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别有用心的推荐
清早，陈建军打了个电话给陈淑贞，说浏澧线项目经理许岩，有个项目在韶风市，问我们想不想搞？
近来，丈夫逐渐改变生存方式，心里头画有不少蓝图，都不是小打小闹的格局。因此，她知道自己再也用不着操持家业。
走进卧室，陈淑贞听到丈夫还在打着均匀的鼾声，心里不自禁地笑了，知道男人昨晚被自己折腾得精力亏虚，起不来床。
想想许岩那项目应当不怎么急，陈淑贞悄悄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身边这男人，想起他的犟，想起他的善良，想起他对权贵的淡泊，更想起那段轰轰烈烈的初恋，觉得日子虽然过得苦了点，却也有滋有味，没掉品味。
如今儿女双全，一家人温暖和谐，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精神得到满足，已无多少遗憾。
等到丈夫停了鼾声，睁开眼睛，陈淑贞推推他，说：“不再睡一会？”
伍春秋爬起来，靠着床背，有些疲倦道：“怕了你。”
陈淑贞笑道：“免得你外面采野花。”
“无聊。”
伍春秋意欲翻身，陈淑贞靠拢他坐好，把建叔打来的电话告诉他。
伍春秋听了这消息，重新靠上床背，目视前方沉思起来。渐渐地，嘴角掠过一丝神秘的冷笑，心里便有了主意。他一边起床一边对妻子说：“马上与许岩约个时间，现在就要国哥过来，我们一起去趟江北能源。”
陈淑贞不明白丈夫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本想问个究竟，又马上放弃，反正等下到了江北能源，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已经习惯了丈夫做什么事，都不事先告知你事由的性格。
她首先打电话给许岩，约了午饭在江北能源附近的千禧酒店会面，然后又打电话给师兄，让他现在赶来出租屋。
一会陆国强在巷子口按了两声喇叭，伍春秋提着一对五粮液，陈淑贞拿上包包，一起走向陆国强的车子。
伍春秋怕老婆晕车，让她坐副驾驶。陆国强一边开车，一边笑哈哈地说：“伍总，又有什么新规划？”
陈淑贞道：“许岩说韶风市那边有个220kv的线路项目，问我们搞不搞？”
“这么说是要搞了？”陆国强认为自己猜对了。
不料伍春秋说：“不搞。”
陈淑贞不解：“你发神经啊！不搞，现在又去做什么？”
“见了许岩再说吧。”伍春秋道。
陈淑贞怄气道：“神秘兮兮的。”
三个人来到千禧酒店，在一个靠街的卡座落座，一边品茶，一边等候许岩。
十点半左右，许岩出现在包厢里。
陈淑贞和陆国强跟许岩是认识的，但许岩不认识伍春秋，只是耳闻伍春秋在忠山民营电力系统名声响亮。
许岩不猜就晓得陌生男人是陈淑贞丈夫，赶忙伸手与伍春秋相握。
伍春秋含笑示意许岩坐下说话。
许岩伴着陆国强坐下，对伍春秋介绍目前准备开工的项目，他说：“这个工程名称叫花溪220kv线路工程，全长1052km，28座铁塔，其中7座转角塔。基础混凝土方量1576方，铁塔538吨，工期三个月。
线路专为三一风机厂供电。位置就在忠山隔壁的韶风市，离忠山不到二十公里。
因为地方协调难度大，公司调我来这边负责，不过名义上还是主管浏澧线。那边由我徒弟任执行经理。”
陆国强夸道：“许经理真是大能人，脚踏两只船。”
陈淑贞插嘴道：“听说当项目经理的，不能同时兼任两个项目的负责人。”
许岩笑道：“这个不假。不过，事在人为嘛。”
陆国强呵呵笑道：“总有办法变通。这边挂着别人的证，实际操作人是许总。”
伍春秋等师兄师妹把开场话说完，他才开始与许岩进入目标谈话：
“许经理怎么想起让我们来承包这个项目呢？”
许岩说：“陈建军这人吧，很对我的性格。他虽然有点不按规矩办事，但他不犯大的原则性错误，某些地方打点擦边球，这些都保持了一个度。
他个人的技术能力，组织能力，以及他拼命三郎的干劲，那真是没人可比的。可以说，陈建军是我接触到的最强施工负责人。”
“谢谢许经理对他的认可！”伍春秋含笑地回敬道。
然后，伍春秋开始郑重地跟许岩说出了如下一番话：
“许经理如此敬业，令我深有所感。您能提供我们这样好的机会，我表示真诚感谢！但我还有个更好的建议，就是说这个项目，还是由经纬公司来承包。”
许岩有点错愕，问：“伍总为什么会这样建议呢？”
伍春秋突然转换话，问：“许经理年轻有为，现在还不到三十五岁吧？”
许岩笑道：“伍总眼光真准，三十五岁还差二个月。”
“据说许经理是湖北荆州人，武大高材生，学的水利水电工程专业，佩服！荆州是个好地方啊。我以前办工程结算去过那边一回。”
“伍总是个全能人才，施工，技术，经营，文案，什么都精通，您的大名如雷贯耳。”
“许经理过奖了。”伍春秋谦虚说：“冒味地问问，许经理现在年薪几十万？”
“我属编外人员，跟编制内的人没法比。年薪多少有点说不出口，二十二万不到。”
伍春秋长叹一声，道：“像许经理这样能干的项目经理，拿这么一点年薪，的确有点屈才。”
许岩唉声叹气说：“没办法。公司是个长期亏损单位，员工报酬肯定受到影响。向前看吧。”
伍春秋点点头，道：“据说，已经有好些员工辞职转投别的公司。我早些时候还跟你们经营部以前的刘主任聊过天，他现在转职去了江北实业，在那边过得比较如意。”
许岩点头说：“经营部已经跑了好几个。伍总对我们公司的状况，好像了如指掌。”
“这么说的话，说明你们公司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伍春秋随即反问道：“许经理就没想过换换地方？”
许岩警惕地望住伍春秋：“愿闻其详。”
“在我跟许经理开诚布公谈话之前，有两个前提必须满足。许经理愿意一起探讨吗？”
“伍总客气了。在您面前，我还是个小字辈，您有什么高见，小许洗耳恭听。”
陈淑贞忙道：“许经理年轻有为，一定前途无量。”
“谢谢嫂子夸奖。”
伍春秋接着说：“第一前提是：韶风220kv线路工程，许经理推荐给经纬电力承包。
在整个施工期间，你在江北能源月薪是多少，我伍春秋付你20的月薪，等于你在韶风项目，比平常拿到120的工资。但这20的补助，必须在你将来进入我的系统，才能补偿。”
陆国强和陈淑贞一听这话，两人都懵了，但两人看着伍春秋压根不像在开玩笑，于是互相交换眼色，马上静下心来。
许岩也是不大相信地瞪着伍春秋，一时不知怎么回复。
伍春秋说：“现在说第二个前提：假如你有一天想离开江北能源，我在你现有的年薪上涨20，其他福利与江北能源同级，项目管理提成另计。我聘你当我公司的总工程师，你敢跟我赌不？”
陈淑贞忍到这时，不再怀疑丈夫脑子有病，她正欲插嘴，伍春秋及时瞪了他一眼，又对许岩说：“给你三至五天时间作决定，许经理以为如何？”
许岩沉思起来。
伍春秋示意妻子：“叫服务员上菜吧。”
陈淑贞起身走近服务台，催着服务员赶紧上菜。
伍春秋试探地问许岩：“初次跟许经理见面，一起喝杯小酒吧。”
“工作日，还是不喝吧。”许岩笑嘻嘻地说。
伍春秋示意陆国强，说：“国哥你去车里拿两瓶酒上来。”
许岩还欲推辞，伍春秋道：“没事。反正你没开车，走路回公司几分钟的路程。”
许岩笑笑，不再推辞。
伍春秋站起来，借故上卫生间，经过正在催服务员上菜的妻子，悄悄对妻子耳语道：“等下开酒，晓得怎么说不？”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神仙也猜不到吧。陈淑贞一脸茫然，但联系丈夫今天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她猛然省悟，心里暗自好笑：“这块臭石头，开始学会耍心计，看来脑子越来越开窍了。”
陆国强先一步回到卡座，把两瓶五粮液摆到桌上，打开一瓶的包装盒。
然后陈淑贞、伍春秋相继入座。
陆国强给伍春秋和许岩摆好酒杯，望着陈淑贞问：“你呢？”
陈淑贞说：“一起喝两杯也行。”
她心里突然一亮，马上计上心来，望着丈夫，假装不知地问：“这是上次省公司王总给的那酒吧？”
伍春秋点点头，道：“知道许经理能喝一杯，就把王总送的这对酒带过来了。”
许岩当了四五年项目经理，也混了几年官场，一听伍春秋说出这番话，心里冒出一连串问号。
许岩知道，省公司的王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且，谁都知道王总的背景，谁攀上这样的关系，一世荣华就在眼前。
望着桌上两瓶五粮液，许岩有点不大相信，王总为什么会送这么贵的一对酒给伍总呢。
按惯例，应当是伍总送酒给王总。
但也有可能是伍总拜访王总，伍总给的礼太贵重了，王总就回他一对贵重的酒。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无疑说明伍总傍上了王总这座靠山。
这么说来，刚刚伍总跟自己讲的那些话，绝不是虚妄之言。再分析伍总那番话的气势，难道他正在筹谋一张大盘子？
陈淑贞天生就是伍春秋的另一半。她看出来许岩此刻的心态，心里一动，马上拿出手机，要帮丈夫再烧一把火。她拨通杨丽萍的手机，故意抬高声调问：“丽萍，在哪呢？”
杨丽萍接通电话，回答说：“正在吃饭呢。你是不是到了白沙？”
陈淑贞道：“嗯呐。进哥今天也在家？”
电话那头传来王进的大嗓门：“弟妹好。跟春秋在一起吧？”
伍春秋凑近陈淑贞手机，大声说：“还是三人一起，来能建办点事。”
杨丽萍高声说：“办完事过来啊。”
陈淑贞道：“还得去趟省委。上次那回事，多亏我阿姨压下来，尽管是家里人，也得过去说声谢谢吧。”
伍春秋觉得背景话说得够足了，便笑着对杨丽萍两口子说：“你们吃饭，不干扰了。”
“那等会聊。”杨丽萍挂断电话。
许岩听完这通电话，心里那阵惊讶不可言状。现在完全可以断定伍总跟王总称兄道弟，两家的关系绝非寻常。
而且这通电话，还透出来省委有个阿姨。这个阿姨又是谁呢？许岩拿着手机，偷偷搜一下省委班子，结果的确有位副书记是“阿姨”。难道此阿姨就是彼阿姨？
许岩真不敢置信，原来自己面前坐着的两个人，真人面前不露相。想清这些，许岩心里有了打算。
伍春秋等陈淑贞放下手机，端起酒杯，招呼许岩道：“一起。”
许岩与伍春秋和陈淑贞干完杯，道：“伍总刚才所说，我考虑再三，决意跟您干。我完全相信您，您这样的能人，就别说什么赌，没十二分把握，您是不会随便冒险。就算是赌，我也跟您赌了。”
伍春秋满意地笑了：“许经理的决定，不会有后悔的。有时，一生的幸福，只在一念之间。”
“感谢伍总赏识！小许一定马前鞍后，为伍总极尽绵薄之力。”
陆国强和陈淑贞至今不敢相信，伍春秋挖许岩过来，仅仅是为了创业。两个人都很了解，这个平时一声不吭的男人，一旦开始琢磨一件事，决计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层目的。
饭后，还剩一瓶酒，伍春秋把这瓶酒推向许岩，说：“带回去慢慢喝吧。”
许岩接受了伍春秋的馈赠。
伍春秋接着说：“韶风项目开工，你就算是我的员工了。为什么这么说，你不用奇怪，开工后，我跟你有说法。
另外，韶风地方协调难度的确有点大，这个我帮得上忙。供电公司的生产副总是我同班同学，平常也保持着联系，人很正派，需要他出面做点沟通工作，没多大问题。
他也就喜欢一杯酒，没别的爱好。到时我们聚个餐，不用考虑别的，问题就解决了。”
许岩问：“伍总，我想知道，把项目让给经纬，这中间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伍春秋目光变得锐利，很隐晦地说：“这就要看他们是否合规施工，如果干的是无良商家的勾当，就怪不得我伍春秋薄情寡义。”
“还是有些不明白。”许岩迷惑道。
伍春秋道：“一句话，开工后，我给你交待，你配合我行动。”
许岩觉得伍总在有意躲闪，看来，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私。许岩不再追问，反正项目开工，真相自会揭开。
伍春秋三人与许岩辞别，陆国强笑道：“双簧演得不错啊。现在是回去，还是去王总家，或真正去见那个阿姨？”
陈淑贞哈哈大笑：“打道回府，哪也不去。”
陆国强一边开车，一边对伍春秋打趣说：“伍总啊，我怎么觉得开始有点不认识你了呢。今天这事，怎么想都怀疑你其中夹杂着什么阴谋呢。”
“想太多了吧。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不是找不到事做，而是做什么事都有个主次，次的要为主的让路，次的有时是垫脚石。至于许岩，我们创业，就缺许岩这种科班出身的人才，我计划他出任总工程师。现在提前迫他卷入我的计划，把他的进路堵住，让他往我这边退。”
陈淑贞开始有点警觉起来，告诫丈夫道：“不管你怎么折腾，总之不能搞出乱子来！你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家里还有个七老八十岁的爹。”
“多虑了，你。”伍春秋突然脸色阴森，道：“我这人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但也睚眦必报。”
陆国强赞同道：“这个我表示认同。欺压弱小的事，我们坚决不干，被人欺压，分分钟还回去。”
陈淑贞越发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如在梦里，人飞在空中，不知落点在哪，是踏实地面，还是茫茫海洋，或者令人恐怖的深渊，心就在这样的境况里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