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因为穷，没钱，想挣钱，所以才做杀手。要是没钱挣，他们干么？嗤！挣钱不丢人，丢人的是没钱。万恶淫为首，才不是呢，万恶穷为首。”
鲢鳙附和。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这是现代社会的金科玉律。
他笑呵呵地说，不管咋样吧，反正，楚公子这一票，开启了他的杀手经纪人生涯，同时也开启了刘关张的杀手生活。
此后，鲢鳙就开始了自己的钻营，杀手经纪人要上连客户，下连杀手，客户下单，付定金，他派单，付定金，杀手执行任务单，客户验收，付尾款，他把尾款付给杀手，整体就是这个流程。起初，他的业务比较依赖费翔，但他很聪明，他要向费翔那样找一个类似于ktv的地方，结交三教九流，同样开ktv？不行，因为有的客户讨厌夜店场所，认为这种地方不安全，只能找客户公约数最大但同时又有私密性的场所，于是，他开了茶楼，因为天海人爱喝茶，不少老茶客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来一泡，茶楼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装修，品茗是社交的最佳方式，天海的任何阶层的人出入茶楼都是正常现象，而且还是高雅的，不会受人指责或者指点的，在这一点上，ktv可比不了。鲢鳙强迫自己学茶，懂茶，成为茶方面的专家，他每年都要出去访问茶园，找好的茶园产地，给顾客们提供高档次的茶叶。
同时，他在监狱中认识到“保护伞”的重要性，刘大这种并不是保护伞，他只是属于侠客式的帮忙，如果他瞧不上你，那别指望他帮忙。保护伞的真谛是权力，是社会地位，是有影响力的团体组织。而接近权力的方法很多种，金钱，美女，奢侈品等等，但这些都不适合他，他开始研究拥有权力的人的爱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研究了一番发现，钓鱼是接近权力的好途径，关键是这个途径很少有人发现，而对于在海边长大的自己来说，钓鱼的门槛不高，所以他钻研了一番钓鱼技术后，果断加入钓鱼协会，开始了自己的征程，之后，他混到了天海市钓鱼协会副主席，别看只是一个协会副主席，那等于他鲢鳙拥有了社会身份，不再是一个茶楼的小老板了。
如今鲢鳙拥有的一切，竟是发端于楚公子。如今，楚霸王已经死了，死得很惨，黑社会一旦失去了保护伞，或者被保护伞弃之若敝履，那就很快烟消云散，楚霸王积攒的万千财富已经被新的势力瓜分殆尽，
马金柯听了鲢鳙的讲述，大为惊奇。因为他上学的时候，父母不准他去海边或者湖边玩水，举的例子就是楚公子，大家都知道楚霸王的儿子落水而死，没想到这不是意外。
“楚公子这个，你联系了刘大，关二和张三是怎么参与的？”
“这个……当时我跟刘大说，楚公子身边高手不少，保护得比较严密，我担心刘大一个人搞不定，所以建议他找人手帮忙——其实我当时就特别希望他能把关二和张三一起叫来，确保成功率，好让我复仇成功，我当时真的太想给我姐姐报仇雪恨了，你知道么，就因为楚公子当年侵犯了我姐姐，她以后再未谈过恋爱，因为心理有阴影，不谈恋爱不结婚，一心扑在工作上，倒是升职挣钱了，可她一生的幸福毁了。”
鲢鳙太希望刘大成功了，所以极力鼓动刘大把处境不好的关二和张三拉来。刘大后面应该是找了关二和张三，但是具体怎么谈的，怎么合作的，鲢鳙就一无所知了。只要楚公子死了，鲢鳙就开心，其他的，鲢鳙不关心。
“除了楚公子，涉及刘关张三人的单子，还有谁？”
鲢鳙犹豫了。
马金柯说：“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觉得我会去告发么？我是想了解一下刘关张三人的手法，以及历史痕迹。雪泥鸿爪，管中窥豹，从过去估将来，然后加以防范。”
鲢鳙咬咬牙，说：“我简单罗列几个吧……”
天海市鸿兴房地产公司董事长许兴发，在工地上看施工现场时，不知为何去了未完工的大楼上，一脚踩空坠楼而死。这属于安全事故，但鲢鳙知道，一个月前，他派发了许兴发的杀手单。许兴发是流氓地痞出身，靠高人指点，组建了一支拆迁队，专门干暴力拆迁工作，迅速发迹，积累了资金后，自己也开了房地产公司，在天海开发了好几个小区，当然，有几个小区就有几个暴力拆迁的事件，天海市民风剽悍，往往一个村子都是同宗同族，彼此串联起来非常容易，因此拆迁难度大，许兴发不怕这个，他豢养的人更多，而且各种损招他都能干的出来，比如去蛇场搞来几麻袋蛇，月黑风高的晚上把蛇往村民家中扔，满院子的蛇能把人吓半死，大人也许还能勉强镇定，小孩子呜哩哇啦地哭，大人的心自然揪着，然后就妥协了……其他的损招还有在门口挂死老鼠，断水断电半夜扮鬼背后闷棍等，当然，大白天里把人往面包车里一塞，拖到外地几十里地一扔这种事也有，反正，很少有人能跟许兴发扛到底的……
“呃呃，许兴发我知道，我从他那里买了十套房子分给我员工，看在我父亲面子上，他给我打了折，当时我还觉得这人怪好呢，说话和蔼可亲，办事也讲究，礼数很周到，没想到后面有这么多事……”
“老板，谁见了你都得礼数周到啊，在天海能在老板面前甩脸子的屈指可数啊。”鲢鳙实话实说道，“就这么一个人，有人买他的命，我当时犹豫着是否接单，因为许兴发知道自己得罪人很多，罪孽重，所以他特别注意自己安全，出门前呼后拥，但不是讲派头，而是他找那些人帮自己挡刀挡子弹，不管去哪儿身边都是一堆人，所以很难下手。我派出单后，刘大接单了，我以为他要准备很久，雇主其实也知道很难，所以给的期限也很长，两年之内，但从派单到完成，其实就一个多月……”
跟许兴发情况差不多的还有西岭菜市场的鱼档一霸韩子仲，高新区垄断泥头车生意的“泥头太岁”严海生，天青岛曾经自称岛主的张公磊，天海的“天上人间”老板杜凯元……
马金柯听了，内心复杂。因为这些人他差不多都认识——其实天海这些年来，有钱人并不多，都是各领风骚数年，然后就销声匿迹了。楚霸王被扫黑除恶打掉之后，下场悲凉，尸体都臭了，都没人知道。
他问道：“除了这些人，有没有吃公粮的人，比如政府的某个官员……”
鲢鳙摇头，说：“没有！”
“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
“他们不接这种单？”
“不光他们不接，我根本不会派这种单。最开始我就给自己立了规矩，政府的人都不能碰，这是高压线。”
马金柯有些失望。其实他是想，如果知道刘大参与过跟政府官员相关的杀手单的话，那他就可以找刘所长那边做些文章了。
他让鲢鳙再回忆回忆，看除了这些涉黑人物之外，有没有别的类型的，比如很正直但没什么地位的普通人……
鲢鳙想了想，摇摇头。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十年前，天海发生过一件大案。有个姓穆的小青年，因为对社会不满，拎着刀闯入一家幼儿园，砍死砍伤多名儿童后，然后骑着摩托车跑进了山里面。这件事令所有人愤怒，大批警力集结搜山，但因为山林茂密，逃犯年轻力壮，行动力强，一直搜了三天，都没搜到。最后，在海边，终于找到了这个小青年，但这个人已经死了，被抹了脖子……
当时看新闻报道时，鲢鳙一惊。因为这种抹脖子的手法，跟刘大很像。
但是这种属于没有任何钱赚还容易被暴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杀手则是收钱才办事，所以鲢鳙不确定，打电话问了刘大，刘大否认了。可是鲢鳙后来想了想，那个小青年在海边出现，说明他是想坐船走，可能是被人发现了，那人嫉恶如仇，所以杀了他。但其实这件大案连省公安厅都非常重视，市领导连夜开会部署抓捕，还开出了高额悬赏，只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就奖赏十万元，如果能抓住嫌犯，奖励五十万元。市民们都发动了起来，一方面是义愤填膺，一方面确实也受金钱鼓励，当时主动去找嫌犯的人不少……
马金柯拿着手机搜了相关新闻。因为事件轰动，所以新闻报道很多，所以他很快搜了出来，嫌犯死亡的照片网上就有，甚至连马赛克都没打，他看着嫌犯脖子里的那道血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他现在也觉得，当初应该给张三报销医药费了，无非是十几万块钱的事儿，花小钱解决大麻烦，非常值。可现在事情发展到了一发而不可收……
他叹气，然而作为骄傲的公子哥，从来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任何决定，哪怕是意识到那个决定错了，那后面就用手段弥补这个错误就可以了。比如投资股票，发现投错了，那就果断地斩仓，他砍自己股票时从来不手软，有时能一下子把股票干到跌停，跌停板出货，然后再用别的手段收割散户，把钱补回来。
不知不觉，到夕阳西下时，码头打来电话，说钓鱼哥的游艇回来了。
马金柯说：“我安排了晚餐，他上岸后把他带我办公室来。”
“好的，老板。”
马金柯跟鲢鳙说了钓鱼哥拍视频的事情，鲢鳙表示这个事情他知道，王主任为这个事，特意给副会长们都打了电话，让大家支持。这是天海市钓鱼协会策划赞助的大活动，钓协的重要人员全部出镜，表态支持。现在社团组织也要适应新媒体时代，王主任虽然退休了，但头脑思路其实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开放，比较能接受新事物。
“呵呵，王主任明天来。走，咱们去吃晚饭。”
在酒店位置最好的餐厅，马金柯招待钓鱼哥鲢鳙等人。钓鱼哥看到琪琪，故人重逢，钓鱼哥看到琪琪丰姿艳丽，性感妩媚，竟比以前更是动人，内心后悔了一万次。琪琪很自然，跟大家介绍桌子上的菜，都是蛇岛酒店大厨做的比较不错的菜。其中位居c位的，是钓鱼哥钓上来的野生石斑鱼，足有5斤重，清蒸上桌，鱼肉细嫩鲜美；还有卤鹅，鹅是蛇岛自己养的，散养鹅，天天在鹅卵石和礁石之间玩耍，吃冲上来的小鱼，每只鹅都养了三年以上，然后请了天海有名的卤鹅师傅，带了自家多年的老卤来岛上卤制，好鹅加好料，吃到嘴里，风味绝佳，鲢鳙这种吃惯了美食的老饕都赞不绝口。
钓鱼哥对证券市场很感兴趣，如果金丰上市的话，他有不少股份。可是他只听别人说，股票上市了他的股票就能值几百万上千万，可这种价值怎么衡量，他搞不懂。马金柯是证券投资的专家，他跟大家解释了什么是证券，当然，太专业的知识大家都不懂，他就讲了几十年前的社会经济发展史，比如以前经济发展的主脉是农产品和工业品的剪刀差，所以工人地位高；这些年经济发展的主脉是低价拆地和高价拍地的剪刀差，看似经济模式变了，其实主要的手法还是一样的，就是要利用“剪刀差”来剪掉普通人辛苦劳动创造的财富，现在房子要“六个钱包”才能买，可以说已经是敲骨吸髓，把祖宗十八代的钱都榨干了。但这种经济发展方式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是太慢了，世上有没有一种快速的剪刀呢？有，那就是证券市场。
马金柯说道：“世上所有赚大钱的模式都是不道德的，一战二战的犹太人，用发战争财的方式赚钱，惹了众怒，结果招致了一浪又一浪的反犹浪潮，希特勒被大家说成是魔鬼，但他对得起德国人民。证券市场是最不道德的敛财模式，尤其是我们的证券市场，是不道德中的巅峰模式，因为这个市场创立的初衷，是为国有企业脱困的，出生时就是鬼胎，长大了那就更鬼了。散户在这个市场，制度设计就是要被收割，参与收割者，有机构，有游资，有股东，但这些都不是主要角色，真正的收割者，其实是一级市场，拥有原始股的人，一级市场才是证券市场的真正获利者，钓鱼哥，你就是一级市场的一份子。来，为未来的收割大鳄，干杯！”
大家起身，碰杯，钓鱼哥非常激动，一个劲地说：“向马总学习！”
鲢鳙小声地嘟囔说：“听君一席话……”
大家看向他。
“这辈子不炒股。”
哈哈哈！大家笑了起来。
这时，包厢的门开了，三个女孩站在门口，端着酒杯，s说道：“老板，得知你在这个包厢，我们来给你敬酒……”
马金柯招呼她们进来，向在座的各位介绍：“她们是三姐妹，组合，叫she！”
钓鱼哥恍然：“呃，唱歌的——明天咱们还有表演活动？”
“啊！我们这里天天都有表演活动，琴房，艺术中心，明天让琪琪带你逛逛，拍拍视频，也帮我们宣传宣传，哈哈。”马金柯笑着说，“s，这房间里有卡拉ok，要不，给大家唱首歌？”
s欣然答应，接着，三个人唱起了《波斯猫》：
波斯猫眯着他的双眼
波斯猫踮着他的脚尖
波斯猫守着他的爱恋
一转眼却又看不见……
马金柯也拿着话筒加入了，琪琪也跟着，钓鱼哥自然不甘寂寞，也拿着话筒伴舞伴唱，跟s三人跳着热舞，鲢鳙认出了s，他知道这是泰国女杀手，而所谓的“组合”，让他看向了另外两个女人，他注意到，那两个女孩虽然各有性感之处，但他却看向了她们的胳膊，有力的腿肚，以及眼睛中的精光，走廊中有人走过，她们两个会本能地呈警戒姿态，由此看来，她们俩跟s一样，都是杀手……
鲢鳙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事，然而房间确实如此的热闹，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钓鱼哥一边搭一个女孩，跳得乐不可支，房间内舞灯闪烁，有种光怪陆离之感，鲢鳙感到一阵寒冷，他在想，刘关张三人，不知会面临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