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酒后失言
忠山电力产业园立项批文下来,伍春秋等被李珍邀去家里聚餐。
这批文最大的功臣,自然是王进。王进夫妻受邀早早就来了彭家。
这回,陈淑贞和杨丽萍都在厨房帮着李珍弄饭菜。梁寒艳和顾雨裳帮着摆好碗筷,回到沙发里看电视吃零食。
三个男人围着茶几品茶,谈起电力产业园的事,彭德勤称王进和梁寒艳都辛苦了,为忠山市作了贡献。
王进笑说搞产业园最大的功臣不是他王进,而是伍春秋。他说我这老弟才是干大事的人,想问题总是想得比别人深远,想出的结果,其格局比我们的还大。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干大事,我非得拉他当助手。
王进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求上进,平易迎人,不仗势欺人,不倚强凌弱,喜欢帮忙,从不拖长兄后腿,也不给长兄添麻烦。
梁寒艳和彭德勤的上位,王进无疑起了决定性作用,但王进是经过长期考察和多方调查,没发觉两人有品德、经济、违规等问题,他才往上扶一把。如果三人之间存在交易,平常是不可能如此融洽到一起的。
伍春秋其实有点愤世嫉俗,能与王进亲近,就说明王进在他心目中是个真男人。如今王进夸赞伍春秋,他明白王进不是虚情假意,便回应说:“真把我放你手下当助手,我会一事无成。我这人懒散惯了,还有点桀骜不驯的小毛病。”
“桀骜不驯是小毛病吗?”梁寒艳今天是第一次说话。
伍春秋听出了她对自己的挖苦和怨念,便不自觉地望向她,感觉她一下子瘦削苍白了许多,心里悠然生起一股怜爱。于是,伍春秋语含深意,朝她笑道:“晓得嘲笑人了。好。好。”
王进望着这两人说:“你们讲相声,还是猜迷?”
伍春秋立刻警觉起来,马上引开话题,说:“批文下来了,梁市长计划什么时候开工?”
彭德勤呵呵笑道:“不用催她,寒艳办事,看上去和风细雨,却不亚于雷厉风行。”
伍春秋说:“这便是女性官员的行事风格吧。”
梁寒艳对伍春秋这话没有反应。
饭后,陈淑贞建议下午出去娱乐一场,杨丽萍忙摆手:“今天不行,今天不行。我们约好了下午回娘家,你们玩,你们玩。”
李珍道:“行吧。你们办你们的正事,我们几个出去闹一阵子。”
王进夫妇离开后,彭德勤回书房赶公事,李珍拉了陈淑贞、梁寒艳、顾雨裳去忠山宾馆舞厅,还强行把伍春秋拉了去。
陈淑贞发现梁寒艳今天情绪明显很低落,便一次次邀她跳舞,拉她对唱。
顾雨裳自然了解老师与梁寒艳这两天在闹心,便特意点了几首对唱情歌,把话筒塞进两人手里。
伍春秋是巴不得顾雨裳来调和自己与梁寒艳的裂隙,很乐意接过顾雨裳递过来的话筒。
梁寒艳见伍春秋接了话筒,再不情愿,也得强装欢颜,配合伍春秋对唱。
梁寒艳自始至终流露出来的勉为其难,引起顾雨裳极大的不安。她走过去把梁寒艳扯进舞池,一边跳舞一边贴近她耳朵,悄悄警示:“还有一个人在场,你再是这个样子,一定会引起她的警觉。”
其实,李珍早就看出伍春秋与梁寒艳神色不对劲,对两人的表现起了疑心。因为有陈淑贞在场,她怕问题激化,便朝伍春秋走过去,强拉他学舞。
毕竟李珍身份不同,伍春秋不敢忤逆李珍的盛情,只得十二分的专注。没想,伍春秋在李珍的引领下,什么慢三慢四,开始跳得像模像样。
陈淑贞见到丈夫被李珍教会了舞步,跑过来朝李珍竖起大拇指笑道:“还是珍姐厉害,我怎么拉他都跳不动。”
李珍自嘲地说:“姐的不听,那听谁的啊!”
陈淑贞无意识地大叫:“伍春秋,陪寒艳跳一盘试试!”
伍春秋不加思索,就朝梁寒艳走去,笨手笨脚的搂住她。梁寒艳强颜欢笑帮他放正手的位置,然后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几下。
伍春秋忍着疼,不动声色,道:“解恨了吗?”
梁寒艳又掐了他几下,闭着嘴忍住了笑。
“为什么不接电话,就不怕我担心?”
“不就到处打电话嘛。”
“迫我到处打电话好吗?”
“你没那么重要,产业园批文下来了,忙去了。满意了不?”
伍春秋这回只能嘿嘿地笑两声。
两人跳完这曲舞,梁寒艳的情绪总算轻松下来。
看到梁寒艳脸上有了笑,李珍和顾雨裳同时松了口气。
这一夜,伍春秋庆幸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回到家里,伍春秋跟陈淑贞说:“电力产业园马上就开工了,你想不想在里面找点事做做?”
陈淑贞问:“批文才下来,哪有那么快动工?”
“批文没下来,梁寒艳早就着手基础设施这一块了。现在批文下来了,你想找点什么事,不及早动手,就被别人抢先了。”
陈淑贞不假思索道:“肯定是包几栋房子,能赚钱一些吧。”
伍春秋望着妻子笑而不答。
陈淑贞斥道:“什么意思!难道不对吗?建叔老弟就是搞房建的,他拿公司的资质来投标,我们促成他中标,事先讲好抽几个点,这样不好吗?”
伍春秋说:“房子的活,肯定早被人拿定了。”
陈淑贞佯装愠怒问:“你怎么晓得?你女朋友告诉你的吧。”
“不跟你开玩笑。这个不用多想就能想到答案。政府新大楼建好才不久,肯定欠建筑商不少工程款,现在有新业务,还能让谁来承包?”
陈淑贞笑斥道:“你也真是狗捉耗子,爱管闲事。你一个搞电力的,对建筑方面的事也去了解。那你说说,我去搞点什么业务为好?”
伍春秋说:“去代购建材,行不行?”
陈淑贞立刻笑道:“对啊!这个基本上没风险,而且赚多赚少一目了然。结算周期短,最后结算早于整个工程结算。”
陈淑贞摸摸丈夫的头,打趣说:“还是这脑瓜子灵泛。”
“事不宜迟。”
“那我明天就请梁寒艳的客,跟她提这事。借重你这个女朋友的权力,这生意十拿九稳,肯定不会黄。”
伍春秋道:“明天就在顾雨裳那谈,不用那么隆重。”
“真的吗?”陈淑贞笑眯眯地说,“我早就想瞅瞅你们的老巢了。”
第二天上午,陈淑贞亲自打电话给梁寒艳,请她中午去顾雨裳的老地方吃便餐。
梁寒艳明白陈淑贞找她的意图,因为伍春秋早就跟她提过这个话。
四个人还是在208号包厢落座用餐,陈淑贞望着屋里的陈设,大笑道:“难怪你们老喜欢在这里喝酒聊天,原来这里茶酒文化气氛非常浓。不行,从今天开始,雨裳啊,也得帮我留套碗筷茶杯,方便我随时过来挨点文化人的气味。”
顾雨裳笑嘻嘻说:“就盼嫂子多来喝酒品茶。你那么多姐妹,每个月都来光临一次,我这生意就天天爆满了。”
“想想确实也是。”陈淑贞道:“还是不行。我那帮姐妹兄弟,来了会吵到你们,我家这男人又会爆我粗口,会出丑。就我带个把两个小姐妹来坐坐为好。”
扯一阵淡,陈淑贞便谈起了正题,她望着梁寒艳说:“寒艳,嫂子今天请你来,不为别的,产业园基建动工前,嫂子问你要点生意做,搞几个活钱过日子。”
梁寒艳因为事先有思想准备,爽快地应道:“嫂子想做点什么事,尽管说,寒艳尽力而为。”
陈淑贞说:“我就代购园区里的钢筋、水泥和砂石材料,你看行不?”
梁寒艳道:“嫂子明天去开发区产业园指挥部找柳自如,伍老师认识他。他现在调产业园任执行指挥。”
“你事先跟他打声招呼,我过去了好说话。”
顾雨裳打趣说:“嫂子你别吓着柳指挥就好了,说什么过去了好说话。”
陈淑贞伸手拍了一下顾雨裳的手,笑斥道:“姐几时变得这么吓人了!”
梁寒艳说:“入驻产业园的企业,他们的办公楼都是自找施工队修建,这部分的建材,都由他们自己采购。经纬跟成旺,还有雄辉这三家公司,都是你们村上的,他们的建材采购,嫂子应当可以揽过来。”
陈淑贞连忙摆手道:“成旺跟雄辉的建材采购,我开口他们就会给。至于经纬,就算了吧。他那里的钱,我不想赚。”
梁寒艳望望伍春秋,然后对陈淑贞说:“产业园自建的两栋办公楼,指挥部有自主权,嫂子想代购哪些建材,直接找柳指挥就行。你明天来了,他会安排,你配合他办好相关手续就行。”
伍春秋道:“砂石料的话,全市就田心采石场和壶口采石场大一点,明后天跟国哥去跑一趟,谈谈价格是否划算。”
顾雨裳笑着说:“嫂子启动你那三十姐妹关系网络,想采购什么,只是几句话或者一个电话的事。”
陈淑贞哈哈笑道:“这个不假。”
她转问梁寒艳,正儿八经地说:“寒艳选市长了,姐打几个电话,下面这一关肯定就过了。上面那一关吧,进哥义不容辞,有了他,相信谁也跑不过你。省委还有关键的一票,也会是你的。”
梁寒艳迷惑地望着陈淑贞,然后又望向伍春秋。伍春秋笑道:“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顾雨裳大呼:“嫂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老师说了,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顾雨裳不停地摇头,道:“难以理解,难以理解。两个怪人,天生一对。你们也太傲了吧。”这话的意思,在座的人都明白,这对夫妻现在的身份与背景太不配匹。
午饭后,各自回家午休。
下午,不知怎么回事,郝卫国公司里一位叫李和平的施工队长,竟然知道了产业园基建开工的事,并且知道伍春秋与指挥长梁寒艳关系甚密。他今天刚好来经纬公司开税票,开完税票,他就来找伍春秋拉关系,说他姐夫是搞装饰的,原是市建一公司的人,装饰业务很专业。请伍春秋帮忙牵线搭桥,帮他姐夫在产业园里分包几万平方装饰。
伍春秋在经纬公司任职时,跟李和平经常接触,觉得他算是经纬公司一名实力派施工负责人,技术水平和组织能力都比较强,性情又直爽随和。
李和平今天求上自己,伍春秋隐隐约约起了招揽李和平的动机。于是,他答应帮忙,但谦虚地说:“你这忙,我尽力帮,能否成事,打不了包票,没办成别怨我,办成了,算我尽了兄弟情。”
李和平听了伍春秋的话,感激地说:“我就晓得伍总讲义气够朋友,才敢来求你。义务接到后,我再让姐夫来谢你。”
伍春秋笑道:“你别跟我说这些黑话。能帮到你,我自己也快乐。不求你的所谓谢。”
李和平提出晚上请伍春秋一家的客,同时叫上黄曲儿和米阳。伍春秋说李队长这么客气的话,晚上就去河边的老地方聚会吧。
晚上,伍春秋一家四口,外带黄曲儿和米阳一起来到老地方聚餐。
顾雨裳跟小张打好招呼,一定好好招呼老师这一桌。
伍春秋邀顾雨裳一起吃饭,顾雨裳知道请客的是陌生人,就婉拒了,并拉着昭然和浩然陪自己上楼吃饭去了。
席间,黄曲儿和米阳大呼喝酒喝酒。伍春秋也不劝阻,放任她们尽情畅饮。几杯白酒下肚,黄曲儿有点忧伤地朝伍春秋说:“伍哥离开我们后,我跟米阳就像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了一点乐趣。
郝总把他小舅子安排坐了你那位子,他屁都不懂,只会训人。这回,公司里又多了个二百五。”
米阳痴痴地望着伍春秋,这时听了黄曲儿最后一句话,禁不住嘿嘿地笑了:“经纬公司要完了。”
说完,两个女孩不停地斗酒,碰一杯干一杯。
两瓶白酒见底,黄曲儿和米阳早就伏在桌上安静了。
伍春秋让陈淑贞上楼带着昭然和浩然先回了家。
李和平与伍春秋又要了四瓶啤酒喝起来,混合酒三杯入肚,两个人立刻酩酊大醉,语无伦次。李和平便说起与郝卫国在外面干的那些烂事,问伍春秋晓得不?
伍春秋表示确实不晓得,只知道他这些年有了不少头衔和荣誉,什么优秀民营企业家、市劳动模范、人大代表、爱心大使。
李和平鼻子里一声嗤笑:吝啬大使还差不多。接着他说了郝卫国一大堆丑事。他说郝卫国有个姨妹,打牌输了几万,问他借了五万还赌债。郝卫国趁机逼姨妹与他上床,否则要她还回五万,还把她输了钱这事告诉她老公。姨妹被逼与郝卫国通奸将近一年,担心被丈夫识破,就想跟他断绝奸情,郝卫国就扬言要烧她家的屋。姨妹没法,也扬言姐夫再来奸她,她就写封遗书交给丈夫,自己找根绳子上吊。郝卫国生怕姨妹真的舍命,才赶紧放弃对姨妹的骚扰。
李和平还说,郝卫国曾经诱奸过一个公司女员工,赔了十五万了的难,可能这次中了人家的圈套。
紧接着,李和平还说了个笑话:有次郝卫国在工地进按摩院,事先在外面商店兑换百张角票,拿报纸捆好,看上去好大一叠钱。跟小姐上过床后,郝卫国把纸包塞给小姐,说这里面是百张百元大钞,整整一万元,以后我再来找你,把我服侍好了,再给你更多这样的钱包。郝卫国出了店门,小姐打开纸包看到真相,气得跑出店子,一直追着郝卫国上了出租车,才停下来跺脚咒骂“臭不要脸的不得好死”。
李和平还说郝卫国只要从政府拉一笔财政拨款到村上,就从中抽走百分之三十的业务费。伍春秋说这个事,他倒是晓得。
说到激动处,李和平无意识向伍春秋暴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三年前某个工地,马帮里一个无身份证的流浪汉,在给高山顶上的铁塔桩位拖砂卵石,马失前蹄,连马带砂卵石向山下翻滚,结果压死马屁股后面赶马的流浪汉。郝卫国指令小舅子紧急赶到工地,要李和平配合他,监督马帮队长私自掩埋尸体,反正这个赶马员无身份证,是个黑户口,埋了就是真正的查无此人。当时,郝卫国答应给马帮队长十万元封口费,答应年底给他李和平十万奖金。结果事情办完了,到年底,郝卫国说只给他五万,还得分五年支付。李和平最后气愤地说:“连这样的事都为他做了,还不把人当兄弟对待。简直癞皮到了家。”
伍春秋听到这个隐私,虽则不是谋杀,但也属瞒报,觉得问题还是有点严重,上报或不上报都是件麻烦事!
于是,他便尽快结束酒局,替李和平打辆的士,赶快送走这位麻烦人士。
回到店里,伍春秋推醒黄曲儿和米阳,请顾雨裳开车把自己和黄曲儿及米阳一一送回家。
回到家里,伍春秋没有把李和平酒后失言告诉妻子,他很明白,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被牵连。至于将来自己如何处置这件事,他已经有了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