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呼噜的睡狮
央视采访伍春秋,伍惠如觉得儿子到底是个有出息的人,做父亲的脸上也跟着沾光。今天一高兴,他就把央视采访儿子的事告诉坳那边的章若娇。
章若娇知道伍惠如的心思,告诉她喜讯是次要的,要她过去帮忙招待客人才是真想法。
她忙换上女儿给自己买的高档衣服,随便梳妆一下,匆匆忙忙赶往伍家。
去伍家要路过陈淑贞娘家,一会章若娇走进陈家地坪,见到陈家大门还敞开着,就朝屋里喊:“慧芳,还没去伍家?”
屋里有人应声:“正准备上去呢。”听声音,是陈淑贞母亲陈慧芳。
“要不要等你们一起上去?”
陈慧芳走到大门口,朝章若娇招招手:“进屋坐坐,一起去。”
章若娇走进陈家,在堂屋里找条凳子坐下,对转身进里屋的陈慧芳说:“恭喜你家出了个大才子!”
这时陈淑贞父亲陈国平走出来,对章若娇笑道:“同喜同喜。”
“有什么好喜的!这名声当不得饭吃,当不得衣穿。”陈慧芳在里屋大声说,语气很冷淡。
陈国平为了掩饰老伴的失礼,忙转换话题,瞅着章若娇笑道:“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一点不显老。”
陈慧芳走出来半带挖苦地对陈国平说:“女人漂亮,到处都招男人喜欢。”
“走吧。”陈国平生怕两个女人顶嘴,忙示意她们出门,他好关门上锁。
三人很快来到伍家地坪,就见地坪里站了伍家好几个亲戚,堂叔伍定江、毛叔伍定春、毛婶胡雪桂,以及其他近亲近邻。
毛婶见到章若娇,打着哈哈道:“娇嫂子再不来,我二哥要派人扛轿子接你了。”
“笑你嫂子!”章若娇伸手拍一下毛婶的背,笑斥道:“帮着弄饭菜去?”
毛婶说:“茶水都烧好了。菜准备了四五个,再准备六七个菜差不多了。”
“毛婶真是大能人。”章若娇夸完毛婶,拉着她进了厨房。
伍惠如来到地坪,跟亲朋打着招呼。
这时程丰才父亲程子荣和母亲唐小莲也来到地坪。
唐小莲走近伍惠如,拍下伍惠如肩膀,大声道:“二哥,恭喜恭喜。春秋总算为你争气了,这么大出息,我们做叔婶的,都感到骄傲!”然后立马伤感起来:“胡玲在天之灵,也该安心了!”
“要是还在,就能看到儿子现在的荣光。”陈国平说。
伍惠如朝程丰才爸妈含笑表示感激,然后朝堂叔说:“春秋能有今天,有堂叔一份功劳在里面。
带着他去打工,教他搞管理,还教他带队伍,让他学了不少东西。工作安排上,还处处顾及到他写书。
没有堂叔提携,春秋是做不出今天这成就。”
“二哥说什么呢。”堂叔大声说,“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理所当然。
也要春秋有这本事,没本事的人,你再怎么捧他扶他,也扶不上位。”
在场的人都说:“堂叔这话说得在理,的确是这么回事。说到底,还得靠春秋有这才能。”
大约十分钟后,电视台的两台车缓缓停进伍家地坪。
伍春秋带着浩然,陈淑贞带着昭然,分别从各自的车里下来。伍春秋和陈淑贞跟在场的长辈打着招呼。
昭然和浩然跟在父母身后,向外公外婆及长辈问好,然后迫不及待地跑进屋子,爬上二楼客厅去了。
两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从各自的车里搬出采访器材,作着拍摄准备。
电视台来伍春秋老家,是想追寻伍春秋的成长环境,是怎样的生存环境造就了这样一位才气超然的孤勇者。
顾雨裳跟着伍春秋进屋,屋前屋后看了个遍。她看出来伍家夹在整个屋场几户人家中间,但位置是整个屋场的中枢,也就是风水主位。
伍家屋场原是大户人家的住宅,土改时斗地主分田地,这大户人家的住宅就充了公,住进伍春秋家、堂叔伍定冬家、陆国强家、郝卫国家、陈淑贞家、张国安家,办了大队小学。
后来张国安家搬迁到六组,陆国强家、陈淑贞家搬迁到七组,小学搬迁到出村的村道口。
旧小学由伍春秋家买下。伍春秋现在的小楼就建在小学旧址上。
郝家最初紧临伍家右边隔条排水沟,后来郝卫国妻子刘巧真欺侮伍惠如,被陆国强闯进郝家堂屋,一顿乱棍,把屋里的家私打得稀巴烂。刘巧真吓得待不下去,郝家就搬迁去了六组。
伍家现在的两层小楼,是二〇〇一年修建的。屋后的旧房子没有拆除,原貌原样保持着,屋顶桁条不负青瓦重压,屋面到处出现了塌陷,屋顶透光漏雨。
顾雨裳领着央视导演和两位摄影师走进旧屋,一间间考察。
导演的目标是去拍摄伍春秋房间,但首先得经过厨房,然后再经过伍惠如的歇房。
一行人走进厨房,导演看着窗户处的地炉出神。
厨房靠窗用青砖围个柴火地炉,堆满了柴灰,正中的鸡婆洞上搭着几根熄了火的劈柴。
地炉上面的桁条吊着推拨钩,挂着一把烧黑了的铝壶。
导演问了一串至今还在用地炉的好处,伍春秋作了简要的讲解:烧茶煮饭快,煮出的菜好吃,冬天烤火很暖身,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柴火自己上山拾的,省钱。
经过伍惠如歇房,里面一片凌乱,一股子霉味,顾雨裳和导演难以理解,老人为什么至今还睡在旧屋里。
一行人快步越过老人歇房,随即走进伍春秋和陈淑贞曾经的婚房。
一眼看去,屋里摆设简洁,一张五牙花雕床挂着苎麻蚊帐,一张三屉木书桌,一张三门木纹壁柜。
窗台上摆着一盏油糊糊的煤油灯,鱼膘灯泡被油烟熏得乌黑。
陈淑贞打开东墙下两口大红木箱,里面装满了书藉和杂志。她说:“只要身上有钱,就拿去买书了。”
导演看到伍春秋房里的苎麻蚊帐和煤油灯,问:“这种粗线蚊帐是什么料子织成的?现在这年代还用煤油灯?”
陈淑贞见导演如此问,解释说:“蚊帐防蚊子,停电的夜里点煤油灯,是他夜里看书写稿的用具。”
她把目光从导演身上移开,看着顾雨裳说:“煤油灯用一根铁丝缠牢,另一头揻个钩子穿在帐顶上。”
导演听陈淑贞如此说,试探地问伍春秋:“能否还原一下这个场景?”
伍春秋点点头,转身去别的房子找铁丝和燃油。一会回到歇房,折腾好煤油灯,吊上蚊帐,然后又找书找纸找笔,最后坐进挂着蚊帐的床里,点上煤油灯,装模作样看书写稿。
导演让两个摄影师左拍右拍,视角选了又选,镜头调了又调,闹得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
拍完这个场景,导演笑呵呵地望着伍春秋说:“伍老师,原来你是这么成才的啊!”
采访进入第二阶段,顾雨裳对伍春秋过去多少有些了解,便邀请堂叔伍定江一起访谈。
导演让伍春秋讲述爱好文学、坚持创作的心路历程。伍春秋说是从阅读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开始创作的。
然后,他讲到上课把名著藏到课桌下偷读,以致无法回答老师的提问、高考差二分落榜。
讲到跟堂叔进电力工程队打工,晚上坚持写作,伍春秋非常感慨地说:“堂叔第一次要我跟他上工地,安排我的工作就是煮饭。
一到工地,望着四五十个民工,我人都是懵的。怎么煮啊?我就煮过四五个人的饭菜,但堂叔鼓励我说不是高科技,有什么好怕的。
结果,我煮出的大锅饭,铲掉锅里的饭粒,稍一冷却,双手按住锅巴一扭,一个完整的锅巴就脱离锅底。有民工就小心翼翼地双手抬起锅巴,当斗笠盖在头顶上。”
堂叔笑呵呵说:“我没什么本事,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他接着说:“第二个工地我就让他当食堂采购,同样的价钱,他采购期间的伙食,明显比别人当采购好得多。这是人品上的差别。”
顾雨裳赞同道:“这个完全信得过,老师的人品是杠杠的。”
陈淑贞笑斥道:“那是蠢才的实证。”
“又说蠢话了。”堂叔笑道:“春秋的人品和才能,确实让人夸。
你们还不知道,第三个工程,我就让他当施工队长,晚上排工,第二天带着几十人分派各个施工面,他负责监管。当时他也是不敢担职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施工实践经验。”
“也就你这么胆子大,不怕我搞砸。”
“没搞砸吧,还夺了流动红旗,那可是四省施工队的竞赛啊,你们想象不到吧。”堂叔满脸的得意。
导演大赞:“原来伍老师的成功,是有自身特质的啊!”
堂叔突然变得非常严肃起来,说:“春秋啊,我现在当着在座的各位,跟你说几句贴心窝子的话,你要认真听进去。
先说说村里的事,外面都认为西乡村是整个忠山的富裕村,可你也知道,其实我们是捂着脸见不得人的。
当然,就个人层面来讲,村里大部分人家过上了好日子,几个当老板的更是过着奢侈的生活,但村里呢,集体是穷得开不了锅,小学堂一块操场坪都没钱买水泥硬化,一个村部都建不起,只能占用小学堂两间办公室。
外面都说西乡村富裕,背着这个虚头巴脑的牌子,又不好向政府要财政拨款。
今年年底,还是我自己垫钱,替村上还了信用社的借款。
这么多老板,没谁主动赞助村上建设的,我也是个固执的人,不愿低三下四向人家去化钱,也不值。”
顾雨裳忙打断堂叔的话:“堂叔,小学操场的硬化以及体操设置,我来赞助,多少钱给我个数,随时到账。”
堂叔惊愕地望着顾雨裳,然后又看着伍春秋和陈淑贞,陈淑贞笑道:“不是假话。您不知道面前坐着的是谁吧,忠山首富的千金大小姐,皮革大王顾东山老总的令爱。
她本人开了两个书店,买学生用品和教科书的那种店,也是一个小富翁了。”
顾雨裳擂一拳陈淑贞,笑斥道:“嫂子你嘴欠啊,非要说得这么明白。”
堂叔呵呵笑道:“好啊,太好了!改造好学堂,我把学校名都改你名字。叫?”
陈淑贞忙回答:“顾雨裳。”
“那就叫雨裳小学。”
“折煞人了,堂叔。”顾雨裳也跟着老师称呼伍定江。
堂叔说:“有钱就是这么任性,有钱就能大气,有钱才能干大事。”
堂叔借此开导起侄子:“你跟我学了那么多年,我的经验也一股脑儿传给了你,这些年在郝卫国公司也历练得差不多吧,你也该出山了。
你的聪明才智和经验,要用在大地方,不是像国强常斥你的,只为富人的豪宅添砖加瓦。
我快到退休的年龄,这个村支书当得也有点窝囊,是该退休了。
纵观村里的年轻一辈,也就你有资格接我这个班。
你得开始动脑子,展开手脚,准备个策划,看怎么把村子盘活,使村子这个虚名变实,成为真正的富裕村。”
陈淑贞鄙薄丈夫道:“您别太抬举他了,他会飘的。他要是能接您这个班,世上就没瞎子了。”
“说什么呢!”堂叔真生气了,道:“我们伍家人个个憨厚,没一个心思活络的,这是事实。
像我,以前能带个工程队,现在适应不了形势,拼不过年青人,他们脑子太活了,我们这班老家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坑,只好退场回家老实种田。”
他转向侄子语重心长地说:“现在轮到你了,书读那么多,是发挥作用的,不是烂到肚里的。
你现在的名誉不是谁都能得来的,你总不能让人对你说三道四,说你们看那个名人,家里穷,又是个打工的,出名有什么用!
现在,伍家的希望在你身上了。这是从小家的角度上说你。
现在再从大家的格局上对你说,你还得跟程丰才学习。外面的人说他四面玲珑,会走上层路线,这没错啊。
说这个例子,就是告诫你不要墨守成规,要在竞争中灵活运用你的智慧。心里有个目标:我所做的比别人目的正当,不是为个人,所以你别让道德绑架了手脚。
你是个大善人,这个别人不晓得,我比谁都清楚,五千元给你买发电机,结果钱给了人家,我又不得不给你打去五千元。
说到这个事,其实你也可以从善的角度想,乐善好施要钱啊。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你得施展才华,先让自己富起来,再带动全村富裕。村里的希望,就看你的了。”
伍春秋有点诚惶诚恐,笑道:“叔叔你别作贱我,我真没那么大能耐。”
堂叔瞪着侄子道:“你想富,不是没关系,我晓得你的关系很多。不说别的,省公司的王总,那么大一个靠山,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对你的印象那么好。”
伍春秋心说:其实与王总的关系,还有另一层深交是别人所不知的。
陈淑贞见堂叔提到关系,她说:“提起五千元的事,那个女孩经常出现在电视里,这个关系他不去找,也不让我去找。
叔啊,你侄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好像他特别有本事,要别人请他、奉承他,给他事做。”
陈淑贞愤慨地说:“是不是我猪油蒙心,眼瞎了找上这么块顽石?”
顾雨裳想起陈淑贞今天的状态,又听她一再贬损老师,便有意夸赞她说:“老师跟我说,嫂子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你办事果断有魄力,进公司不久就升任皮革制品公司车间主任,小姐妹对你唯命是从。
听说老板打算把整个公司的外务一摊子交你主管,照你这么发展下去,嫂子很快就要成为忠山皮革行业的大能人。
要知道,我家也是干这行的,己不止一次听爸提起你的大名了。”
“该死的男人!连这些话都跟你说?”陈淑贞假装生气道:“你们两个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哈哈,一对酒鬼而已。”顾雨裳禁不住掩嘴大笑。
导演忙插话道:“我有预感,面前这对伉俪,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
顾雨裳对导演说:“到时等着你再来采访啊。”
导演笑着说:“我很期待。”
顾雨裳兴致大发,朝陈淑贞问:“听说郝总在你六七岁的时候救过你命,是吗?”
“是啊。”陈淑贞道:“当时下大雨,还刮着大风,我撑着伞,被风一吹,来不及丢伞就被刮进塘里。
幸好郝卫国跟在后面不远,他顺手扯出路边菜地里一根竹杆,跑过来把竹杆伸给我,叫我双手握住,把我拖上了岸。”
“我算是抢了郝总的心爱。”伍春秋带着酸味说:“郝总至今没死心,还在不断生出些事端来。”
“你说这些有意思吗?”陈淑贞愤然道。
这之后,陈淑贞就像变了个人样,有意避开电视台的人,走近亲友闲聊去了。
伍春秋和顾雨裳装作不在意,又和同行聊了一会。
吃了午饭,顾雨裳借故回去赶稿,问伍春秋一家回不回城,陈淑贞回答说还有点事要办,让顾雨裳四人先回。
顾雨裳一行与伍春秋等众亲友告辞,然后匆匆离开了伍家。
晚上,陆国强来接伍春秋一家回城,路上发觉车里气氛不对,便问伍春秋:“你们是怎么回事?”
陈淑贞怒气道:“踩了某人尾巴!”
陆国强望着马路前方,训斥师妹道:“什么话!”
陈淑贞没有顶嘴,车内一路无话。
回到家里,伍春秋想起陈淑贞白天丢他的面子,再也无法忍让,便强行把儿女赶进歇房,关上门。
然后找出那两张照片,一把拍到陈淑贞面前的茶几上,冷然道:“看看!是不是很惬意?”
陈淑贞瞟着茶几上那两张照片,脸色越来越难看,腮帮子鼓得凸凸的,突然“啪”的一声,一巴掌掴在伍春秋脸上,差点把伍春秋打倒。
然后,她冷笑道:“原来你这两天肠子不通畅,就为这两张照片!
老子怎么跟你一起的,你忘了!
这些年我为你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冷嘲热讽,你没感觉?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么不受信任,是这么肮脏?那你当初眼瞎了?”
伍春秋脸上麻辣火烧一样疼痛,却偏然没有发怒,也没有捂脸,只是瞪着圆鼓鼓的双眼,望着陈淑贞不作声。
陈淑贞心里有过一阵变得柔软,但转瞬又恢复了凶狠的眼神。
她怒气冲冲地抄起茶几上两张照片,三五几下撕得粉碎,一把砸向伍春秋,挖苦道:“发现戴绿帽子了是吧!滋味不好受对吗?没脸见人了是吧!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一个窝囊废,有必要在乎男人的尊严吗?”
伍春秋很奇怪自己现在被打被骂,却没有暴跳如雷。
原想甩出照片,再把这两天积累起来的羞愤,向陈淑贞狠狠地发泄一通,发泄完后,再看看是否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能否忍受胯下之辱般的凌辱。
不想,现在反遭一顿溪落,难道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很想扯着嗓子嘶吼几声,却无法张口。
伍春秋猛然省悟:也许,一个人愤怒到极点,就是心死与绝望的开始。
想到这里,他变得无比冷静,便一声不响推开儿子的房门,就像开启了夫妻分居的漫长旅程。
陈淑贞望着伍春秋消失在儿子歇房后,一屁股坐进沙发,念叨道:“没出息的家伙,再不醒来,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突然想起刚才对男人故意使出的凶狠,肯定让他受了莫大的侮辱,心马上软下来,赶忙起身走进卫生间,放上一桶热水,拿了毛巾走进儿子歇房。
她把桶子放到床边,坐到丈夫身边,用毛巾浸上热水,扳过丈夫的头,轻轻地擦着他的脸。
擦着擦着,脸上的泪水不争气地哗哗往下掉,怜悯之心倏然而生。
擦完脸,又掀开脚头的被子,脱了丈夫的袜子,先将袜子搓洗干净,然后用袜子擦干净他的脚掌。
儿子全程望着母亲的举动,不声不响地躺着,一脸懵懂,他无法理解,成年人的心思怎么这样复杂。
陈淑贞重新盖上丈夫脚头的被子,收拾桶子和毛巾出了歇房,心里藏着深深的歉意。
回想起工地上那晚的酒局,想起客房里自己的布局,脸上满是无奈的幽怨:“有一天,你终究会明白,但请你不要太难过。”
回到沙发上坐下,陈淑贞想着刚刚撕碎的两张照片,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上了谁的套,脸上一阵凶色一阵冷笑,牙齿咬得咯咯响:
想跟我斗,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