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柠檬树花开的地方圆舞曲
解远这段时间可不好过。因为害怕被警察盯上,他除了上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一次出去还是为了卖掉顾琳的手机。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警察的视线时,他收到了两份来自法院的文件。
他不在家,是他的女朋友签收的。
一份起诉状副本,一份传票。
他不明所以,拆开来看,越看越气。
解子文这个小子,竟然敢告我了?他还有个代理人?
看看他现在的住址……别墅区?他什么时候榜上的大款?
妈的,打个电话问问……关机是吧?妈的……
解远抓住茶几上无辜的玻璃杯就朝墙上砸去。杯子“啪”的一声炸开,碎片散落的到处都是。
女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
“我亲儿子要告我了,妈的,告诉我该怎么办?!”
女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找个律师吧。”她细声细气道。
“我不能不去?就假装没收到传票……”
女人摇了摇头。
解远拼命抓着头,仿佛被逼入绝境。
“妈的,他敢告我,他哪来的证据?!”
他愤怒地把起诉状从茶几上抓起,仔细查看了一番。
证人:梁锦慧 黄轩 证据来源:手机录音、诊断证明。
“梁锦慧……这个贱人从哪搞来那部手机的?那手机里的录音哪有证据?!还有诊断证明,顾琳从哪搞来的这个证明,遗物里根本连半张类似的纸条都没有啊?!”
女人坐到他旁边。
“找律师吧?”
解远瞥了她一眼。
“你帮我找,我去找个人说理。”
他来到一栋老房子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梁锦慧住的地方。他上去拍门踹门,可没有人在家。
“妈的,跑了?”他拿出手机拨打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当然是忙音。
他决定去梁锦慧工作的地方堵她,可他蹲了半天都没见到人。
“梁锦慧?哦~你说kivi啊?”酒吧老板擦着酒杯,“她有几天没来上班了,问她去干嘛了,她只是说有事。”
“那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吗?”
“不清楚。我干嘛要记这些?”
“那你现在能不能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看到老板一脸警觉的神情,解远撒谎道:
“我是她表哥,跟她失联好几天了,去她家也找不到人,担心她出什么事情,所以请你帮我这个忙。”
酒吧老板不情不愿地拨通了梁锦慧的电话,依旧是忙音。
“你看,我现在也拨不通她的电话了。”老板收回手机,“都是成年人了,总不会连家都不会回。你实在担心她就去派出所报案呗。”
解远见这条路行不通,气得头都大了。
“妈的,怎么所有人都在跟老子作对。”他紧紧咬着烟头,“我只想飞黄腾达,有错吗?!”
“子文,我把起诉状给你发过去了,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我就发给法院那边了。”视频那头姜母笑着说,“最迟两个星期后就能开庭了。”
“这么快!”解子文面露欣喜,“谢谢你高阿姨!”
“哎呀没事没事!”姜母摆摆手,“你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吗。”
解子文点开文件大致浏览了一边,目光停留在了证人一栏上。
“高阿姨,证人……”
“喔我忘了跟你说了。”姜母一拍脑袋,“前几天我亲自去找了梁锦慧,她同意当这个证人,届时会在法庭上作证。”
“阿姨,这份起诉状除了给法院还要给谁看过吗?”
“法院还会发一份副本跟传票一起送给解远的。”
解子文脑海里浮现出小叶子的脸,他突然有点紧张。
“阿姨,您有梁锦慧的联系电话吗?”
“有啊,怎么了?”
“您让她这两天出去找个什么别的地方住着,班也暂时先不要上,对外就说自己有事要干,一直坚持到庭审结束,麻烦您了。”
姜母推了推眼镜。
“好,我知道了。”
解子文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补充道:
“还有让她那段时间谁的电话都不要接……不,直接换一张电话卡吧。您和她之间的联系也用那张电话卡来进行。”
“ok。”
挂了视频电话,解子文把手机递给姜源。姜源幽幽地抬起头。
“我一句话都插不上。”他瘪着嘴,“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了。”
解子文突然想起,每周一次的家庭视频电话报平安好像变成了他的面对面法律咨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惭愧了。”解子文垂眸,“占用了你的家庭聊天时间。”
“胡说什么呢。”姜源一头倒在解子文的腿上,“我爸妈都已经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解子文把手放在姜源的额头上,轻轻抓弄起后者的刘海。
“我都没想过还能被你们接纳。”他低着头,眼波流转。
“我跟你说过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姜源看着解子文,“今年寒假我们还想把你带去我们老家跟爷爷奶奶见见面呢。”
“没必要吧,我就是个借住在你们家的……”
“那可太有必要了,毕竟我爸妈都已经把你介绍给我爷爷奶奶他们了。你今年必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
“社恐要犯了……”解子文苦恼地按着太阳穴,姜源笑着起身,抱住了解子文。
“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这句话我早就该跟你说的。”
他真不嫌肉麻,解子文暗暗想到,这甜言蜜语是说来就来啊。
“行了。”他拍了一下姜源的背,“练琴去吧,过几天上台了。”
“好的哥。”姜源站起身,“弟弟这就听哥哥的话练琴去。”
一直以来只有小叶子这么叫过解子文,而现在脑海里那只肉乎乎的小团子的脸变成了小姜源的模样。解子文一惊。
“别这么叫我,”解子文偏过头去,“我可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姜源坏笑着凑上来,“哥哥,子文哥哥~”
解子文嫌弃地把姜源的脸推开。
“快滚吧,我可没你这个弟弟。”
“哥你嫌弃我,我告诉爸妈去!”
“你去吧,没人拦着你。”
姜源逗解子文逗得很开心。他忍不住道:
“其实那天见到你的那个小妹妹,我就知道子文你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少拍我马屁了。”解子文的耳根悄悄红了。
“是真的。你抱她的样子真的很温柔。”姜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会带着她一起离开解远吗?”
解子文想了想。
“会吧,”他道,“就当拯救以前的我自己了。”
姜源笑了。
“你看,我就说你会是个好哥哥的。”
练完琴,姜源突发奇想要去猫咖。解子文就这么硬生生被他拽走。
猫咖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味。两人点好餐品便走出卡座寻找“受害猫”。
猫咪的种类繁多,而且因为是下午,它们大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觉。店家说他们家的猫咪性格很好不会抓人,解子文一眼相中倒在墙角的布偶猫,便径直走了过去。
“猪咪,嘿。”
解子文废了老大劲才把它从地上捞起,放倒在怀里,然后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晃着。猫猫自始至终都只用它蓝得出奇的眼睛看了一眼解子文,然后眯着眼睛随遇而安,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啊扫的,看起来很是放松。
“子文!”不远处的姜源提着他的“猎物”,“看,一条猫!”
可怜的暹罗猫被少年提溜着双臂“拔地而起”,身子拉得老长。它似乎很不满姜源的行为,“喵嗷”了一声。
解子文笑了。
“他骂你呢。”解子文摸摸怀里的布偶猫,坐回到卡座,“快把人家放下。”
姜源不信邪,把暹罗猫抱了起来想占为己有。他刚来到卡座,猫猫就从他的怀里挣脱,跳到了桌子上。
解子文把布偶猫放在一旁的空位上,想放他自由,布偶猫似乎是在他身上待舒服了,大摇大摆地站上他的大腿,踩了几下奶,随后卧了下来。
暹罗猫在桌子上坐了下来,舔舔自己的爪子,看起来颇有几分矜贵的气质。
“小挖煤工不让我抱。”姜源不服气地戳了一下认真舔毛的猫猫,猫猫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理会他。
饮料被店员端上来了。姜源把吸管杵进去喝了一口。
“子文,你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啊?”
解子文托着腮思索了一会。
“其实我更喜欢狗的,”他道,“尤其是长毛大狗,抱起来很舒服。”
“那早知道就去狗咖了。”姜源抿嘴道。
“猫也有猫的好啊。”解子文用勺子撩了撩热饮,“猫身体软软的,也很干净。”
他伸出手作势去摸暹罗猫,没想到暹罗猫自己蹭了上来。姜源看着一人一猫酸的不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吃谁的醋。
“你好像很招猫咪喜欢,”他的语气酸溜溜的,“从小到大没有一只猫咪愿意主动亲近我。”
“因为猫不喜欢跟狗玩。”
姜源愣了一下,看见解子文嘴角憋不住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他一边指责解子文欺人太甚,一边走去柜台买了一根猫条。
他坐回到卡座,抖了抖手上的猫条。这还没打开包装呢,店里大半的猫咪都围了上来,娇娇地叫着讨食,包括原本在解子文腿上睡得正酣的布偶猫。
“你看,没有一只猫能拒绝猫条的诱惑。”姜源胜利者一般笑着看了一眼解子文,“哪怕喂它们东西吃的是只狗。”
解子文乐了,挑挑眉示意姜源继续表演,自己喝了一口饮料。姜源撕开猫条的小口,刚刚还对他爱搭不理的暹罗猫依靠地形优势抢占先机,吃到了第一口猫条。其他猫叫得更急切了,扒拉着姜源的裤子祈求垂怜。
解子文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拍起了视频。姜源看到了解子文的动作,更起劲儿了。他这只喂一口,那只摸一摸,好像流连在花园里的渣男。
“姜源,你很有做渣男的潜质。”解子文直截了当地评价道。
“哪有,我可是纯爱战神,很专一的。”他看都没看镜头一眼,话语自然地从他嘴里溜了出来,“你试试就知道了。”
解子文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他按掉停止录像。
“更渣了,姜源。”他嗤笑,“据我所知每个海王都会这么标榜自己。”
“我可不渣,我都没谈过恋爱。”
解子文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
有些事情他可熟练得好像不是第一次啊。
“真的,”姜源挤完最后一点点猫条,“骗你是小狗。”
解子文看着布偶猫舔完塑料袋口上那一点点残渣,轻声道:
“本来就是小狗。”
姜源把扁扁的猫条包装丢进垃圾桶。
“嗯,”他欣然接受,咧开嘴笑,“是你的小狗。”
姜源还嫌没折腾够,洗完澡后连拉带拽地把解子文扯上沙发看电影。
这是一部几年前的电影了,不算老,但绝对称得上是经典。
电影讲的是在不远的未来,随着地球自然环境的恶化,人类面临着无法生存的威胁,而男主必须在与自己的儿女重逢以及拯救人类的未来之间做出抉择的故事。
题材很新颖,配乐更是重量级,管风琴的声音就像是来自遥远的宇宙,萦绕在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解子文对配乐的作曲家略有耳闻。早些听说过他跟这部电影的导演相辅相成,也只有这位导演的剧作能够撑得起这位作曲家的配乐。
姜源其实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了。他只是很喜欢这部电影,想跟解子文再看一次而已。
电影里一位老博士的台词让他记忆犹新: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他们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
电影结束后,两人窝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过神。
玉米地,沙尘暴,巨大的海啸,还有年轻的父亲与年迈的女儿隔床相望。
解子文在影片最后男主和女儿道别的场景里看到了自己。一人垂垂老矣,一人风华正茂。
他似乎又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母亲。车子川流不息,空气热的扭曲。
他不再竭力阻止母亲向他走来,而是释怀地笑着,朝她挥手告别。