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横心一意入仙门
二月初二正是夜阑山潜龙观开门收徒的好日子，求道者众，而道教又是六道中最贴凡世，最近凡人的仙门，故成就此日这清贫道观门庭若市的盛景。
虽说道门亲厚，可求仙问道却也并非人人可为。
入门第一关便是切望道心，只听空荡荡的山谷中传来霏霏之音，令听者无不清爽舒畅，仔细听便可知其要义。
既诵经语，当解经义，各自省心，早求度世，人身不易得，正法最难遇，但念无常苦，各发清净志，扫除诸妄念，去却贪嗔痴，忏除往昔非，当求今日是，勇猛生精进，各用归命礼。
一韵唱罢，山门正对的另一座山腰上一座七层木塔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来时竟未曾有一人看到。
正当众人沉醉在刚才的广成韵之时，道观木门打开，两小道童吃力推着沉重的门扇，吱呀声响彻山谷，盖过了求道者耳边的余韵。
所有人清醒了过来，而那木塔也消失在云雾中。
木门完全打开，一俊朗道士立于石阶中央，轻袍素冠，手握拂尘，颇有仙人风范。
“所谓道门，入门方能见道，我身后此门便是入道第一门，诸位刚刚得闻我云川道门广成韵，想必身后凡俗事皆已过心，至于是否能放下，入得此门，便全凭本心。”青年道士语罢，便欠身让开中门。
身后事，谁又能轻易放下身后事？一时间，千人之众的广场上人人闭目冥想，似乎在找寻自己的本心。
割舍一切便可入门，凡尘尚有牵挂者也很多，只不过相比之前，已经心思明澈，不再纠结。不过一个时辰，所有人都已经做出选择，入门的十不存一。
见石阶下众人不再纠结，青年道士提提中气，沉声道：“诸位虽有凡尘缠心，但我道门也处凡世，既然来了，也请入观吃些午茶再行离去，正所谓吃饱好上路。”
“能有幸观瞻潜龙观，我们也不算白来这一趟，在此谢过道长了。”人群中一华袍青年抱拳见礼，其余人也都面露欣喜之色，纷纷见礼。
午后，众人纷纷下山离去，一个衣衫褴褛但面容干净的少年找到俊朗道长。
“小子吴东人士，敢问道长，入门时我们听到的广成韵可是仙人所诵？”
“我道门诸多韵法流传世间，无论仙凡皆可听诵，你既然得知其中奥妙，又何必在乎吟诵者是谁。若你心中有道，这一道木门岂可阻你道心。”青年道士细细解答，虽心中欣喜，但并未表现出来。
“受教了，多谢道长。”少年作揖离开，行至山门思索片刻转身问道：“不知道长道号？”
“潜龙观四十一代弟子，凌云”
得到回应，少年跳出大门，步履轻快地离去。
门外木塔再现，似是送别少年，他看见了，这次却未曾停留。
唯一算是熟识的禾当归离开，陆均举目望去，进了潜龙观的人都很陌生。
干泗让陆均来试试，他自己却没来。见了潜龙观青衣道长出手后，陆均对道家仙术更加好奇，所以也的确想要同师父一起加入潜龙观，纵使初听广成韵，自己就再次被记忆刺痛，可他还是坚持了过来，终是进了道家门厅。
“凌云仙师，不知接下来的考验何时开始？”陆均作揖问道
进门的人很多，除了禾当归，凌云并没有特别关注其他人，突然被问，他才感觉到眼前这少年似乎也有些特殊，不过却并不清楚具体是哪里不同。
“明日才开始。”
“我今日有事，可以先下山，明日再赶回来吗”
“这里没有诸多规矩，有事便去吧。明日辰时前归来即可。”
陆均始终想再劝干泗一起来，听到可以下山，自然特别开心，忙朝山门跑去，离开时还不忘道谢。
然而，还没过中庭，熟悉的声音就传入门中。
“黑云州干泗，拜山。”
以浑厚的气机为引，这声拜山响彻整个潜龙观，一瞬间，四处招呼新入门的几个道观弟子气机上提，皆是朝山门掠去，而凌云也是一个纵跃，借立飘零的树叶急速超过陆均，出了山门。
听到拜山声，又见十几道涌向门外的灰色人影，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一场好戏要开始了。很多人冲到中庭，刚好看到凌云施展身法，立时就惊叹了起来。
“这么远的距离，凌云师兄竟然能够一气而至，虽然途中借力了几片落叶，但看那些毫无规律可循的叶子在师兄经过时能恰好飞至脚下，想来凌云师兄的轻功已经到了借风层次。”
听明眼人这一番分析，一些功力浅的也是不明觉厉，要知道世间轻功之法分八重，赶山，掠水，借风这三重已然囊括了整个世俗江湖，而且轻功层级极大程度上与武道境界相对应，毕竟武道与轻功都是对气的运用。
“借风层次的轻功？这不就意味着凌云师兄至少是五境的高手，他才多大啊，有二十岁吗？”一位额头褶皱颇深，胡茬泛白的清瘦男子看起来竟有点沮丧，他已年过四十，但武道境界却不如凌云，因此一声师兄也叫得无奈却心服口服。
“别想了，出去看看就知道师兄的境界了，来人敢拜山，想必身手不弱，说不定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对我等必有进益。”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还在感叹的一群人当即朝门外掠去，既然想要入潜龙观，那自然是要助威的。
陆均自然没工夫听院里人的感慨吹捧，在听到干泗的声音时就已经朝门外跑了过去。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拜山，是有仇怨吗？若是有仇，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入观？他虽年纪小，但也知道师父，道义这四字的分量。
山风顿起，漫山竹叶呼啸，那如山魈哀啼的声音也在此刻开始于这片天地回响，刚出门的众人，身上皆是一冷。
见广场中央，一人闭目扶刀，凌云手持道剑，一步踏出，轻飘飘地落在广场上沉声道：
“阁下何故拜山，我潜龙观虽接凡世，但也是六道之一，不是谁博取声名的磨刀石，更不会随意出手。”
干泗并未管凌云的话，继续运转气机啸道：
“黑云州干泗，携七叶环刀拜山。”
声如洪钟，直透整个夜阑山，而这一声，也令潜龙观后山深处的某地响起了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