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魂曲
徐萱仪猛地推开解子文哭着跑了出去。没想到文静的小女生在关键时刻力气还挺大的，解子文好歹才用手撑在墙上才没摔倒。
程小橙用别人看不懂的神情瞥了解子文一眼，然后转身去追徐萱仪。
杂物间灰尘多，解子文看看自己因为摸到墙壁而沾满灰尘的脏兮兮的手，拍了两下。
他抬头，发现姜源还站在原地。
“她说要当面跟我告白，我拒绝后她让我抱她一下，我同意了。”解子文简短地说道。
“没做别的？”姜源的语气酸不溜秋的。
“没有。刚抱上你们就来了。”解子文坦然自若。
姜源松了一口气。
“你呢？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巧？”
“程小橙心血来潮要扫地，让我陪她来拿扫帚。”
解子文了然，笑了笑。
“我等着看你好戏呢。”他用没沾灰的那只手拍拍姜源的肩膀，随后离开了杂物间。
安抚完徐萱仪，程小橙长出一口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下姜源看到解子文抱了别人，总该死心了吧？
嘿嘿，今天是他生日，就让我来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吧~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下课，程小橙翻开书包检查自己准备的礼物。
这份礼物从里到外，甚至是包装纸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
她已经提前跟姜源说过，让他放学后等一等她，一起出校门。
一会儿就告白！程小橙给自己加油鼓劲。
她回头看姜源，发现他今天带过来的一大袋零食似乎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她有些诧异，姜源不是说要分给其他同学的吗？
透过塑料袋，她看到了一袋薯片的包装。她突然想到自己曾经也给姜源送过这个口味的薯片。
再仔细看看，大塑料袋里不仅有薯片，还有糖果和饮料。
程小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姜源刚刚去了卫生间。
要不要打开塑料袋看看？
程小橙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姜源不在，只要解开塑料袋确认一下就好了。
很快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人后，她来到了姜源桌前。
教室里响起了塑料袋摩擦的“唦唦”声。
程小橙一个个零食翻开来看。
海苔味的薯片，牛奶味的糖，蓝色包装的运动饮料，芝士夹心的威化饼干……
这些全都是自己曾经偷偷送给姜源的……！
程小橙的瞳孔倒映着手上抓着的零食，光滑的包装上泛着教室里冷冷的灯光。
窗户没关好，一阵寒风从后面裹挟上来，程小橙一阵激灵，汗毛倒竖。
她抬起头，看见了靠在后门门框上的姜源。
她猛地站起身，腰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桌角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炸响。
完了，完了。她冷汗直冒，忍着腰上的生疼。一切都完了。
姜源一步步缓缓向她走来，她害怕地想再往后退退，桌椅挡住了她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隔着一袋零食。
姜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仇人，程小橙如坠冰窟。
她回想起早上还对她嘘寒问暖的姜源，又打了一个哆嗦，鼻头泛酸。
“没想到你自己翻开来看了。”姜源开口道。
程小橙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了审讯室里。
“本来我就打算全部还给你的，还以为你要回到家了才会发现呢。”姜源踢了一脚装着零食的塑料袋，“你还是改不了小偷小摸的习惯啊。不过没关系，对我来说都一样。”
程小橙咽了口口水。
“你……你都知道了？”她小声地试探。
姜源歪了歪头，笑了。只不过这个笑容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你具体指哪件事？”
“是这些零食都是你送给我的，还是徐萱仪的两次告白都是你煽动的，又或者是那张挑拨我和解子文关系的纸条是你写的？”
姜源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刃，在程小橙身上捅出无数的伤口。
呜咽声控制不住地从程小橙喉咙里溜出来。
她开始在心里忏悔，匿名网友的话被她手忙脚乱地重新拼凑起来，她祈求时光能够倒流，但酿成的大错就像个深渊要把她吸进去。她恼怒地把那些话重新摔烂。
“你想怎么样？”
尽管声音有些颤抖，但气势不能输。她抬头挺胸。
“我也没想怎么样。”姜源道，“只是来宣告你的计划失败而已。”
“其实你的那招挑拨离间很有效，时机抓得也很准，你很细心也很聪明。”
姜源拿出了手机开始翻相册。
“你只是还不了解我。”
程小橙像是被锤子敲了一下。一个人每天盯着自己的暗恋对象看，翻看他的朋友圈，记录下对方的习惯和喜好，最后却被对方说自己不够了解他。
这给程小橙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姜源一脸平静地把手机拿在手上，翻转过去给程小橙看。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程小橙脸上，待看清楚照片的内容后，她再也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照片是交流会演奏前姜源拉着解子文自拍，前者偷亲后者的那张。姜源当然没有发布在任何社交平台上，只是收藏在自己的相册里，没想到这张相片还能成为杀人利器。
“别哭那么大声，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姜源把手机收回去，冷冷道。
“你不够了解我，也不够了解子文，更不用说了解我们两个的关系了。”
“我跟子文的关系应该不需要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吧？虽然还没到最后一步。”
程小橙呜咽地擦着眼泪，看得姜源心烦。
“我劝你最好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让它烂在肚子里。不过就算你说出去了也无妨。你也知道我爸妈是律师，就这点小事我当然告不了你，我只是想说，我可以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程小橙的心脏一阵收缩，她咬着下嘴唇，拼命想止住眼泪。
姜源收拾好书包，背在背上。
“以后别再干这种事情了。”
他走出教室，最后撂下了一段话，直接把程小橙推下崩溃的悬崖。
“你生在阳光下，要是做不到照亮别人，至少不要加深别人的阴影。总有人会为你的幸福付出代价。”
解子文站在楼梯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
楼梯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他抬头看。
“搞定了？”
“嗯！”姜源直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搂住了解子文的肩膀。
“你没让别人太难堪吧？”解子文眯着眼睛问。
姜源转转眼珠子。
“当然没有！”他笑着回答。
没有太难堪，是非常难堪。
“走吧走吧，回去吃蛋糕咯！”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姜源的生日并没有像当时给解子文补过的那样热闹。但姜源并不在意，只要解子文能跟他一起过，他就很知足了。
饭后，姜父姜母回房休息了，解子文拿着一个小礼物盒，敲开了姜源的房间门。
“给，你的生日礼物。”他把东西递到姜源手上，“刚刚没来得及在饭桌上给你。”
“谢谢！”姜源的欣喜跃上心头，“我可以现在拆开来看吗？”
解子文点头。
姜源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又小心地拆开包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支护手霜。
“你这家伙平时压根不注意手部保养，以后我天天盯着你擦。”解子文双臂交叉放在胸前。
铝制的包装壳，简约的标语，看起来很有质感。
“松木味的？”姜源挤了一点在手背上闻了闻，“还有没有其他味道的？”
他更喜欢清新一点的味道，如果有竹叶味的就更好了。
解子文耳朵有些红。
“这是……我喜欢的味道。”他有些扭捏地说，声音放的很轻。
像是一汪池水被小石子激起了涟漪。
姜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扑上去抱住了解子文。
“我会天天擦的！”姜源像只狗一样蹭着解子文，他要是有尾巴现在估计已经摇成直升机螺旋桨了。
解子文任他抱着，脸上也控制不住地挂上了笑容。
“十八岁生日快乐，姜源。”
姜源抱得更紧了。他贴着解子文的耳边。
“既然我已经成人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成人才能做的事情了？”
解子文一巴掌把他头拍歪来。
“不行。”他无情拒绝。
姜源不死心。
“那亲亲总可以吧？”
自从前两周亲过之后，解子文就拒绝跟他亲密，比忍者还能忍。
解子文犹豫了一会。
“……可以。”
姜源开心地把他拉到床边，把人推倒在床上。自己欺身而上，把人牢牢压在下面。
“门关好了吗？”解子文有些紧张。他可不希望姜父姜母路过后发现他们的小秘密。
“当然。”姜源蹭蹭解子文的鼻尖，“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让我放纵一回。”
“但今天过后直到高考结束你都不许再亲我了。”解子文提出要求。
“好。”姜源一口答应，然后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解子文是典型的薄唇，很容易便被姜源含进嘴里。温暖粘腻的感觉让解子文并不抗拒，他甚至主动把嘴唇张开了一些，好让姜源有更多的发展空间。
唇纹，牙齿，舌尖，酥麻的感觉在身体上乱窜，直达指尖。
如果要用初尝禁果来形容，上一次就只是闻过苹果的气味，感受过苹果的外皮。这一次，是用牙齿啃下一小块果肉，用舌头感受果肉绵密的组织，让唾液包裹被嚼碎的甜美，口腔里鼻腔里充斥禁果的甜香。
姜源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还想再来一轮。解子文把人推开，喘着气跳下床。
姜源看着解子文惊慌失措的背影，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是。
“晚安。”姜源笑道，“今天很开心。”
解子文拉开门，侧头看了他一眼，原本薄薄的嘴唇在姜源的蹂躏下充血变得粉嫩又有光泽，像是沾着水珠的樱桃。
“晚安。”解子文扯着衣服遮挡住下面，然后关门，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程小橙请假了。看来昨晚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
秦欢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姜源给他带的蛋糕，然后转身戳戳解子文。
“哎，老解，老姜这是把班长给ko了？”
解子文抬头看看他，点了点头。
“嚯，真牛。”秦欢擦擦嘴，“班长平时挺乐观开朗的一个人，直接被伤得课也不来上了。”
“他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解子文笑笑，心想确实。
“不过，只能算班长自作自受咯，姜源平时脾气挺好，想不到他这么重视和老解你的友情。”
解子文神色复杂在眼底一闪而过，但还是被秦欢捕捉到了。
秦欢转过身，笑了。
果然。
这边，姜源靠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地转着笔。有几个同学凑上来问他知不知道程小橙为什么请假。
他耸耸肩。
“我怎么知道。”
见他是这种态度，其他同学心下了然，跑到另外一边窃窃私语去了。姜源并不关心。
他转头看向解子文。
春风撩动着他的头发，他专注地低着头写字。晨光铺洒在他的发梢，面庞，他美得像一幅画。
姜源细细回味着，然后拿好了笔，翻开了练习册。
他可不能输给解子文啊。
四月初清明节，这是解子文给他妈妈订的葬礼的日子。
他对入殓师说，把伤口和缝合线遮好一些。
时隔一年半，这场迟到的葬礼终于举行。
到场的人很多，除了姥姥姥爷和袁老师，解子文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通知到顾琳从前的合作伙伴。包括那场交流会觉得解子文很眼熟的指挥老师。
解子文打头围绕着棺材瞻仰顾琳。顾琳穿着白色的长裙，身边围绕着一簇簇鲜花。入殓师技术不错，顾琳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没什么区别。缝合线被遮得很严实，看不出来解剖过的痕迹。
姥姥姥爷跟在解子文身后小声地哭着。解子文眼圈有点红，但并没有掉眼泪。
最后，所有人在后面看着解子文给顾琳作最后的道别。
姜源一家陪着解子文等待火化，还帮着他把骨灰收拾到骨灰盒里。
安葬，祭拜。
所有流程结束后，解子文用手机了一张桌上自己和顾琳的合照。
“她从母亲和妻子的身份中解脱了。从今往后，她就只是大家的小提琴女王，在天堂继续她所热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