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谁是体面人?鲢鳙挣扎着要盘活局面,却一下子跳进了火锅
张三的衣服不仅都是地摊货,而且上面都有血迹。皮肤脓血以及污渍,还有攒在一起的气味,很脏,给人拖地都没人要。大乔看到这些衣服,就知道张三是关二的穷朋友。穷,但有朋友;有朋友,还不嫌弃,关键时刻还能伸手帮忙。
因此,大乔觉得关二品质挺好。
张三喝着鱼汤,说,没想到鱼汤这么香。
天海盛产鱼,各种各样的海鱼,虾,蟹,但张三很少吃,他不习惯,也不会做,偶尔买条鱼试试,结果搞得满手满屋都很腥,所以他经常买馒头吃。大乔的鱼汤,奶白浓稠,喝一口鱼汤,咬上一口滋滋冒油的葱油饼,哇,这才是生活啊。
在他吃饭的时候,关二看到了催款单,问咋回事,张三说,刘哥已经交过了。
关二放下催款单,问:“这天天一两千两三千的,跟前面的加一起,最后算下来,估计得有十万了吧。”
“不止!十二三万吧。”
大乔在一旁啧啧:“医院这地方,真不是咱穷人能呆的地方——分分秒秒都在吞钱,花钱买命,可怜我那家里的,他还有医保,我们家自费都花了七八十万,再治下去就得卖房子了,他可怜我们娘俩,走了,唉。”
张三看看大乔:都是天下苦命人。
“要不,我出院算了……”
“叔,这话你可别说了,你昨天刚向医生揭发了我,我这情况,就是你出院的情况,看看,看看!!!”
说话的是同屋的小青年,他伸着脚,让大家看:“都快截肢喽,妈的!花了这么多钱,我要再成残疾人,我干脆跳楼算俅喽。”
大乔和关二惊异地看着他伸出来的脚,脚面紫黑,小腿以下也是紫黑的,隔壁床的女教师则有些轻蔑地笑,一副小青年活该的样子。
平时,病房只有张三一个人的。小青年经常不在,女教师也通常是上了药,跟医生聊几句就走了。今天有些特别,这两个人都在。因为下大雨,而且一下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在下。女教师就一直在房间待着,反正也没啥事,刚刚她老公打了电话,等她老公开车来接她。
而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青年今天老老实实地待在病房,是因为他的情况不太好,脚部烧伤的地方感染化脓了,医生查房时问他是否老老实实在病房呆着,小青年支支吾吾的,张三说,他没事时就跑出去,上次他回来说,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个网吧,他在里面玩了三个小时游戏。然后还感慨说,玩游戏还是网吧有氛围,在手机上玩游戏,跟在网吧玩游戏,完全是两种感觉。医生查房时,看到他的脚,大吃一惊,问他是否乱跑时,他支支吾吾的,同病房的张三的“揭发”,让医生及时掌握了小青年的情况,批评他脚伤未愈,不该出去乱跑。网吧那个卫生环境,脚面有创伤,很容易感染。从结果来看,小青年的脚伤的确感染了,然后要清创——这个过程犹如酷刑,小青年不情愿,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清创,那整个脚部感染的话,可能会截肢……
医生没有危言耸听,因为后面又安排拍片,根据拍片的情况,小青年的脚伤感染还真可能蔓延至小腿部分。如果截肢的话,小青年后面的人生……
小青年还未结婚,他正在积极地找老婆,如果截肢成了残疾人,那作为一个农村青年,在本来找媳妇就很困难的情况下,婚姻就更难了。因此,在病房的小青年唉声叹气,叹自己太倒霉了,出去打个网游都能感染。
女教师来病房后,听着小青年祥林嫂式的“我真傻,我为什么要跑到网吧玩游戏呢,难道手机不能玩么……”之类的絮絮叨叨的后悔话后,对小青年很是不屑,说他不会“延迟满足”,不自律,所有穷人的习惯,小青年都占了,剩下的唯一有点,就是还算勤劳……
当着小青年的面,女教师感叹:“毛姆说:找一个穷人结婚,你就得承担他的无知、债务、灾难,还有他一切的糟糕思维。女人啊,结婚就是第二次投胎,跟一个穷男人结婚,这辈子就完了。穷的不是口袋,是思维。思维穷才是真的穷,穷人的思维才是最可怕的。就像以前的地主后代,被整的时候凄凄惨惨,但后面改革开放,还是人家成为先富起来的人。他们是富人思维,当机会来临的时候能够迅速抓住;穷人思维就是不自律,不会延迟满足,重视小钱,把小钱看得无比金贵,但在大事上却稀里糊涂。比如有个新闻好好笑,说一个女的心疼电费,大热天的不开空调,结果热中暑了,送到医院抢救,抢救她花了一万多,这一万多块钱用来开空调得开多长时间啊,够她们家十年的电费了;还有个退休老婆婆,菜剩下了舍不得扔,剩菜热热下顿再吃,一家子食物中毒,上吐下泻的,小孙女因为年龄小,都没抢救过来……看看,典型的穷人思维。眼前的例子,就是吹玻璃的小哥,脚都这样了,还忍不住出去玩网游,结果搞得自己要被截肢……”
小青年忍不住了,说:“我截肢是我的事,你不要叽叽歪歪的,动不动就‘穷人’‘富人’的,我穷是我的事情,你富是你的事情——你都富了,为啥还跟我,跟叔,跟我们这样的穷人住一个病房,有本事你去住一室一厅的高干病房啊,还有两室一厅三室一厅的高干病房呢,下楼出门往右拐住院部的8号楼就是高干楼,我混进去看过,里面跟高级酒店似的,你有本事你去住!”
女教师则反唇相讥:“我努努力,将来老了说不定就能去那里;你努力一辈子,也去不了那里。这就是区别。另外,我是看在同屋之谊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的,是因为见你脚发炎了,要截肢了,我心里替你着急,你不理解,还狗咬吕洞宾,嗤,反正要截肢的是你不是我,我着哪门子急。”
小青年嘟囔:“你为我着急,话也不能说得那么尖刻嘛。叔,你说说,她的那些‘穷人’‘富人’的话多伤人,就啷个真的是这个道理,也不能直接这样讲嘛。别人家生了孩子,你上门祝贺,别人都说这孩子将来肯定考上清华北大,你说这孩子迟早要死,人总有一丝,你说的也是实话,可这实话是要挨打的嘛。”
“咳!咳!”张三咳嗽说,“啥‘穷人’‘富人’的,都一样嘛。就说咱们仨,情况都不一样,属我最穷最没本事,你会吹玻璃,这有技术,老板都给面子,她是大学老师,有地位,受人尊敬。可在那些住8号楼的人眼里,咱们仨都一样嘛,没有啥区别,都是住住院楼7号楼的平头老百姓,所以,咱们仨争个啥嘛。”
“对嘛对嘛!在富人眼里,咱都是穷人;在当官的眼里,咱都是老百姓。还是叔说的有道理。”
“叔说的是事实,我的意思是思维问题,并不是阶级属性。他脚都这样了还跑出去,结果把自己脚搞成这个样子,又得花钱,老板估计不会再给他钱了,到底还是他自己吃亏了,他这种行为属于‘穷人思维’,平时也勤劳花钱也仔细,可是都是在小事上仔细,在大事上反倒粗枝大叶……”
女教师一说,小青年听了,自己都点头,叹气:“唉,你这么说听着不就舒服多了嘛,我这事确实做错了,这又清创又拍片,还要进行菌类分析,医生说还要上更厉害的消炎药,又花一笔大钱,还耽误我出院时间,耽误我干活挣钱,里外里损失大多了……”
“是啊是啊。”张三也附和,“她是好意呢,咱们俩都得注意呢。”
张三又向女教师咨询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比如大学生毕业后该找怎样的工作,他儿子大学毕业两年了,换了三个工作了……
女教师还没说呢,小青年就嚷开了:“这还用考虑?肯定考公务员了。”
女教师呵呵笑笑,补充说:“也不一定都考公务员啊,毕竟僧多粥少,或者干别的也可以,我举例子,像烟草、电网、石油、铁路、各种城建、街道网格……你们别小看街道网格,街道上权力可大着呢,特殊时期,能让你出不了小区,能让你吃不上饭买不到菜……”
“喔喔……”张三努力地记下了。
“这些都是体面的工作!”小青年很羡慕地感叹说,“叔,你儿子趁年轻多折腾折腾,咱们俩都不行喽……”
“他那大学不咋行,学费生活费一年两三万,学了个传媒,结果出来也找不到啥工作,干了几个工作都跟专业没啥关系……”张三挺郁闷。
“哦,他上的是个三本吧……”女教师问。
“可能是吧……”张三其实没搞懂什么二本三本什么211什么985。女教师跟他科普了这些知识,正科普着,关二和大乔来了。
关二很为张三的医药费忧心。
大乔不明就里,问:“老板就没点儿赔偿?咱干活的人挣钱多难啊,十多万全让张哥一个人拿,那也太不公平了。”
“我们都劝他劳动仲裁呢。”女教师说,“工作时受伤,属于工伤,老板就得付相应的劳务赔偿。我跟叔说了,如果老板黑心,不愿意付钱,我可以帮忙找法律援助。”
“我们正在找老板谈这个事儿呢。”关二连忙说,他听见“法律”这个词,挺怵!
张三也很怵,“正跟老板谈呢。”
正说着,鲢鳙和刘大来了。
他们俩进门,关二和张三惊奇地问:“你们俩怎么来了?”
鲢鳙解释:“电梯里碰到了。”
女教师好奇地打量着鲢鳙。张三的两个兄弟,刘大和关二,她都见过了。大乔,她今天见了,根据穿着和谈吐,知道大乔是哥普通的劳动妇女。唯有着鲢鳙,身上透着迷一般的气质。穿的衣服,t恤看似很不起眼,但前胸上微小的logo,她知道是一个意大利品牌男装的标志。腰间的皮带是celine的,裤子没看出品牌,但一打眼感觉也不一般。关键是鲢鳙的气质,谈吐,和周围人卓然不同。
鲢鳙跟张三打了招呼,然后顺手拿起催款单看了看。
关二欲言又止。
刘大则明显拉拉他的胳膊。
大乔从外面的盥洗间回来,她给张三洗了袜子内裤等贴身的衣物,一个大肥皂瘦身了一半,关二结结巴巴地给刘大介绍了大乔,但没跟鲢鳙介绍。
鲢鳙朝大乔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红妹,你先回去吧,我跟这几个老哥哥还有些事……”
大乔应着,拎起脏衣服的包走了,临走前说:“少喝点儿。”
刘大和张三一起感叹:“不错啊!”
鲢鳙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张三手里:“跟老板谈妥了。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多少是个意思吧。你拿着。”
张三拿着银行卡,愣。
小青年在一旁说:“叔,先拿着呗。五万也是钱,够你花到出院了。等身体好利落了,出院后再跟老板理论理论,到时候我给你找人,我一帮吹玻璃的朋友,老铁,一个电话的事儿……”
女教师对鲢鳙说:“按照劳动法,老板应该赔偿他的全部医药费的,而且还要付误工费。”
“呵呵。”鲢鳙笑。
又说:“我再跟老板争取争取。”
“这已经很麻烦了。”张三拿着银行卡,甚至有些百感交集的感觉,“其实吧,我也有错,活没干完,耽误进度……”
“咋还怪上自己了?”女教师说,“要这么说,我做实验胳膊受伤,也耽误项目进度了,可这跟自己的劳动权益是两码事。”
“不一样。你那是体面工作,我这工作,不体面……”张三叹息,这时,刘大关二和鲢鳙都紧张了,生怕他说秃噜嘴。
刘大站起来说:“兄弟,钱你拿着,后面交医药费。我们先走了,后面的事儿我们哥几个再商量商量……”
“哎!哎!”张三忙不迭地点头。
鲢鳙站起来,跟在刘大后面走了,关二跟张三说:“兄弟,好好养病,别的,啥都不要想。”然后,他跟在鲢鳙后面走了。
大家都走了,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青年挺羡慕张三,说:“叔,你是‘社会人’吧,你这几个兄弟,都挺像样的,来医院看你好几回了我那些朋友看我的只有两三个,而且就来一回,我这都好几天没人来看我了,人比人气死人喽……”
“咳,啥‘社会人’,我这穷嗖嗖的,连医药费都拖欠的,说出去都丢人。我就希望将来我儿子能体面一些,别像我,活得像老鼠……”
“唉!现在大家都在追求体面的工作,本质上就是要分阶级,因为有体面就对应有不体面,这就是权力向下的俯视,归根到底,是因为我们的社会意识不是“价值”导向,而是“价钱”导向,或者说权力导向,相比大家痛恨不平等,大家更痛恨自己没有成为“人上人”。”女教师又发了一通高论,这时,她老公来了,她埋怨了一番,老公解释说机关要开会,刚散会就赶紧过来了。
两个人走了,小青年说:“这女老师心肠不错,但是嘴巴真让人受不了,不管啥,都能叭叭叭地说出一番大道理。”
“‘富人思维’嘛,所以咱们不如人家。”
“刚才她那话,好像挺抨击追求体面工作的思想的,但她还有她老公,都是体面工作的啊,这叫啥嘛!嗤!我算看穿了,这体面人都是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城里套路深啊,还是咱们农村简单点儿。”
张三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他再看看手里的银行卡,发呆。
鲢鳙开车,带刘大和关二来到了自己的茶楼。
本来,刘大提议在医院附近找个小饭馆说说事的,但鲢鳙不愿意在外面。他在天海人头熟,而且是太熟了,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认识的人,有时候自己都不记得对方了,对方却报出某年某月某日在谁谁的饭局上一起吃饭——鲢鳙在王主任面前是唯唯诺诺,可毕竟天海像王主任那种级别的人并不多,鲢鳙能跟王主任混,那么在不少人眼里,鲢鳙也是个人物。是人物,就不愿意去小饭馆了。关键是他觉得不安全,尤其是跟刘大和关二在一起,能不抛头露面就不抛头露面,在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
至于饭菜,好办。鲢鳙叫了卤鹅,叫了生腌,还有白切鸡,椒盐濑尿虾,油泡鲜鱿鱼,清蒸石斑鱼,他特意嘱咐要的是野生石斑,两斤以上重量的,还有一道盘龙鳝,干炒牛河……都是从天海很有名的老酒店叫的,酒店用专门的食盒送来,摆了一桌子。鲢鳙又让关二从酒柜拉出一个箱子,打开,关二愣了:都是未开封的53飞天茅台……
“要喝这个么?”
“喝!多拿几瓶。”鲢鳙嘱咐。
“别!换个便宜点儿的吧,这酒是招待体面人的,咱哥几个都知根知底,别客气。”刘大对鲢鳙说道。
“嗤。那些体面的人,在我这里其实都不体面;你们做的工作非常不体面,但其实在我心里都是体面人。”鲢鳙感叹说,“看《三国》看《水浒》,甚至于《西游记》中的孙猴子和唐僧,甚至猪八戒和沙和尚,讲的都是兄弟义气,血气,勇气,这种品质,现在,很稀有了。物以稀为贵,来,为你们这三个熊猫,干一杯——张三有病不能喝酒,也不能出院,怕他感染,你们两个替他干一杯。”
刘大和关二举杯,看着鲢鳙喝了,两人也都一饮而尽。
又连续喝了几杯后,气氛热了。
又上了一个牛肉火锅,鲢鳙是个吃家,对涮牛肉的火候把握得很精到。他用笊篱烫牛肉,热腾腾的牛肉烫得很到位,不老不柴,吃到嘴里是牛肉的鲜香本味,他给刘大和关二连续烫了半斤牛肉后,才给自己烫。
“老板给五万,虽然没有全给,但你肯定做了很多工作,我们哥仨都感谢你。”关二很诚恳地感谢鲢鳙,自己端杯干了一个。
刘大看着鲢鳙,问:“老板咋说嘛?”
关二好奇:“能咋说嘛——不是给了五万么?对了,后面的事情,还让不让张三兄弟干了?”
鲢鳙说:“我跟你们两个交个底儿这个老板呢,不好惹。关于张三烧伤的事情,五万块钱,到此为止了,咱们谁都不要为这件事纠结了。什么劳动保护,法不法的,没啥意义。咱们干的啥活儿,自己心里也清楚。五万块钱补偿,虽然不是全部,但我还有一个办法。像张三领的这个活儿,我跟老板争取了一下,让张三继续干,钱也会继续给。这笔钱是二十万,活干完,这二十万也付清,包含医药费绰绰有余。老板说了,人,他找。他找到人了,打电话跟我们说位置。这其实省了中间很多事,省了事,拿等于省了钱。而且算算,交通费啊伙食费啊啥的,其实也不少花钱的。张三的医药费住院费,里外里加起来,也就十万出头,今天给了五万,也就五六万块钱的事儿,后面还有那么多钱候着,这笔帐算下来,其实是这鱼头肉没吃着,但鱼身子给了。要不然,按照老板的秉性,他准备另外找人了,即便给了医药费,那张三兄弟后面也没啥钱了。你们两个算算账,看哪笔账划算?”
鲢鳙一番话,让刘大和关二陷入了沉思。
鲢鳙看着二人,不住地给他们烫牛肉,让他们吃鱼。他在回家路上,想了这个方案,算是在马金柯和刘关张三兄弟之间取得一个平衡。他作为中间人,是尽量地平事,而不是拱火,所以他拿出自己的五万块钱来平这件事。五万块钱对他来说,也是一笔钱。因为老婆孩子在国外的开销很大,他在天海维持茶楼维持自己的场面,成本也很大,再加上自己囤积的大量茅台和各种名贵茶叶,也占了他不少钱,所以他能拿出五万,生生地送给别人,他鲢鳙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大将两个酒杯摆着:“张三兄弟干这个活儿,二十万;他烧伤了,老板应该赔偿他医药费,得十万出头,目前给了五万;然后,老板要他继续完成之前的活儿,后面的酬劳,也包括了医药赔偿……是这个意思不?”
鲢鳙点头:“算是吧。”
关二说:“吃到嘴里的才是菜,挣到口袋里的才是钱。不管咋样,能拿到钱,才是实实在在的。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嘛。所以,不管啥酬劳还是啥补偿的,名目不一样而已,我觉着行。”
刘大摇头:“我觉着,不行。一码归一码!”
关二愣了,鲢鳙也愣了。
刘大又说:“关键是,我实在不想让张三再继续干那活儿了……”
关二和鲢鳙都停下了筷子。
火锅里的水咕嘟咕嘟,雾气笼罩了整个房间,把三个人裹在了水雾当中,影影绰绰,看不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