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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的被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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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春秋把郝卫国赶出办公室,长吁一口气,目视前方静静地坐了一会。

    他走到茶几前,触一下自动烧水键,然后走出办公室,照例去各个部室一一巡视。

    近六百平方的办公区,各个部室都很细分。

    像往常一样,伍春秋出现在每一个办公室门口,室内必定传来一众高呼“伍哥好”。

    伍春秋总要一个不漏的走到每个人面前嘘寒问暖,亲热地聊上几句。

    他总能从不中意的问候中,细究出每个人近期的心态,以及当前工作上的进程。

    巡视完办公区,伍春秋回到办公室,坐到茶几前品茶、想心事,不自禁又想起来那两张照片,心里的滋味越发苦涩。

    说实在的,他怎么也不相信老婆会是那样的人,或者会折在那样的肮脏里。

    端着茶,在办公桌前失魂落魄似的走来走去,想像男女独处的那些片段,他分不清心里是痛还是酸,是怒还是恨。

    看到桌上的婚照,瞟一阵,便走过去把相框一把塞进抽屉,关屉的声音,明显比平常高出几分贝。

    然后,他沉重地倒进沙发,放下茶杯,拿起手机拨起电话来:“国哥,在哪?”

    “刚把淑妹子送到家,从你家出来。”陆国强在电话那头回复道:“正想打电话给你。淑妹子让你跟昭然、浩然三爷崽到外面吃点饭,她累了只想睡觉,你们不用管她。”

    “嗯。”伍春秋应着,道:“那你来趟办公室。”

    “有要紧事?”

    “来吧。”说完,他挂断电话,多说一个字的兴趣都没有了。

    陆国强比伍春秋大七岁,当过特种兵,陆家跟伍家共一堵东墙,与陈淑贞家共一堵南墙。

    陆家是祖传武术世家,祖父曾是宋希谦部队的一任卫队长。陆国强、陈淑贞、伍春秋三人从小一起跟陆父偷偷摸摸学武,左邻左舍没几个晓得这事。

    一会陆国强推开伍春秋办公室的门,笑呵呵地打趣说:“想请我吃饭啊?不用,我得回家吃去。”

    “先说下220kv浏澧线的事吧。”伍春秋面无表情道。

    陆国强走到茶几前坐下来,见水壶还在冒热气,自己泡着茶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铁塔基坑少挖了二米。”

    伍春秋走到茶几前,面对陆国强坐下,道:“我就晓得他们到了一起,会省手脚。现在出了质量事故,花钱去摆平,两头吃亏。”

    他心里却在骂:“岂止两头吃亏,队伍的名声臭了,钱花了,老子还被绿了!”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陆国强道:“陈建军胆子确实大了点,但还是把握了尺度,只要不过分,倒不了塔。”

    “这两叔侄到一起,出什么违章都不稀奇。”伍春秋急于知道事件真相,问:“说下具体情况吧。”

    陆国强连喝几口热茶,道:“21桩位是终端塔,挖孔桩基础,口径二米,洞深二十八米多,整个基础三百四十多方混凝土。

    前天,基坑挖到二十四米出现花岗岩,实在挖不下去,陈建军让民工挖到二十六米,准备浇混凝土。”

    伍春秋打断陆国强问:“少挖二米多,钢筋笼怎么处理?”

    陆国强轻描淡写地说:“切割机割去一截啊。”

    伍春秋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拿起来接听,手机里传来响亮的女声:“老师,在忠山吗?”

    伍春秋回道:“刚好回来。”

    “那你赶过来吃晚饭,等下有好消息告诉你。”

    “不是编借口想喝酒了吧?”

    “还真不是。的确是好消息,来了再告诉你。”

    “好吧。”伍春秋放下电话,示意陆国强接着说。

    陆国强开玩笑道:“别玩过火了。有了淑妹子,该知足了。”

    伍春秋没理师兄的逗趣,示意他接着说工地上的事。

    接下来,陆国强把整个质量事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铁塔基坑少挖二米,混凝土、人工、工时都省了不少,加上一边灌混凝土,一边把洞口边的石块丢下去填充,这个基坑想不赚钱都难。

    陈建军晚上跟陆国强在电话里算细账,单单这个基坑就赚了三四万。其他三个基坑都照这样子搞下去,整个基础赚足十万是板上钉钉。

    陈建军一时兴奋,就打电话把这喜讯告诉陈淑贞,乐得陈淑贞连夸“建叔做事我放心”。

    陈建军跟陈淑贞是未出五服的叔侄,四十一岁的陈建军比陈淑贞仅大四岁。

    陈建军是技工出身,当过技工队长,当过施工现场负责人。

    他身高不足一米七,虎背熊腰,说话嗡声嗡气,性格有点急躁,看上去一副扮蛮相,办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风风火火,什么事在他眼力,只要认为能干,就没有不能干的事。

    陈淑贞为了买房,找郝卫国要了一半浏澧线基础工程,由堂叔陈建军带队施工。

    21#基础施工前,陈建军起了心偷工减料,塞了红包给现场监理。

    现场监理掌握了现场情况,自然清楚陈建军送红包想搞什么名堂,也晓得岩石基坑挖下去二米多后就浇混凝土,事后倒不了塔。

    因为自07年冰灾后,铁塔基础设计的安全系数,几乎提高了将近一倍,而实际上,冰灾期间倒的是铁塔,而不是铁塔基础。

    不料,第二天,郝卫国自己施工队的基础,也遇到了21#这样的地质。

    浏澧线单价高,利润大,司机周猛眼红,把工程的另一半承包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出现这样的地质,施工队都采取陈建军那样的方式来处理。

    自然,周猛也想着同一个办法,意图贿赂现场监理,请监理去县城喝酒洗桑拿,以便偷工减料。

    岂料现场监理有点缺心眼,不小心把21#的地质变化说了出来,被周猛套出来陈建军处理21#的内幕。

    周猛回到工地队部,把21#的事告诉了刘巧真。刘巧真听到这消息,心里乐得跟发羊癫疯一样手舞足蹈。

    郝卫国对陈淑贞不清不白的暧昧,刘巧真一直如梗在喉,对陈淑贞的妒恨只增不减。

    现在报复的机会来了,她岂能放过。当即,她就动了心思,与周猛一起密谋到深夜。

    第二天,周猛找到总监,故意反映现在两个施工队都出了花岗岩地质,紧接着又向总监反映,说陈建军昨天已经浇了一个腿。

    他见总监似乎听出了他话里藏的暗门,便捉住时机故意问总监:我这边53#出现了21#同样的情况,洞子挖不下去,今天准备浇制,开挖深度会打点折扣。

    总监听着周猛这番话,顿时有了心机。

    他早就不满陈建军没把他放在眼里,开工这么久,仅仅开工那天,向他打了个跟现场监理一样多的千元红包,他当时就气得面色红白打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的念头一直都在。

    现在机会来了,总监当即就带着回弹仪上山验基础。

    回弹结果出来,实际结果基本还在合格范围,只是他动了点手脚,使合格变得不合格而已。

    总监立即向陈建军下停工单,同时上报总包项目部,要对21#作重大质量事故处理。

    陈建军跟总监好说歹说,甚至话里透了利好的口风,总监死活不松口。

    没办法,陈建军赶紧打电话告诉堂妹21#露馅了,总监抓住不放。

    陈淑贞马上叫上师兄陆国强,两人开车赶往工地,首先找到项目经理,请项目经理把总监约出来,一起进县城斡旋这一突发事件。

    陈淑贞跟陆国强、陈建军事前就商量好,红包送出后,晚上的活动就截止在酒桌上,不得再往桑拿房延伸。

    事实上,六个人三瓶飞天朝底,酒量再大也都晕得七荤八素。

    陈淑贞酒前偷偷吃过两粒辣木籽,拼起酒量来,自然“艺高人胆大”。

    她挨总监坐着,不停地劝他的酒。

    酒色是一线的,总监中了魔一样,眼睛和心思都迷糊在酒杯和陈淑贞身上。

    陈淑贞的身形是那种能让男人如梦如幻的婀娜,有刘亦菲的甜美,有张雨琦的霸气,这两样在陈淑贞身上融合到了完美的统一。

    而且,陈淑贞眉宇间透出的气质,是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妩媚。

    折腾到最后,就剩下总监和陈淑贞没倒下,一个是早有准备,一个是色心在坚撑。

    陆国强是作为护花大使来保护师妹的,但他有十分的把握,眼前被应酬的对手,根本不是师妹饭上的菜。

    陈建军也知道堂妹的厉害,便和陆国强只顾尽情享受着飞天的甘醇。

    后来酒桌上发生了什么,接着客房里又发生了什么,陆国强和陈建军一概不知。

    伍春秋听出了陆国强描述里有断片,心里有点埋汰师兄,道:“你对她太过自信。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还蒙在鼓里吧。”

    “什么意思!”陆国强茫然地望着师弟。

    一会大约也猜测到了什么,连忙毫无疑义地否定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不要对她有任何肮脏的想法!

    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拳脚,各自的性情和功夫谁不知道?淑妹子是受人欺负的人吗?

    忠山这鬼地方,只有她拿别人当宝耍的份,谁敢起她的坏心眼。

    进城打工不到三年,她就成了街上横着走的豪姐。

    一个平民百姓出身的女人,结交的姐妹非富即贵,在上流圈子混得风生水起,厂里都贴她的光。

    她没有独善其身、独孤天下的本事,能混出今天的体面?”

    “豪姐。”伍春秋语气带着一丝嗤笑,道:“钱都豪光了,也算本事。”

    但伍春秋知道,妻子的豪气,与她的家族渊源有关,她有着与生俱来般的贵气,连带生出来一股霸气也能理解。

    陆国强来气了。他毫不留情斥责师弟道:“就依你意思,她豪掉你的钱了?只要没豪掉你的钱,你还好意思指责她。

    她找郝卫国要工程,是为了什么,你不清楚?搞工程是男人的事,你却心安理得让她干起来,就你晚上睡得着觉。

    她这是在为你撑面子,不说你窝囊废,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忍让了。

    养老婆孩子是你的责任……”陆国强说到激动处,已经喘不过气来。

    陆国强的话,粗听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维护师妹。

    伍春秋心里明白,自打小时候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处处呵护小师妹。

    可是有个问题,伍春秋始终想不明白,夫妻俩双双打工,各自拿到的工资,在忠山打工阶层,应当冲到了顶尖水平线,可为什么家庭境况,总是赶不上工资水平中下的工薪家庭?

    伍春秋就这种怪象,不止一次跟师兄聊过。陆国强也有些难以理解,但每次都用同样的话训导他:“一个组里出来的四个人,程丰才的公司在三楼,郝卫国的公司在二楼,我坐牢出来,靠开出租车也买了房,就你们都是一身的本事,偏偏还住着出租房。

    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你搞电力施工这么久,什么都会,没谁比得过你,个个老板都想请你这个全能货。

    怪就怪在你愿意帮别人打工,为别人的豪宅添砖加瓦。”

    伍春秋总是搪塞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怪我有关系不利用。可我真不是当老板的料。

    别看程丰才和郝卫国看上去风光无限,但站到甲方老板面前,比当孙子还低三下四。

    别人是人,我同样是人,我为什么要点头哈腰向别人讨饭吃?”

    “那你为郝卫国打工呢?”

    “你这问得不是多余吗。郝卫国能拿我怎么样,我又要对郝卫国怎么样?”

    “算你本事大吧,打工不用低声下气。可还是个打工崽吧。”

    陆国强被伍春秋气死了:“你怎么就晓得,找上人家,人家会巴望你对他低三下四?不要把别人都想歪了,好像世上就你高尚。

    你结婚生子,你就有义务成家立业,你得为一家人的幸福担当。难道全家人的幸福,要为你那不成器的臭脾气买单?

    也就我这个当师兄的,才愿意率直的讲你,别人就没这份闲心,管你们过成个什么鬼样子!”

    每次面对师兄的训斥,伍春秋到最后总是无言以对。

    当下,伍春秋起身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两包和天下,放到陆国强面前,说:“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陆国强抓着两包烟,站起来提醒师弟说:“懒得跟你打白讲了。不要跟淑妹子说三道四,没你想问的那码事。”

    他补充说:“等下外面吃饭,记得给她打个包回去。”然后,他二话不说,离开了办公室。

    伍春秋望着师兄离去的门口发呆:“我就该绿吗?”

    刘巧真阴阳怪气的话,等于是不打自招,说明那两张照片一定与她有关。

    但即便是这样,只能说明她参与了有关照片这场阴谋,却不能说明两张照片就是假的。

    伍春秋自然想到,刘巧真的出现,是来验证她的诡计是否奏效,也就是想来看他和陈淑贞的笑话。

    想到这些,他拉开抽屉,拿出婚照,重新把相框放桌面摆好。

    望着婚照,伍春秋痛楚地心语道:“难道,从此,我将长期经受你的煎熬?”

    他实在难以承受两张照片带来的羞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竟然拿起手机拨打起一个久违的电话:“玉恒。”

    电话那头传来温情悦耳的女声:“在呢,春秋。”

    伍春秋沉默起来。

    “春秋,春秋?”

    伍春秋羞愤道:“我被绿了。”

    “什么啊。你说什么?”吴玉恒还在东南省人民医院值班。

    吴玉恒自然明白伍春秋那话的意思,但打死她都不会相信陈淑贞会绿他。她跟陆国强一样,太了解陈淑贞了,那是个霸道又傲倨的女人,怎么可能如此放纵。

    她对伍春秋说:“春秋,别胡思乱想,一定是哪里有误会。”

    “照片都到我手里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现在的数码技术那样高,你是知道的。肯定有人别有用心、心怀不轨。”

    吴玉恒沉吟片刻,问:“是不是刘巧真搞的鬼?”

    “脱不了干系。”伍春秋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我想也就她对你们有恨心。”吴玉恒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春秋把陈淑贞问郝卫国要工程做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就不作声了。

    吴玉恒也是半天没回声。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吴玉恒温存地说:“春秋,不能怪淑贞啊。

    首先,我表明我的立场,淑贞绝不是干那种事的人,其次,就算两张照片能判定发生了那种事,也肯定是她丧失意志的情况下,被动发生的。

    不是我说你啊,你那臭脾气得改改了,再不改啊,以后发生的,恐怕就不只这种难堪事了。”

    她又补充说,“国哥批评你的话,是肺腑之言,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吴玉恒突然伤感起来,明显带着泣音说:“你的臭脾气,已经伤到一个女人,再这样下去,还会伤到淑贞,甚至更多的女人。”

    吴玉恒说话开始有点哽咽,便挂断了电话。

    伍春秋在心里深深地致歉:“对不起啊,玉恒!”

    面对这个指腹为婚、同窗十五载,又被自己拒绝的女人,伍春秋只能用纯真的兄妹情默默地救赎。

    连吴玉恒都对自己有了这样的看法,伍春秋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脾气真有点臭,真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他认识到,或许,太注重自己的感受了,从另一角度上说,自己真就成了自私的人,一个对家庭没有担当的男人。

    他望着婚照,想起了与陈淑贞曾经的抱负。陈淑贞说过:我的理想只是走出山村,进城过着城里人一样丰富多彩的生活。

    而伍春秋的理想恰好相反:我要让你重新回到我们出生的地方,让全村人不再向往外面的世界,过着安居乐业的乡村生活。

    伍春秋仿佛被一种难以抗拒的意念惊醒:“难道,为理想博弈的时机成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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