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丽但有毒的蛇岛，杀手经纪人的受辱之地
鲢鳙开着大飞，朝着马岛驶去。
但鲢鳙还是愿意叫它原来的名字——蛇岛。
有钱有势，可以给岛换名字。岛上的码头上有一块巨石，巨石上镌刻了两个大大的字：马岛。
石头是花了两百万买的，海上运过来；字是请了省城的书法家协会主席写的。
但那又如何？天海老百姓还是叫“蛇岛”。
从天青岛到蛇岛不远，大飞速度又快，只需要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远远的看到蛇岛，鲢鳙心里颇有些紧张。
蛇岛，天海市第三大岛。中间有山，山林繁茂。它叫蛇岛，倒不是因为蛇，虽然也能在上面看到蛇的存在，但不是惊悚片中的那种全是蛇的蛇岛，而是它的外形细细长长的，空中鸟瞰，像一条蛇，尤其是前面那一部分，扁扁的，特别像蛇头，所以得名蛇岛。蛇岛因为山林多，平坦的地面少，加上离陆地又远，生活非常不方便，所以逐渐成了无人岛。十年前，该岛被天海一个搞建筑发家的老板拍下70年的使用权，然后开始投入巨资建设。建材要用船舶拉过来，工人也要从海上过来，成本激增，老板打了个基础，建了个雏形之后，就因为资金出现问题，把岛转卖了。后面又转了两手，转到了马金柯手里。
马金柯继续投资建设，竟然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把蛇岛建成了。
蛇岛有专用游艇码头，停泊着游艇；还有帆船码头，停泊着几艘帆船；还有专供物资运输的码头，每三天，物资运输船来一次，带来油料、米面蔬菜以及超市用品等物资，船很大，装载量也大，运输的物资很多；岛上有风电设施，长长的岛屿风能特别充裕，风电扇叶嗖嗖地转着，晚上海风更大，风电是蛇岛很漂亮的风景线；另外还有太阳能发电设施，安装在建筑的表层，再加上储能设施配合，产生的电能不仅能自用，还能外输一部分，因此作为绿色能源示范区域，还曾被电视台报道过好几次，省电视台也来采访过。
蛇岛的建设，在天海的诸多岛屿中，是标准最高的。绿地，环岛公路，绿色能源，园林……高起点高标准，设计水平也很高超，岛上的所有设施，都是精心规划的，而总设计师，就是马金柯——留美归来的建筑学高材生，他的设计作品有天海市海港区图书馆，如今已经是海港区的网红建筑。蛇岛，则是马金柯私人所有，他在设计时没有什么顾忌，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所以蛇岛上的建筑看起来奇奇怪怪，但又觉得很特别，很有艺术感，跟那些四四方方土土的房子完全是两种风格两个感觉。
蛇岛是美丽的，赏心悦目的，在蛇岛上骑行，吹着海风，感受是别样的。
可鲢鳙每次来蛇岛，都不开心，心情都很压抑。
尤其是拾阶而上，即将见到马金柯的时候。
马金柯的办公楼在半山腰，高大的树木遮盖住了视线，从海上看，根本看不到这里会有一座建筑。
鲢鳙的大飞停靠在码头后，要坐电瓶车到山下，然后在走路上去。
更准确地说，是爬上去。爬山，虽然鸟声啾啾，果木上挂着火红的果实，触目可见的都是郁郁葱葱的苍翠，可鲢鳙知道，这些树木上挂着很多摄像头。整座岛的安保系统，都是顶级的，从他的大飞上岸的那一刻起，他就处在监控之下了。如果是单纯的旅游，不知道这些监控的存在，反倒心情愉快。
无知者最快乐。
知道的太多，反而忧心忡忡。
鲢鳙爬山爬到了头，出现了一个广场。广场两边，大石狮子嘴里喷着喷泉，流水淙淙。
大门紧闭着，鲢鳙走到摄像头下，抬头。
侧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西装革履，戴着眼镜。
鲢鳙连忙打招呼：“权总。”
权总点点头，说：“老板在办公室等你。”
跟着他进去，上楼梯，要刷脸；
进走廊，瞳孔视网膜识别，门开；
在走廊里走，不时有红外线扫描，权总走得快，视若无物，鲢鳙一路走一路嘀咕：“科技真发达！”
到了尽头，门比走廊都宽。这种视觉也不知道是设计造成的，还是本来如此，反正鲢鳙走到这里就犯迷糊，不知道这里为何突然变大了。权总通过大门的视觉系统向里面汇报：“老板，鲢鳙到了。”
门开了。
权总没进去，留在了门外，鲢鳙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马金柯背对着门，站在那里打高尔夫球，鲢鳙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时，马金柯挥杆，“嗖”的一下，一颗高尔夫球高速飞来，鲢鳙躲闪不及，高尔夫球重重地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马金柯竟然打了个回转球。
高尔夫球落在地上，沾着血迹，带着余力超前滚动着，一直滚动到从套间门口出来的一双玉腿前面，玉腿的姑娘端着茶盘，看着沾着血迹的高尔夫球，再看看房间内逐渐靠近的男人，气氛已经紧张到了冰点。
马金柯带着球杆，走到了鲢鳙跟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带着香味的手帕。
“擦擦！”
鲢鳙没接，他看着马金柯。
马金柯自己拿着手帕，朝鲢鳙脸上抹了几下：“球艺不精啊，打了二十年了，想想，我14岁去美国，那时起开始学习打高尔夫，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球，打成了这个球样子！没有天分，后天再努力也不行。genius is one percent inspiration and niy-nine percent perspirationsuccess is one per cent inspiration and niy nine per cent perspiration。愚蠢的民众只记住了爱迪生说的前半句话，但其实后面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宁浩的电影《疯狂的赛车》中，考研二人组的名言是什么？干一行爱一行。闹出笑话的是什么？‘不烧不专业’。鲢鳙，你说说，你找的人，是不是考研二人组啊？你所说的‘专业’呢？”
“马总，一次任务失利而已，没必要贬低我和我的团队。”
“呸！狗屁团队！葛莲，一个啥都不会的中年妇女，离婚，独居，这杀人的条件去哪儿找啊？得天独厚啊，你，还有你找的人，居然失手了，葛莲啥事没有，你的人进医院了，哈哈哈，还团队，团你妈的队！fuck you！fuck you 全家！”马金柯在鲢鳙身边走着说着，说到激动的地方，他已经走到了鲢鳙的背后，忍不住踢了一脚，竟然一脚把鲢鳙踹倒在地。
“啊……”端茶盘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马金柯眼神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女人立即把后面的啊憋了回去。倒在地上的鲢鳙爬起来，他倒地的时候，手机从口袋里甩了出去，他蹲下身来，拿起手机，然后看着女孩，说：“来，帮个忙，帮我录下来。”
女孩愣。
马金柯来了兴趣，笑了。
他不知道鲢鳙要干啥，但他却向女孩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拿他的手机，录！”
女孩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然后，把茶盘放桌子上，再过来接了手机，问：“录……录什么……”
“什么都录！”鲢鳙看着马金柯说，“老板，敢作敢当，不怕我录视频吧。”
马金柯笑，笑的很灿烂。
他一摊手，说：“要是别人，我会介意。但你鲢鳙，我不介意。录，随便录，琪琪，拿稳了，按他说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什么都录。”
这个拿着手机哆嗦的女孩，就是琪琪，钓鱼哥的前女友，刚刚拿到钓鱼哥一笔赔偿金的琪琪。鲢鳙万万没想到，琪琪会在这里出现。刚才他和琪琪四目相对时，彼此认出了对方，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鲢鳙对马金柯说：“老板，你刚才的话，很伤人。你所要求的，我全都办到了。你说，做这件事，务必低调，不能留痕。所以我才找了张三——五十多岁，长相泯然众人，混在人堆里根本找不见。经验丰富，做事稳妥。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没有一步做错的。至于任务失败，那是煤气泄露，这是意外情况。所以，我不接受你的侮辱。而且，我有必要提醒马老板，你有钱有势不假，可也不要忘了，我鲢鳙是干什么的。”
“你是干什么的？拉皮条的——跟拉皮条的差别不大吧。你一身绿毛，怎么，还敢把这视频满世界分发啊？”
鲢鳙看着不可一世的马金柯，冷笑道：“别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贵族，告诉你，在中国，就没有什么贵族。你马金柯牛什么？没有你老爹，你屁都不是。”
“那你呢？没有你，她又算什么？”马金柯怒吼道，他手一扬，手里的遥控器指着墙上挂着的大屏幕电视，电视亮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出现在画面中，女孩甜甜的笑，鲢鳙愣了。
“这是谁的女儿？告诉我，这个在伯明翰大学美丽的校园中微笑的女孩是谁的女儿？”
鲢鳙的身体在颤抖。
“你……你竟然……”
“鲢鳙，我马金柯是拼爹了，你一辈子苦心经营，不也是让你女儿能拼爹么？你有资格嘲笑我么？没事，多关心关心女儿，她名字很有趣，夏侯姗姗，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夏侯这个姓氏，鲢鳙你这长相，却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基因突变啊这是？”马金柯在鲢鳙身边开着玩笑，然后手掌在鲢鳙肩膀上随意一拍，鲢鳙就跪了下去。对于鲢鳙来说，他的底细，恐怕马金柯已经查了个底儿掉了。
然后，“啪”“啪”“啪”，鲢鳙开始朝自己脸上甩耳光，边甩边说：“老板，我错了；老板，我错了。”
马金柯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远处，一辆大飞朝着蛇岛驶来，他随手拿起望远镜看，镜头中，出现了s的面容，他嘴角笑了笑。
“啪啪！”“啪啪”鲢鳙打自己的耳光节奏加速。
“行了，鲢鳙。”马金柯叫停了，“我不是虐待狂，我也不喜欢看人打自己取乐，尤其是当着女孩子的面。这是琪琪，琪琪，这是天海的鲢鳙，叫鲢鳙哥。”
“哥！”琪琪叫道。
“琪琪漂亮吧？肤白貌美大长腿，你们第一次见面，就以这样的状况出现，我很不好意思啊。”
琪琪不知道说什么，鲢鳙却抬起头，艰难地说：“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我们见过……”
琪琪瞪大了眼睛，她其实向马金柯隐瞒了自己的一些过往，包括和钓鱼哥的交往。
“前两天，我帮琪琪解决过一次麻烦……但当时她根本不认识我，我主动给她打电话，约她见面，跟她说，我能帮助她，她将信将疑。后来，我找人帮她讨回了她应该得的钱，这时她才相信了，要给我佣金，我不要她的钱，因为，因为我还有别的事……”
“呵呵。老曹那个事吧……”
鲢鳙艰难地点头。
“声东击西，鲢鳙啊，你倒是好手段。其实，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聪明人之所以聪明，是他知道，在有的人面前，可以颠倒黑白，可以翻云覆雨，可以指鹿为马；但在有的人面前，必须有一说一，必须以最老实的状态说最老实的话，办最老实的事儿。你刚才，没有顺着我的话，装作和琪琪不认识，很好。”马金柯说着，看向了琪琪，琪琪哆嗦着，说：“哥，我……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和钓鱼哥……”
马金柯冲她一笑：“没事没事，我一个美国留学的人，还在意这种事么？美国哪个女孩子不是交往过六七八个男朋友，你这种性感小野猫，如果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一张白纸，那才是搞笑哩。你出去吧，我跟鲢鳙哥有事要说。晚上一起吃饭。”
琪琪放下手机，战战兢兢地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鲢鳙两个人。
马金柯拿起手机，看了看录制的视频。
然后，他没有做出删除的动作，而是把手机给了鲢鳙：“你看好，视频我没删。你随便发，我无所谓。这件事，你要给我交待。现在，我要听你这个交待。”
“老板，我是这样想的。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这次不是人的原因，属于天灾。连保险集团都特意在保险条款中注明重大自然灾害除外，我们也很难胜过意外灾害，我这并不是开脱之词，而是实事求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整个计划。这项行动，仍然由张三负责。事先他已经进行了半个月的跟踪，对目标人物非常熟悉，化成灰他都认得；第二个原因，让他用这次行动，一雪前耻，他也有足够的动力去做。第三，为了老板当初的初心——你要低调，要像我安排金丰的曹总那样，让人浑然不觉，所以不能找那些惹眼的。要说这一行高手有的是，何必非要找一个年老体衰的张三？我当初看中张三的理由，如果老板你还愿意低调的话，那用张三还是很好的选择。基于以上，所以我想让这个计划继续进行，将功补过，把事情漂漂亮亮的完成……”
马金柯听了，想了想，说：“你这个计划，倒还行。低调，我当然还愿意低调。”
他看了鲢鳙，说：“晚上一起吃饭。”
鲢鳙又说：“老板，为了让这个计划顺利进行，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些费用……”
“钱不是问题！”马金柯说，“但你要告诉我理由。”
“目前，葛莲失踪了。警察为此还去医院找了张三，确认葛莲当时不在家。要找葛莲，需要时间和经费……”
马金柯说：“可是，我已经预付了定金啊，天海屁大的地方，用得着这么费事么？这样吧，找葛莲的事情，交给我，你们就等着好了。我找到葛莲，然后我通知你们她的位置，你们找时机执行就行。”
“这个……这个……”鲢鳙挠头。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理由？”马金柯盯着他说道，“我刚才说了，有一说一！很重要！”
“老板，张三进医院了，医药费每天都两三千的，前面也有四五万块钱的支出……这些钱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张三来说，是一笔挺大的支出……”鲢鳙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尽可能地不刺激马金柯。
“那是他的事儿。”马金柯说道，“各人解决各人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边界，边界感，很重要。我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但……毕竟他是因为做事才出的事故，这说起来，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应该给他点儿补偿的……”
“呵呵，是不是还要拿本《劳动法》在我面前宣读啊，鲢鳙，你这些话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啊，这不是你的意思吧，是那个什么张三的意思吧，他，是想要我补偿他的事故，对么？直接点儿，有一说一，别浪费时间。”
“是这么个意思，但……但又不是这么个意思……反正钱也不多，多少给点儿……”鲢鳙做最后的努力。
“钱是不多。十万八万哪怕四五十万都没有问题，这笔钱我可以花给琪琪，这是我甘心我乐意的，但我不会花给一个糟老头子，他自己做事出了差错，我为什么出血啊？天下没有这么个道理。他要补偿？我没给他补一刀，就够大方了。你回去吧，就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说，让他死了这条心。告诉他，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别人没有义务给他擦屁股。”
说完，马金柯转过转移，面朝大海打起了电话。
鲢鳙知道没有用了，他只好怏怏地离开了房间。
“孙权，进来！”马金柯叫。
站在门口的权老板应声：“来了！”
鲢鳙惊奇。
回去的路上，鲢鳙有些失魂落魄，在大海上飞驰的大飞上，他自言自语：“权总……居然姓孙哦……我一直以为他姓权……”
海上风云突变，一场黑云压来，海风猎猎，回头望，蛇岛上的风车飞速地转着，一场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