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阴谋露馅
新潭线基础施工整体进展顺利。由于地方协调会上贯彻重点工程政策到位,全线只出现比较轻微的阻工事件。
但没想到,伍春秋施工段第一组基础开挖施工,一个基础处于农户刘家豪祖坟附近,遭遇刘家豪顽固阻工,不许施工人员动锄挖坑。
理由是铁塔基础破坏了祖坟风水,要求施工方更改设计,线路绕开坟墓。
陈建军亲自找到刘家豪,跟他软磨硬泡,说铁塔基础与你家祖坟隔了百四五十米,根本就与你家祖坟风水无关,你没半点理由阻工。
陈建军想拿大帽子扣向刘家豪,告诉他政府的重点工程,不可能为了你的无理取闹改设计,如果阻工造成施工方损失,你卖掉房子,卖掉老婆孩子也赔偿不了。
可刘家豪就是油盐不进,守着基础现场,不准民工进场。
施工人员见他连续三天守着工地阻工,两个外地民工想推开他强行动土,被刘家豪叫来的同伙抢走锄头,丢进旁边的山塘,还威胁再动锄,连人带锄往塘里扔。
有看不惯刘家豪强横的村民告诉陈建军,这些帮着阻工的年轻人,根本不是村里的,他们一个都不认识,一定是刘家豪从街上喊来的混混,打施工队的冤枉主意。
陈建军孤军奋战,知道斗不过这群无赖。他失去耐心,一个电话打给陆国强。
陆国强听完陈建军的话,气冲冲开车赶到工地,看到刘家豪,冲过去揪住他往山塘里拖。
刘家豪看到陆国强杀猪般的凶相,吓得挣脱陆国强的手拔腿就跑,他的同伙也被吓得不敢近前耍横。
没想到,一会刘家豪携着他家那八十二岁的老母,摇摇晃晃来到现场,拉她一屁股坐到铁塔基坑口,摆着舍死的架势,让施工人员不敢靠近。
陆国强看到这老太婆病殃殃的样子,也没了主意。
伍春秋得知这消息,不想事情闹大,要陈建军和陆国强让步,问刘家豪:如果施工方建议迁坟,他要多少迁坟补偿费。
刘家豪不假思索,开口一句就要十万,少一分钱免谈。
陆国强听了这话,气得口里冒烟,对刘家豪大吼,说整个这段工程,八九十个人,做半年也不晓得能否赚十万,你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十万,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刘家豪胸有成竹,反正现在有老母亲做挡箭牌,陆国强再狠也奈何不了,也不跟他斗嘴,铆定了十万不动摇。
陆国强望着那吊着一口气不死的老太婆,心里无奈得发笑。他跟伍春秋打了一阵电话,问:“你有什么主意?”
伍春秋想象着老太婆的样子,打又不能打,扯也不敢扯,抓又不许抓,他也一时间感觉束手无策。
他吩咐陆国强和陈建军先让民工撤离,暂时停止开挖这个基础,转移到其他基础去开挖。
然而,这个刘家豪简直就是张狗皮膏药,见到施工队转移施工地点,他干脆把经过自家门口的马路挖断,还装模作样买回几节水泥涵管,说是要修筑排洪涵洞,却又迟迟不埋管,不恢复马路原状,使得施工队没法向铁塔基础上转运砂石水泥。
这回,陆国强、陈建军,还有张国安,实在忍无可忍,硬要找上门去把刘家豪拖出来,绑到山中的松树上,挑了他的脚筋,看他还敢不敢嚣张跋扈。
伍春秋心里虽则也想师兄他们痛打刘家豪,但他还是强压怒火,强装笑脸,劝阻师兄三人别动粗,告诫他们以后遇到同样的麻烦,要学会不使用暴力,开动脑子想对策,用和谐的办法解决问题。
说完,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心里暗自好笑。
晚上,伍春秋在老地方跟梁寒艳和顾雨裳提起工地上阻工的事,梁寒艳轻描淡写地笑道:“明天我来解决。”
伍春秋有点不相信,拭目以待地望着她笑道:“明天解决了这个老太婆,你要我怎么回报都行。”
梁寒艳盯着伍春秋,闭着嘴只顾笑。
伍春秋立刻感觉出她那笑里的含意,却是一时无语。
顾雨裳瞧着面前这两人的情色,怎么看都有点暧昧,心里顿生一丝酸味。
第二天,伍春秋按照梁寒艳的计划,吩咐陈建军安排民工,重新开挖坟地附近的基坑。
刘家豪故技重施,仍然扶老母坐守基坑不许施工,自己却回家睡大觉。
清早,梁寒艳带着两名行政执法员,开着执法车来到施工地段所属镇上,叫上镇上线路工程协调员,来到刘家豪家。
梁寒艳让执法员向他宣讲行政执法和重点工程保障条例,告知阻碍政府重点工程,破坏道路公共设施,已经造成施工方重大损失,产生恶劣的社会影响,已属违法行为。
刘家豪根本不吃这一套,仗着政府不敢捉拿老母亲,居然当着执法人员振振有词,说公民有信用宗教的自由,保护祖坟也是公民的一种宗教权利,政府无权强迫公民的意志。
镇上协调员冷笑一声,吩咐两名行政执法人员“带他去镇上普几天法”。
刘家豪被政府部门带走的消息,立马传到坐守基坑阻工的老母亲耳里,老太婆霎时精神抖擞,健步如飞,一边往家里跑,一边不停地嚎叫:“伢啊!崽啊!我的伢啊!”
刘家老太婆突如其来的变化,简直惊掉人下巴。这两天看到她阻工的人,到现在才明白,老太婆太会演了。
为了杀鸡儆猴,刘家豪被带往镇政府的同时,执法部门紧锣密鼓走拘留流程。
晚上,刘家豪被直接送进拘留所。
陈淑贞知道工地上出了阻工的事,使自己遭受了不少损失,气急败坏地来到拘留所。他跟所长嘀咕了几句,走进去对刘家豪骂道:“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认为天是你的天,地是你的地吗?真挡了你家祖坟的风水,又当一回事来论,谁家都有祖坟,谁都有点相信风水。可我的基础与你家祖坟隔了十万八千里,你居然跟我要冤枉钱,还开口十万十万!好吧,我不让你在里面关得哭天喊地,我跟你姓刘!”
刘家豪受了陈淑贞一顿咒,非但不胆怯,反而朝她不停地嗤笑,这立马引起陈淑贞的警觉。
晚上回家,陈淑贞跟丈夫讲了刘家豪在拘留所的反应,伍春秋也觉得他身上有问题。
陈淑贞突然警惕起来,赶紧打电话到拘留所,问刘家豪还在不在?
所长听到“在不在”三个字,一时间被问得发懵,赶忙走到关押刘家豪的房门口,一看刘家豪躺在床板上好好的,才放下心来,但心还怦怦乱跳。
他回复陈淑贞说:“姐,你莫吓我好不好?”
陈淑贞知道所长误解她的话意了,便顺着他的误解笑道:“没死就好。”
然后,陈淑贞急急吩咐所长:“老弟,有人捞他,随即告诉我啊!”
所长嘿嘿笑两声,挂了电话。
伍春秋道:“重点办弄进去的,想捞人,也得经梁寒艳松口,毕竟人家也是常委,这线路又归她管,刘家豪背后山再大,也不能无视她的权重。”
白天刘家豪被拘,让伍春秋多少有些惊讶。他根本没想到,平时柔弱安静的梁寒艳,办起事来竟然如此杀伐果断。
现在想来,从梁寒艳处理阻工这件事上,能看出她也是个睿智的女人。她知道面对刘老太婆无可奈何,便从始作俑者入手,来一招釜底抽薪,老太婆这枚棋子轻而易举就废了。
接下来,伍春秋自然不会放弃解开刘家豪身上的秘密。等陈淑贞睡了,伍春秋跟梁寒艳聊了几句信息。
他让梁寒艳务必稳住局势,不能轻易放掉刘家豪,自己怀疑刘家豪阻工,背后一定有鬼影子,多拖他几天,也许我们的对手将沉不住气,会自乱阵脚,那时我们拿刘家豪攻心,或许会找到我们想要的。
梁寒艳回他四个字:注意用词。然后,她又发过来一个“俏皮”的表情。
伍春秋马上省悟,自己信息里“我们”二字,用在自己与她的对话里,明显很暧昧。
第二天,陈淑贞大清早随陆国强跑到新潭线项目部,陪伍春秋在食堂吃早餐。
出乎意料,这时刘老太婆在村支书的指引下,直接来到伍春秋和陈淑贞面前,扑通一声朝陈淑贞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双手合十乞求道:
“姑娘开恩,求姑娘开恩啊!我家那畜生是头猪,是只胆大包天的狗,有眼不识泰山,受人蛊惑,贪图小利,被人收买,得罪姑娘,真是罪该万死。姑娘菩萨心肠,请看在老太婆这把年纪上,开恩放了我那小畜生。小畜生不是个聪明人,所以打了一辈子光棍。姑娘宽恕他无知,放了我家小畜生吧。放了吧。”
陈淑贞目瞪口呆地望着刘老太婆说了一连串哀求,一时间脑袋都被懵住了。
伍春秋听着刘老太婆说的这番话,有点不大相信她语言表达能力这么好。村支书大约猜到了他的疑惑,便告诉他说老太婆以前当过民办教师。
伍春秋听刘老太婆当过民办教师,心生一丝敬意,赶忙扶起她,向她解释说:“刘娭毑,您老人家一定是哪里误会了,你儿子被捉,绝不是我爱人所为,确实是他自己被人利用,结果犯到了进去那一步。”
陈淑贞忽然惊醒,马上跑出食堂,一个电话打给所长,质疑他道:“你有没有说错话了?”
所长还是嘿嘿地笑着回复:“姐,你又发什么神经。我说错什么话了?”
“关在里面的那小杂种,他老娘找到我身上来了,认为她儿子关不关,放不放,全在我一句话。真是老糊涂了!我算哪根葱啊,老弟?”
“这……这个有点意思。”所长提醒道:“这么说起来,那个搞你们鬼的,一定很了解姐你的底细。”
陈淑贞摸摸头,还是不解。
所长见她半天不作声,解释道:“起码知道你有这个能耐。这不跟那关不关放不放是一个意思吗?”
陈淑贞总算省悟过来,自嘲道:“我都快成街保长了。”
说完,陈淑贞挂断了电话,回到房里,对刘老太婆说:“你去那边等着吧。”
村支书朝伍春秋夫妇微笑着打个招呼,引着刘老太婆离开项目部食堂,去了拘留所。
一会,伍春秋三师兄妹开车来到拘留所,所长放了陈淑贞进去,留伍春秋和陆国强在门外等候。旁边车里,坐着村支书和刘老太婆。
不到十分钟,陈淑贞手捏着一张纸走出来,递给陆国强:“越来越荒唐了,大大小小也是个公司老总,尽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说完,她转向伍春秋:“打个电话给你那市长朋友,要她放人算了。”
陆国强仔细看了陈淑贞手里的纸条,递给伍春秋道:“依我过去的脾气,我真的会一把火烧了他的屋!”
伍春秋接过妻子从里面弄出来的条子,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几行字:
我承认,收了郝老板舅子两千块,答应按他们的意思,不让陈老板工程动工。我保证,今后不再听郝老板跟他舅子的指使,不再阻止陈老板挖洞子。保证人刘家豪,即日。
伍春秋看完纸条,望着妻子,忍俊不禁,呵呵笑了:“也就你能干得了这样的事。这事,到此为止吧。闹出去,真是笑话。毕竟人家也算忠山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他留几分面子。”
陈淑贞恨声恨气,道:“也就你这样的人受得住。我跟你讲,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要是恩怨不分,活着会累。”
“淑贞说的有理,什么事都想东想西,顾三顾四,是有点累。”陆国强微笑道。
陈淑贞咬牙切齿说:“他救过我命,这恩我记着,总会还他。但他做事太失光明磊落。我妈,这些年打牌输得一塌糊涂,就是被他设陷进去的。早前为我妈还赌债,还起来都没脸见人。这算是我最恨他的一桩事,让我颜面尽失。”
陆国强替伍春秋说了句公道话:“还不是想把你从春秋手里抢过去。”
“这做法也太恶心了。想想,也许,这就是他贱的地方。自我感觉太好,他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陆国强笑道:“郝家和刘家,真是蛇鼠一窝,尤其刘家姐弟,怎么看都是两个小丑,马不知脸长,狗不知屎臭。”
“少发这些没用的牢骚,”伍春秋说,“少论他人的是非。”
伍春秋突然记起来还有桩事不知进展如何,便说:“花溪线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晓得许岩那边是什么情况?”
陆国强说:“应当不至于反水吧?”
陈淑贞道:“他敢!”
伍春秋笑斥妻子说:“你总喜欢来蛮的。”
“我不来蛮的,今天被郝卫国卖了还蒙在鼓里。”
“明天打个电话探探许岩的口风?”伍春秋朝陆国强吩咐说。
陆国强朝伍春秋哈哈笑道:“开始有点像了。”
陈淑贞笑斥道:“像什么像,摆臭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