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况有点特殊
折腾到半夜,伍春秋酒醒,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看到梁寒艳与顾雨裳一边一个守护在床边,那期待的眼神与担忧的表情,令他倍感温暖。
伍春秋此刻感觉全身清爽,一点酒醉的反应都没有。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出丑了,让你们担心了。”
梁寒艳见到伍春秋醒了,心里立马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
顾雨裳半哭半笑道:“我一直在想,这吊文怎么写呢?”擂一拳老师肩膀,佯怒道:“急死我们了!”
这时七姐走进病房,来到伍春秋面前,笑嘻嘻地摸摸九妹夫的额头,说:“赶紧回去,等会不好交差。”
伍春秋含笑对七姐说:“辛苦姐了。那我们走了。”说着下床穿鞋,披上外套,起身就往病房外走。
“走吧,回去吧。”七姐目送伍春秋三人离开急诊室。
“几点了?”伍春秋问身边的两位女伴。顾雨裳看下手表,道:“还早,十点二十。要不再去河边坐坐?”
“行了,回家吧。”梁寒艳说。
三人拦了辆的士,先送伍春秋回家。
伍春秋下车时,梁寒艳对他说:“产业园的事,我会抓紧立项。要不,明天晚上去珍姐家再交流一下?”
伍春秋关切地望着她,本想再说句什么,突然想到她跟老头家的关系,肯定不存在利益冲突,便收回已到嘴边的话,回答道:“行吧。”
不想,第二天伍春秋一家刚刚吃完早点,楼下人声嘈杂,接着听到楼梯间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传来呯呯的擂门声。
伍春秋一家四口一齐聚到客厅,昭然和浩然显得有些紧张。陈淑贞马上意识到报复的人找上门来了。
伍春秋示意昭然和浩然回房,两姐弟不从,陈淑贞瞪着儿女道:“回房!怕什么!”
伍春秋走过去开门,门刚打开,就见一位与刘巧真相貌相近的男孩,领着一群小混混蜂拥而入,纷纷往沙发、桌凳上坐的坐,骑的骑,声势有点猖獗。
陈淑贞轻蔑地瞪着刘巧真弟弟刘炳辉,质问道:“炳伢子,你什么意思?”
刘炳辉双手叉腰,道:“把我姐打成那样,打算怎么收场?”
陈淑贞用嘲弄的语气,望着刘炳辉道:“你姐被人打了吗?怎么打的,被谁打的?她可是个乖巧的女人哦。这么乖巧的女人,怎么会招打呢?”
伍春秋欲插嘴,被陈淑贞斥住:“一边看热闹去!”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凛,弄不懂这女人说的什么意思。
“你装宝是吧!”刘炳辉咧笑道。
陈淑贞玩味十足,道:“你哪只眼看到是我打的?唔,对了,你那乖乖姐被人打,还是我打电话告诉你姐夫救她的。怎么,这世道真的翻边了,黑白不分,恩将仇报了?”
“mmd!”刘炳辉手一挥,朝众混混吼道:“砸!给我尽兴的砸,狠狠的砸,砸他个稀巴烂!”
伍春秋若动手拦阻,陈淑贞诡笑道:“让他砸!”
客厅里的家私,三五几下,就被刘炳辉带来的这帮人全打碎了。
陈淑贞瞟见伍春秋拿出手机,马上喝止道:“跟谁打?谁也别打。”
她朝儿子房门大声叫道:“浩崽,你出来!”
浩然应声走出房间,望着一屋子破碎的家私,暴跳如雷。他跑进厨房,一手一把菜刀跑回客厅,挥舞着双刀朝客厅里的混混乱砍。
伍春秋闪身掠过儿子,两把菜刀不知怎么就到了他手里:“回房!”
屋子里这群不速之客齐斩斩一脸惊呆,谁也没看清,男主人是如何从儿子手里把刀夺过去,还是同时夺取两把刀。
陈淑贞不禁惊叹丈夫的霹雳手,几乎练得炉火纯青。她把儿子叫住,心疼地问他:“崽崽,这屋里,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浩然道:“电视机。”
陈淑贞一声暴喝:“谁砸的,给我站出来!”
屋里一片静寂。
陈淑贞再一声吼:“再说一遍,谁砸的!”
砸电视机的小混混吓得全身筛糠一样地抖,站到了陈淑贞面前,低着头不敢直视陈淑贞。
陈淑贞一个劈腿,把这小混混踢跪在自己面前,冷冷道:“自己来还是我来?”
旁边冲上来两个脸相比较凶残的混混,欲把陈淑贞推开,陈淑贞手脚并发,“啪啪”几声,这两个不识症候的家伙被打得晕头转向,口鼻流血,跌出去撞倒了前面几个同伙。
其他混混知道今晚踢到铁板了,都是一脸的怨毒望着刘炳辉,不敢再乱动。
砸电视机的小混混不敢抵触,双手朝着自己脸上噼里啪啦扇起来。
伍春秋看看他脸上都肿了,喝止道:“够了!”
屋子里刹时死一般沉寂。
陈淑贞捋捋袖子,屁股靠着儿子做作业的小方桌,对刘炳辉冷笑道:“该轮到我跟你好好算账了。”她扫一眼一片狼藉的屋子,道:“是一口价还是一件一件登记?”
“赔你个头!老子是谁,你心里没个数?”
陈淑贞抬起一脚,把刘炳辉踢趴在地。刘炳辉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得整张脸变了猪肝色。
陈淑贞冷冷道:“老子!敢在老娘面前称老子!”说着气越来越大,朝着这个蠢货的腰又是一脚:“再叫声老子给我听听?”
刘炳辉突然杀猪般地叫起来:“我跟你拼了!”可是压根儿就爬不起来,感觉全身针扎一样疼。
这时有人敲门,陈淑贞朝伍春秋道:“开啊!怕了不成?”
伍春秋转身把门打开,只见郝卫国领着两个一高一矮的民警走进屋来,嘿嘿笑着对陈淑贞致歉道:“我骂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牲,劝他不要乱来,他硬是不听。”
陈淑贞鼓着双眼怒道:“少跟我来这一套!赔过了,给我滚!”
郝卫国走过去扶小舅子,刘炳辉故意嚎叫:“疼!疼!我被废了!我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废了吗?”陈淑贞玩弄他说:“硬要说废了的话,我再给你补一脚?”
这蠢货见面前这女人凶神恶煞一般,不敢再耍强,突然就安静了!
旁边两个民警差点没忍住笑。这两个民警认得陈淑贞,知道她跟老大的老婆是姐妹,但今天是老大上边的人下指令,他们一个小小警员不敢抗命。
矮个民警客气地对陈淑贞说:“姐,委屈你跟我们跑一趟,其他的话不在这里说,您去了所里,我们会给双方一个公道。”
陈淑贞还是胸脯子跳得老高,她气的是郝卫国立牌坊又当婊子。她当然知道,他是被迫的,不敢违逆刘家的意志。听了民警的话,她拍拍衣袖和衣襟,双手撑着桌沿,不容置疑道:“先把打碎的东西赔了,再讲下一步!”
她瞪着地上的废物,道:“无证无据诬陷人,这是第一罪。无缘无故私闯民宅,这是第二罪。故意砸碎他人私有财产,这是第三罪。”
民警望着郝卫国,故意不作声,等着这位大老板怎么应对。
郝卫国明白,自己今天是来当冤大头的,好丑不是人。他便拿出手机,准备向陈淑贞转款。
陈淑贞道:“乡邻不乡邻,亲兄弟明算账。这一屋子的家私全砸了,你准备赔多少钱?”
“三万吧?”郝卫国试探地问。
陈淑贞冷笑道:“你回吧。东西不是你砸的,让地上这二货自己赔,赔对了,第三罪暂免,其他两罪看他表现。”
她朝两个民警道:“两位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今天的来头,不用担心,天王老子都别想拿权势压我!压我的人还没出生!因为犯罪的不是我!”
伍春秋一直没说话,这时不阴不阳地说:“卫国啊,刘家猖狂得还算爷们的话,先让他把钱赔了,我好马上换家私,不然这样子,我一家四口没法住。住旅馆的话,刘家赔得更多。”
这时陆国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还下得地啊,打进家来了,当真是猖狂到家了!是哪个带的头,给我滚出来!老子替他把肠子捊直了再说!”
两个民警没见过陆国强,自然没听说过他的传闻,走过来欲推他出门,被他双双甩开。两个民警顿时感受到了一股电击般的劲道,心里暗暗吃惊。
郝卫国生怕事情恶化,他是晓得陆国强的凶狠,忙笑呵呵走近陆国强,搭着他肩膀道:“误会!国强,都是误会!”
昭然和浩然听到陆国强的声音,赶紧从屋里跑出来,靠近他,指着屋里这群混混骂道:“无缘无故的,打到我们家来了!”
陆国强抚着侄儿侄女道:“不怕,不怕!”然后吼道:“既然胆大包天敢打进别人的家,那现在一个都别想跑,不怕死的可以跳窗逃,不拦阻。今天没个说法,谁也跑不了。”
“你谁啊!无法无天了!”高个子民警厉声道。
两个民警又想去扭陆国强。
伍春秋制止道:“不得乱扣人!”
郝卫国忙走近两个民警:“误会,误会!”
陆国强更火了,冷冷地对民警说:“把我扣去可以,你先想好了怎么收场!都打到家里来了,扣谁不懂吗?你们吃谁家的饭!”
“师兄,不干他们的事。”她朝刘炳辉翘翘嘴:“先让这二货赔钱。”
突然,伍春秋裤蔸里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接了起来:“说吧。”
“老师,有人举报说一伙歹徒打进了你家,你们没事吧?”
伍春秋开了免提:“太猖狂了,以为有后台,无法无天。”
“我马上带摄影过来。什么后台不后台,这是法治社会,先报道了再说。”
高个子民警听了这番对话,马上跑出屋子。
郝卫国急了,对小舅子骂道:“不知死活的蠢货,还不赶紧赔钱。”意思想赶在电视台来时,提前结束这里的闹剧。
刘炳辉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无助地望着姐夫:“多少?我没那么多钱。”
“五万,我已经转你微信了。”
刘炳辉打开微信,意欲去扫陈淑贞的二维码。
陈淑贞朝昭然道:“把手机拿来。”
“给我?”昭然指着自己的鼻子,认为妈说错了。
“不行吗?”陈淑贞瞪了她一眼:“收钱!明天跟师伯去家具城选家具。”
刘炳辉一听钱扫给小孩,又望着姐夫拿主意。
郝卫国道:“蠢货!未成年人能登记手机号吗?”
刘炳辉这才醒悟过来,便乖乖地扫了昭然的微信收款码。
“这还算多少有点本事,敢砸敢赔。”陆国强嘿嘿笑道。
然后,陆国强转身朝郝卫国道:“你是怎么做人的!一个屋场的人,你也好意思演这出戏?就不担心屋盖上的瓦会飞?”
刚才那走出去的高个子民警返回来,跟矮个子民警嘀咕了几句,然后板着脸对陈淑贞道:“凡是参与纠纷的人,都去派出所进行问讯。”
“我屌你!”陆国强冷笑道。
矮个子民警道:“陆国强是吧,你跟伍老师,还有两小孩不用配合讯问。”
他转朝陈淑贞道:“陈淑贞同志请予配合。”
陈淑贞一听民警对自己改了称呼,知道形势有了变化,但她压根就不吃这一套,根本就没想到一场危机正冲她而来。
顾雨裳又来电话了,她悄悄告诉伍春秋:“老师,上面把报道压下了,那边来头不小啊。不过你别担心……”
顾雨裳的电话还没打完,另一个电话又打进来了,伍春秋一看是梁寒艳的,知道顾雨裳把这事告诉了她,心里有了顾虑,忙打断顾雨裳的电话:“等一下,我接下别的电话。”
说完,伍春秋切换到梁寒艳的电话,说:“这事你别出面,让雨裳来摆弄,你把我这意思转告她,她就知道怎么办了。”说完,他干脆把电话挂了。
刚才跟顾雨裳说的“等一下”,其实是借势而为,伍春秋担心跟这两个女人话说多了,会引起妻子不必要的疑心。
打完电话,伍春秋轻描淡写地对妻子说:“去坐一会也行。”
妻子知道丈夫一贯这么处变不惊,知道他早有应对之策,便二话不说,独自领先走出家门。
陆国强紧紧跟上她。
不想刘炳辉这个二货仍然嚣张跋扈,走到门口还在叫嚣:“我不铲平你伍家,我就不姓刘!”但谁也没在意他这种狐假虎威的话。
屋里,浩然见妈妈被民警带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伍春秋把儿子拉到身边,安抚道:“哭什么!你妈又没犯罪,等下跟我去接她。”
昭然道:“怎么不告诉舅舅?他们搬动刘家的那个大靠山了。”
“多大点事,又不是我们的错,还不到惊动你舅他们的时候。”
派出所里,陈淑贞与刘炳辉那群人被分置在两间讯问室。矮一点的民警给陈淑贞泡来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说:“姐,不好意思,你知道的。”
“晓得。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民警脸色凝重,悄声说:“姐,你可能要有心理准备。”
陈淑贞满不在乎,说:“我等着。”
民警叹声气,出了讯问室。
讯问刚要开始,顾雨裳开着她的红色捷豹停在派出所门口,她和李珍同时从车里走出来。
两人寻到陈淑贞这间讯问室,民警一看第一夫人出现在门口,忙中断对陈淑贞的讯问,跑过来打招呼:“李局,您怎么过来了?”
李珍是财政局预算股股长,同时兼任副局长,在忠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她还是第一夫人,公职人员都不敢怠慢她。李珍脸无表情道:“听说我家淑贞被你们叫过来了,来问问她怎么回事。”
讯问民警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是怎么了,小小的一桩民事纠纷案,硬要整出个大案要案来!惊动的人物,一个一个都是我们小人物不敢俯视的。民警苦笑地对李珍悄悄地说了半句话:“李局,那边压力太大,可能……”
“谢谢。”李珍听出来民警话里有暗示,急忙拉了顾雨裳回到车上,情急地说:“快回你店里,跟寒艳商讨对策。”
顾雨裳从李珍的表情看出来情况不妙,一边启动车子开回老地方,一边说:“得把老师接过来一起探讨。”
“我来打。”李珍说。她掏出手机,打向伍春秋说:“春秋,情况有点特殊……。”
“明白了。我知道了。谢谢了,姐。不用担心。没事。”伍春秋又问:“三个都在一起?”
“嗯。老地方。”
“好的。真不用担心。我们等会过来。”
打完电话,伍春秋感到多少有点意外。今天这事,无论怎么说,刘炳辉打进我伍家,法理上都是刘炳辉的错,就算妻子打伤了刘炳辉,也加不上她的罪。莫非,对方一计不成又动一计,意欲抓住刘巧真被妻子群殴这事治她的罪?可是回想当夜的情形,黑巷子里是监控的死角,根本找不出陈淑贞殴打刘巧真的人证物证。刘巧真根本就没看到打她的是些什么人。
再一想,伍春秋暗骂自己:这完全是给自己圆谎!由此,他有些责备妻子太过自信了。人家公安端着国家的铁饭碗,能是吃素的吗。他们可以追查刘巧真跟谁有仇,可以调查当晚哪些人跟妻子在一起,顺藤摸瓜去调查妻子公司的员工。这些员工哪见过被审的场面,到时公安一审一个准,妻子组织群殴刘巧真的真相,就暴露无遗。
想到这里,伍春秋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当晚没阻止妻子那“非办不可的事”。他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哥的电话,简要地跟他说了今晚发生的事,以及前后因果。然后,他决然说:“哥,决不能让她在里面过夜。”
陈学军听完妹夫的电话,在那头骂了一句:“混账!”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没多会,陈学军来电话了:“去接吧。”然后补充一句:“过几天,来这边一趟,带几包库区的鲛子鱼和鸡蛋,多少表示一下。”
“嗯。”伍春秋应道:“先替我们谢声阿姨。”
伍春秋挂掉哥的电话,又把电话打给陆国强:“国哥,你在那边吧?”
陆国强回答道:“我一直守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没事了,你进去接她吧。”
“啊?”陆国强惊喜道:“好。马上进去。”
讯问室里,民警正在追查陈淑贞群殴刘巧真的事。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两位民警立马中断讯问,连笔录都撤了。
矮个子民警亲自把陈淑贞送到陆国强面前,松了口气道:“对方撤了。”
一会,顾雨裳开车载着伍春秋昭然浩然来到陆国强车旁。车门一开,浩然扑向妈妈问:“他们打你了吗?”
“哪敢!”陈淑贞搂着儿子,眼角有些潮湿。
昭然拉着母亲坐进师伯的车里,浩然也爬了进去。陆国强问伍春秋:“回家吗?”
顾雨裳马上接口:“都安排好了,去忠山宾馆。让嫂子先泡个澡。珍姐跟寒艳为嫂子选衣服去了。泡完澡再用餐,然后一起陪嫂子嗨歌。”
伍春秋望着顾雨裳笑道:“惊动太大了吧。”
“珍姐说给嫂子冲喜!”
陈淑贞在车里大声应道:“谢谢你们啊,雨裳。”
“别这么说,嫂子。我们这就走吧。”
“好。”伍春秋应了一声,出于礼节,他坐进顾雨裳车里,在前面开路。
一路上,伍春秋有点感慨:常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回,算是又有了新的体会。他心里明白:伍家跟刘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他坚信:刘家的权势的确很大,但这世上,谁能大过天!退一万步讲,一山更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