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索道问天终成空

    亥时至，月华最盛，刺骨的冷意在整个夜阑山降临，处于封印石盘旁的十一人各个面露凝重之色。

    符文尚未完全消散，石盘百丈之内已经被无数如针尖般的霜刺覆盖。

    月霜侵入，便是了凡境界也要分心抵抗，若是大意恐怕就得身死道消，可即便如此，诱惑太大，他们中也没有一人远离。

    不到半炷香时间，石盘上方的所有气流都被冻住，变成极细的粉末落下，给符印覆上又一层霜刺。

    封印上没有一缕气息，便是独孤夜濯尘尊者境的修为也无法感知，更遑论其他人。

    温度依然在降低，气流被冻住的范围也在急速扩张，终于，耐心不足的祝敛息发出一道剑气想要试探，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连了凡境界发出的无比凝实的剑气在侵入石盘上方时也会迅速冰冻，化为棉絮状，漂浮在空中，缓缓落下。

    更可怕的是，在发出剑气的同时，由于体内气机薄弱，使得强劲的月霜瞬间侵入体内，差点要了祝敛息的命，好在冲明道长心意一动，以一道火符暂时抵御了他周身的寒气，这才让其抓住机会重新释放出气机。

    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一身皮肤没了生机，必然是要剥掉靠药物再生了，这样的痛苦恐怕不比死亡好过。

    再过半炷香时间，月霜渐弱，温度不再继续降低。

    十一人靠着释放气机，在身体外一寸的地方构筑气壁，终于扛住了持续的月霜之气侵袭。重新获得感知，众人终于敢扩大外放气机的范围，将一个个人形冰罩撑得爆裂开来。

    没了侵略性极强的月霜，剩下的这点冷气便不能对这些绝世人物造成任何伤害。

    稍作恢复，冲明立即闭目凝神，再次外放气机，将整个夜阑山覆盖住，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心来，还好，其他地方只是温度降低，没有人可怕的月霜降临。

    在冲明道长查看观里情况的时候，其余人开始感知封印，随即发现封印的灼热已经完全消失，而《真言天问卷》的特殊气机也一同消失了。

    在月霜落下之前，他们虽然不能清晰感知天问卷的位置，可那种蕴含天地气运的特殊气机是存在于感知中的，当下，感知中却是一片空白。

    俞正青困在了凡巅峰多年，破境差得就是一点气运，所以这次来潜龙观势必要得到这天问卷，结果现在感应消失，心气也就没了，他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自言自语“完了，我要止步于此了”，仿若一老农，看起来毫无仙人气度。

    来自吴东州的吴溯光不死心，围着石盘看了一圈又一圈，十几圈后，终于接受了现实，忽然凄厉大笑道：

    “除了裂纹，什么都没有，我不远万里而来，到最后连天问卷影子都没见到，什么狗屁气运，全是骗人的。”

    哈哈哈

    踉跄的身形缓缓消散，吴溯光第一个离开了夜阑山。

    看着离开的吴溯光，冲明道长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连以儒道破六境的吴溯光也失了温润，还真是天降的灾祸。各位，异象现，《真言天问卷》必然已出世，既然无法感应，想必便是与我等无缘了，便请到观里休息一晚，明辰各自离开吧。”

    语罢，虚静道长与冲明道长也一同离开，几个不死心，依然想要找寻蛛丝马迹的强者也随即收了感知，朝山下掠去。

    到最后，偌大峡谷内只剩下黑云州的两位。

    想尽了办法依然没有任何头绪，朔风眠走到独孤夜旁边小心劝道:

    “王上，这次恐怕真的要空手而归了，完全没有了气息，我们回龙城吧！”

    独孤夜并没有理睬朔风眠，依然盯着石盘之上。

    他和其他人一样，感知恢复后第一时间便探查了周围的每一寸地方，的确没有特殊的气机，而且除了神念扫过石盘上空有种阻滞感外没有任何异常。

    可独孤夜就是不相信会消失得如此干净。

    这些年来，无论是走上黑云王座，还是一路武道攀升，他靠的便是不相信。

    不相信命由天定，他斩杀了七位兄长和父亲方得摆脱被丢弃的命运，入主龙城。

    不相信没有血脉传承便难破六境，他入夜渊，以肉体凡胎搏杀黑龙王，食其心，啃其肉，终从六境跃至濯尘。

    这次，独孤夜还是不信。

    他需要这份气运，把自己从无数深夜的梦魇中拉出来，他必须再活至少三十年，这样才能带着他的子民，回到州志中描述的那片草原。

    月向西垂，夜阑双峰之间，出现了一道淡淡桥影，桥上有七道人影翻飞闪烁，像是在躲避什么，又像是在镇压什么。

    一个时辰倏忽而过，那七人终于是以剑光筑樊笼，以夜阑双峰为符纸，以血为墨气机为笔，画出了当世最伟大的镇字符。

    符光剑影的最后，七道人影从桥上掉落在峡谷，仿若熟透的秋柿，从人力难及的高高枝丫落下，粉身碎骨。

    朔风眠深深一礼，提气朝双峰之间飞去，在一千丈高的地方，终于触摸到那道二十年前，以千丈剑气铸造，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才渐渐消散的剑气长桥，便是在这座桥上，七位潜龙观修士，以无比壮烈的方式，为天下守住了二十年太平。

    站在剑气长桥的中央俯视，朔风眠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那个能让了凡境剑客挥出的剑气化为飞絮的空间，更像是一个以石盘为底，以剑气长桥为盖的巨大笼子，只不过笼子里的天问卷不知所踪。

    独孤夜飞上剑气桥便立即明白，那石盘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在时间的消磨下，由剥落的符箓与剑气积淀而成，换句话说，那石盘就是潜龙观七位仙师毕生的修为和生机，而《真言天问卷》自然也会随着最后一道剑气，最后一笔符线的剥落，变成无数碎片，沉积在石盘上，再无具体模样。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独孤夜心中的不相信终是败在了现实面前，他从桥上跳了下来，在即将落上石盘时，全身气机凝聚，欲要将之毁灭。

    嘭

    一个无与伦比的气息涟漪由石盘中央扩散开来，整个夜阑山，连同方圆百里的天地都震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样的波澜并非是独孤夜一人引发。

    一个老道士阻止了他，这个石盘是他最敬重的一些人所化，便是道门清心寡欲，他也想留住这些念想。

    终于，在两位濯尘境的全力对拼下，那摇摇欲坠的剑气长桥还有那千丈高的剑气樊笼终于片片崩裂，在月光下，落成满地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